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行了七八天才来到一个沿海港口。却见所过之处,断檐倒壁,树折枝残,处处泥泞坑洼,竟是一片狼籍,村民们都在忙碌地修建自己的屋舍和船只,远处浅海处海水浑浊,冲上沙滩的皆是泡沫,远不是我想象中的阳光沙滩、青烟渔歌的清爽模样。

    我想起后几日的风雨,让长风前去打听了一下,果然是有台风来过了,连降了两天两夜的暴雨,今晨才略停,据有经验的老人说,这雨还会持续一夜,到明日方能全停。

    行进全镇最大的一个客栈,来到大堂,只见客旅们都在讨论着这次的风暴之猛、危害之烈,我们一进入,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目光不住地在我们身上打转,竟讨论起我们三个少女来了,言语之中,颇为粗鄙。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虽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但听在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未待我吩咐,罗长风等人已闪身在我们的前面,横目冷冷一扫,只略略地放出点杀气,顿时碎言全无,重说起天气来了。

    我们方自坐定,就听一人笑道:“若说此间最有资格说这风暴是怎么可怕的,就只有老冲头一人了,他三十年前可是出海的人中唯一的生还者。”

    又一人叫道:“老冲头,今天你的酒我请了,你不防给大伙儿说说那次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他这一叫,大厅顿时都静了下来,只有角落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咳嗽声。我不由地侧目瞧了一眼,只见他肤色黝黑,旧衣短装,头花白,却是一个普通之极的老船夫。

    那老冲头咳了咳,又喝了一口酒,抬起历经风雨的脸,笑道:“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老汉早已记不大清了啦!我只记得当夜的暴风雨是突然来的,又急又凶又猛,我们全船二十三个人,使出浑身的解数都无法阻止船下沉,当时我紧急之中抱住一根船桅,用裤腰带将自己和木头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又猛砍那船桅,终于在船沉之前砍断了,因此所幸没有被卷入海底,可其他人——唉!”

    不知谁又给他添满了酒,老冲头的手微微颤抖地捧起酒,一口气喝了半碗,才放下碗,继续道:“我死命地抱着船桅,整个身子都浸在又冰又冷的海水里,四周都是巨大的海浪,身体不住地被波涛抛上抛下,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醒来后已风平浪静,可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见不到一个6地或船的影子,我以为自己这回是真的死定了,没想到又坚持了三天后,竟然被我瞧见了一个孤岛,这才保住了这条老命。只是没想到这一上岛,竟就生活了三年,才偶尔遇到了一船。唉,我原以为那样的暴风雨已是前所未有,没想到此次的暴雨竟比那一次还要险上几分,这下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哭死了——”

    原先那人笑道:“老冲头你也莫要叹气,你就给大伙儿说说那个孤岛吧!你不是经常说那个岛的地势奇异之极,风景也美妙之极,便如同是仙境一般么?”

    老冲头笑道:“那岛屿的确奇怪,虽只有我们镇子这么大,但岛屿的四面竟都绝不相同,一面的峭壁直的连鸟儿都无法筑巢,另一面的沙滩却柔软的比床还舒服;一旁是尖锐的礁石群,还有另一旁却又是平缓的山坡,最奇的是那岛中央竟有一处月芽儿状的淡水泉,而泉水的四周却终年生长着许多能结出鲜甜果子的灌木丛,老汉这才勉强地熬了三年,等到了出头之日。”

    故事讲完了,可众人还不过瘾,七嘴八舌地要那老冲头再细说详情,一旁的鹦歌和墨兰也竖起了耳朵。我听到此处,心中突然生起股奇异的感觉,突然极想见见那老冲头所说的孤岛,当下也侧耳凝神,倾听下文。

    只听众人已开始哄叫着,要那老冲头过一两日带众人也去那孤岛见识见识。

    那老冲头却叹道:“不成,不成!这三十年来我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再回到那岛上看看,可奇怪的是那日我被过路的船搭救之后,明明只行了两日就回到了这里,但后来再回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了。你们说怪是不怪?”

    一人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怕是你老冲头人老糊涂,记不清楚了吧!”

    另一人也笑道:“我们这些人,也都是风里去浪里打的,在海上也混了多年了,可从没见过附近有你所说的这么一个孤岛,你老冲头莫不是想骗人酒喝,才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吧?”

    还有一人,却猜测道:“老冲头,不会是那岛上还有什么宝贝,你才不肯带我们去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道:“要是真有宝贝,那老冲头的日子还会过成这样么?早就娶个年轻的媳妇回来热被窝了。”

    那老冲头似已被人奚落惯了,也不争辩,仰喝光了碗里的酒,默然了半响,才推碗踉跄着离去。

    我起身离桌,朝罗长风使了个眼色,往楼上客房走去。罗长风立时会意地跟了上去,不多时就把那个老冲头带了上来。

    “什么?这位小姐你想去找那个岛?”老冲头似乎已有些醉意,半眯着眼睛打量我,“你难道相信老汉没有说谎?”

    我笑道:“是的,我相信你没有说谎,而且我也是真的想去见识见识你说的那个岛。你能给我们带路么?这是我的酬金!”

    我示意鹦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事成之后,还有一半!”

    这下老冲头的酒立时醒了,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又瞧了瞧我的脸色,道:“老汉虽没有说谎,可我也说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那个岛,可从来没有再找到过。”

    我轻轻地将银子推到他面前,笑道:“这次不同,我有预感我们能找到,而且若是找不到,这锭银子我也绝不会收回。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老冲头将银子揣到怀里,道,“不过,老汉只有一条破船——”

    “船的事,自然不需你担心!”

    两日后,暴雨彻底停歇,海上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等到中午,老冲头满眼光的站在宽阔的甲板之上,不住地指挥着,他没想到我居然会直接买下一条大船,并且还许诺如果找到了那个孤岛,回来后就把这条大船送给他。

    鹦歌和墨兰同样兴奋地站在我身边,看身边的水手们收锚仰帆起航,驶离港口,她们都是第一次出海,难免激动万分。

    因是逆风而行,时间又已过了三十年,老冲头确实已经不大记得那孤岛的确切位置,航行了两日,身后的群岛早已不见任何踪影,我们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孤岛,罗长风已经几次劝我回航,可我心中却始终有些不甘心,总觉得一定能找到,自然不肯就这样回去。

    何况海上的一切对我而言,同鹦歌墨兰一般,都新鲜的很,别的不说,光是那海天相连一望无际的开阔视野,就足以让我感觉心旷神怡,尤其还有那壮丽无比的海上日出,及绝美的日落可以观看欣赏,我又怎舍得如此草草回去?

    再则船上用品十分充足,即便再耽搁个四五天也不成问题的。到了第三日,天色初明,负责望哨的水手突然前来报告说,前方约四五里处有一黑影,老冲头立即激动地大声地命令将船提到最高。

    见他如此神情,我只觉得我的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禁站到了船头注视远方,极目望去。随着帆船的全行使,那黑影渐渐清楚的体现出来,果然是一个面积似乎并不大,地势却颇高的岛屿。

    此时,天边开始泛出越来越多的红色,从最东边的海天相连处开始,红霞慢慢布满了蓝色的天空,越来越亮,映照在海面之上,仿佛这海也成了天,天也成了海,绚烂地连成了一片。等到那一轮红日冲出海面,跃至空中,海面经阳光一射,更是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盒,数不清的各种色彩统统混合到一起,互相融合渗透,形成了一副极其丰富而又绚丽的画面。

    而那孤岛就沉稳地伫立在绚丽的波澜之中,身披霞光,宛若五彩缤纷的仙境。

    我不禁欣然脱口吟道:“这可真是: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哪!”此处虽无楼阁玲珑五云起,也无绰约仙子舞翩然,但却比仙山更实在,也更吸引人。

    船越行越近,我们清楚的看到几座巨岩略成弧形,巍峨地迎面矗立着,如半副险峻的屏障保护着海岛,岩上几无植物,岩壁陡峭无比,直入大海,无处可攀。

    转至左边,地势陡低了下去,却是一片嶙峋的礁石,激浪拍岩,船只根本无法靠近。绕过礁石群,一条长达几百米的白色沙滩赫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身后便是灌木丛生的山坡,山坡顺势起伏,渐后渐高,最后便应又是刚才所看到的岩石峭壁了。

    见了这条沙滩,老冲头终于高兴的完全确认,这就是他早年流落的所在,注视着前面的孤岛,道:“没想到三十年过去了,老汉还能回到这里来。”他摇头叹息,仿佛陷入了当年那惊险的回忆之中。

    我笑道:“老伯这一回不防重温一下旧梦,说不定你三十年前用过的那些东西还在呢?”

    老冲头笑道:“那些日子的确是老汉这一辈子最忘不了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唏嘘不已啊!”

    我们一边谈笑着一边吩咐船只停泊,改乘小船来到沙滩之上,刚才在远处感觉还不是很明显,此刻双脚一踩到白色的沙地上,只觉又柔又软,心情无比舒爽,若不是顾虑到边上还有很多男人,我立时就要把鞋袜给脱了。

    罗长风心细,虽然老冲头说这岛上并无毒虫猛兽,但三十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岛上会有什么变化。还是吩咐护卫们去四处查看。

    我见众人走远,便吩咐罗长风嘱咐人不要跟过来,带了鹦歌和墨兰两人沿着沙滩走向礁石群。罗长风本待要说话,见到鹦歌手中的大拎包却又顿住,在船上和一群大男人呆了三天,他自然猜的此刻我下船后的第一件是什么。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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