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民不与官斗,但罗家毕竟曾经掌握了福建大部分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家主罗允文见风无痕有先动手的架势,连忙示意心腹将其中一部分送到了京城,一时之间京中的大员们又将福建之事摆到了台面上。

    砰——,风无痕重重地将一叠纸片扔在桌子上,眼神冰冷地瞧着身前的三个地头蛇。郭汉谨和卢思芒谁都没料到罗家的下手如此之快,然而,更骇人的是风无痕的情报之速,谁都知道这位皇子很少交结中枢大员,可是,现在他竟然连刚刚发生在朝堂上的事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实在是神通广大。

    “郭大人,卢大人,你们可以向本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风无痕冷笑道,“现在可好,御史们弹劾你们贪污的折子居然都快堆成山了,虽说父皇还未表态,但这么下去,你们两个的位置恐怕要挪动一番了。”

    卢思芒恨恨地瞟了瞟同僚,连忙离座跪下,头上的乌纱帽也取了下来。“殿下,这些事都是福建的积弊,一向无法根除。先前聂大人在此时,我们这些官员便有不少把柄落在了罗家手中,而后郭大人为了争取罗家的支持,更是主动与他们同流合污,导致罗家手里掌握了更多东西。下官虽然有心清廉,无奈已经不可挽回了。”他硬是挤出几滴眼泪,一脸沉痛的样子。

    这下连郭汉谨也坐不住了,他哪还会不知道卢思芒是乘机报复他那次要挟的事情,但这事确实有一多半要怪他。若不是他看好罗家,也不会贸然将好友出卖,如今新主子和罗家一开战,自己竟是首当其冲倒霉的那个。“殿下,下官当时是一时糊涂,现在已是悔之晚矣,还请殿下为下官指一条明路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交加道。

    宋峻闲厌恶地转过头去,这等龌龊官员,真不知这位七殿下是看中了他们的哪一点,居然几次三番地保下了两人。不过想及自己的处境,他也有些黯然,上次造成福建商民不满的旧事,又被那些言官翻了出来,再加上眼前这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有些不明不白,他一个巡抚怎逃得了干系?

    “你们知不知道,仅仅这几天,本王得到了多少不利消息?”风无痕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倒好,给本王来了一盆透心的凉水!现在京城的那些人全都在看这边的笑话,如果真的照原来的计划将罗家摁下去,还不知要搅出多大的乱子!”

    三人全都默然不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如果现在让那个倭人出首告罗家勾结倭寇,心怀叵测,还不知罗家会干出点什么来。犹豫许久,宋峻闲方才建议道:“殿下,若是能证明罗家手中的东西全是假的,那事情应该会有转机。”

    “假的?”风无痕轻哼了一声,“你问问他们两个,罗家手里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郭汉谨突然叫道:“殿下,当初下官交给罗家保管的那些往来信件,罗家也交出了不少和倭寇以及朝中重臣的往来信件作为交换,为了防止两方私拆,还上了封条。如今他罗家既然毁约在先,是否可以……?”

    “仅仅成田一个人证和从他们的船上取来的物证就可以证死罗家的罪名,你那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风无痕有些不耐烦了,突然,他的眼前一亮,“等等,汉卿,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和倭寇的往来书信外,还有一部分罗家和朝中大员的书信?”

    郭汉谨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了过来,“殿下是说用这些给朝中的官员施加压力?属下听罗允谦略微提起过,罗家在朝中的势力,比之越家要强悍多了。”

    “有一利必有一弊,他背后的靠山越强,若是罗家有事,那人受的牵连也就越大。”风无痕微微一笑,已是没了忧虑之色,“丢卒保车,如果那位大人物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他就等着倒霉好了!”他已是有些兴奋,“汉卿,本王现在派人跟你回府,速去将那些东西取来,我们得尽快将流言传到京城才行。”

    虽说已有些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些书信的内容时,风无痕还是感到一阵晕眩。虽然为了避免事端,每一封书信都省去了称呼,称兄道弟是里面最常见的,但从字里行间,风无痕还是猜到了那一个个在朝廷呼风唤雨的名字。“很好,有了这些,事情就好办多了。”风无痕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注意身后的宋峻闲已是满头大汗。可怜这位本属老实的巡抚大人不得已地掺和进这么麻烦复杂的事情里,只能不停地祈求着心中唯一的救星至圣先师能保佑他度过难关。

    继福建官员贪赃枉法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京城里又开始流传开了八闽豪门罗家勾结倭寇的传言,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又转了风向,倒使得达官贵人没了方向。虽说本朝向来对商贾有着诸多禁令,但朝中官员和那些大商贾们却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为过。

    萧云朝和何蔚涛就是其中之一,两人本就是此次叫嚣得最起劲的人,罗家的好处也没少拿,但是一听得罗家勾结倭寇这个消息,他们全都失了方寸。还是之前两人密会的怡情苑,此时的他们谁都没了上次的悠闲,早早地将所有伺候的女子赶了出去,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萧兄,这一棒可真是够狠的,若是坐实了罗家勾结倭寇的罪名,那牵连可是相当不小啊!福建那几个人似乎是动了真格的,你那外甥实在是够狠!”何蔚涛眉头紧皱,一杯杯酒地往肚子里灌,丝毫不在乎那是价值数百两的佳酿。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萧云朝似乎对外甥这个名词很是不满,“别说我这个名义上的舅舅,连宫里的那位主儿都不知道那位殿下在想些什么!再说了,那些地方官那个是好惹的,他一个小孩子家,节制得了那些如狼似虎的主?”

    何蔚涛只是发发牢骚而已,风无痕剿了倭寇的消息并未传到京中,罗家当然也不会宣传这位皇子的“丰功伟绩”,因此对于风无痕在福建的作为,两人并不是很清楚。“算我多嘴就是!”何蔚涛自嘲道,“如今该当如何处置,萧兄可有定计?”

    “什么定计!”萧云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福建那些家伙的意思明白得很,要么把他们撇干净了,要么人家就来个鱼死网破,一举把罗家做了,然后想方设法把大家都拖进去陪葬,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何蔚涛也沉默了,能把流言传到京城来,证明对方已是胸有成竹,己方竟是碰不得那些人,一想到这些,他就是一肚子的火。可是,萧云朝这个有后宫娘娘撑腰的人都选择了退让,自己还能怎样,总不能真的为了罗家来个玉石俱焚吧?

    “不谈了,好容易出来,老何,我们还是去消遣消遣,这些天我都快憋出火来了。”萧云朝随手捞起酒壶,咕咚咕咚地狠灌了一气,“温柔乡在此却不知享受,只谈这些煞风景的事情,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还是叫几个美人进来去去火的好!”由于先前的郁闷,他的酒也没少喝,此时酒意上涌,已是有些醉了。

    “好,萧兄有此雅兴,我自当舍命陪君子!”何蔚涛也有些摇摇晃晃的,此时的他早忘了此地一夜风liu的代价。上次他俩看中了两个清倌人,结果一夜风liu后,一人多了一房姨太太,已是成了坊间美谈,不过也闹得两人许久未曾再来,今天却显然又要借美销愁了。

    何蔚涛醉醺醺地用金槌敲起了旁边的金钟,转眼间,几个衣着清纯的妙龄少女便自那边的小门缓缓行了出来,人人的脸上布满了婉约的笑意。一缕柔和的音乐隔着围墙悠悠传来,颇有几分瑶池仙境的意味。

    何蔚涛和萧云朝都是烦透了的人,此时哪还管什么风度,两人竟如同恶狼般地朝众女扑去,一点情调皆无。那些女子都是见惯了色鬼的人,一个个娇笑着东躲西藏,虽然脸上都有些惶然的神色,但奔跑之间,往往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媚态,引诱得两人更是心动。

    “夫人。”一个女子匆匆走进内室,恭敬地禀道,“那两人正在与逢佳她们狎玩,刚才似乎已经定计,不再对福建那些官员穷追猛打。”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吩咐道,“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美酒,最妩媚的美人,总而言之,付出去多少就要收回来多少,你懂了吗?”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轻盈地转过身来,双目光芒大盛,“怡情苑的一切都是代价不菲的,包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派人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明白吗?”

    “是,奴婢记下了。”女子立即低下头去,竭力控制自己微微发颤的身子。

    “好了,你退下吧。”翠娘得意地看着属下远去,总有一天,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男人都要为你们的轻薄付出代价,她心中暗暗发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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