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您说起烟能见到钦差大人吗?”一位白发老人忧心忡忡地问道,作为家族辈分最高的执事,越连野不能不为年轻一代的未来着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想付出那么高的代价,但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借助了钦差的名分,罗家的气焰才会被压下去。

    “起烟这孩子,外刚而内柔,况且从小,我就拿她当作男孩子养大,对于家族的忠诚绝无问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她岂会不懂,六叔尽管放心,底线我都给了她,起烟一定能掌握分寸,那七殿下并没有极强的后援,因而我们是他最好的选择。”越明钟炯炯的眼神中透着自信的光芒,“我越家传至我,已是第八代,绝不会如此消沉或灭亡!”

    其余几位执事对视一眼,他们可没有家主这么大的信心,越家几百年的基业,若是败在他们手中,不仅愧对列祖列宗,而且对家族的小辈也是极大的打击,他们不得不谨慎。然而,尊卑有别,家主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他们也只能遵从。

    “启禀家主!”门外的越氏子弟高声报道,“三小姐越起烟求见。”

    越明钟大喜,他没料到孙女能这么快回来,毕竟要见钦差大人,绝不是如此简单的事。而且越起烟临去时曾有明言,若没有结果,绝不踏进家门半步。“快传!”尽管对孙女有极大的信心,但他还是惴惴不安,若是有个万一,除非和罗家来个鱼死网破,否则越家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起烟见过家主,见过各位执事。”越起烟盈盈下拜,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各执事心中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难道事情出了什么岔子?越明钟不禁心急如焚,但身为家主,却不能不假作镇静,“起来吧,起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见到七殿下没有?”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听越起烟漠然道:“请各位尊长放心,起烟幸不辱命。”

    越明钟不禁有些不解,孙女的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而布满愁容,难道还有什么意外之事?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只见他们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似乎忘了刚才的疑虑。“起烟,你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这幅样子,似乎并不为越家脱难而感到高兴。”

    越起烟强忍着眼泪,低声禀道:“启禀家主,请恕起烟自作主张,为了将七殿下绑在越家这驾马车上,起烟已允诺嫁与殿下为妾。”

    饶是越明钟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听得孙女此言也是大吃一惊。然而,几位执事却拍掌叫好,越连野甚至激动地连连踱步,“起烟,你这一招实在是好啊,我越家女儿,一旦嫁入王府,那越家就名副其实地成为了皇室姻亲,看那罗家还敢如何?”

    “起烟,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越明钟的脸上却布满了阴霾,“你可知道,即便你嫁给了七殿下,要想得到名分,也是相当的难事,更何况我越家在八闽是何等身份,如果让你与人为妾,岂不让人笑话!除非是正室,否则怎配得上我越家第一才女!”越明钟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爷爷!”越起烟突然改了称呼,“起烟有自知之明,父亲并没有官衔在身,况且我只是一个附带品,是家族和七殿下之间的纽带,名分什么的并不重要。越家在福建势力再强,比得上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么?”

    越明钟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的一席话,是他对孙女幸福的最大挣扎,作为家主,他原本就应该祝福这次政治婚姻。他看着越起烟明亮的眼睛,第一次感到自己已经老了。

    “殿下,在想什么呢?”陈令诚轻推了一把正在发呆的风无痕,“还在想那个越起烟?”

    “陈老!”风无痕很是不满,“你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又看了若有所思的师京奇一眼,再次低下了头。与越起烟的那番话,让他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懦弱,居于上位者不能有妇人之仁,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自问可以毫不犹豫地对付那些达官贵人,但对于百姓,他始终希图能够保护他们,也许这是那次转生带来的后遗症吧。可是,一切都被无情地击碎了,没错,自己这个所谓钦差,估计只有一个名头能吓死人,真正实力恐怕和一个在福建任官多年的县令也比不上,凭着天子剑的威慑,他们或许会勉强听从自己,可是,如果他们来什么暗着,或是神秘的罗家再掀起什么波澜,自己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是越家选择了自己,而是自己不得不依靠越家,这才是真正的情况吧!毕竟海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大义名分而已,其他的条件,他们无一缺少。皇子钦差的头衔,还真能卖上不少钱呢,他自嘲地笑道。

    “有刺客!”前面的一个侍卫突然倒地,但他发出的一声惊呼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路上本就没有几人,见到这些外地人打扮的汉子个个掣出了兵刃,连忙抱头鼠窜,几个胆大的便躲在街角,希图瞧个热闹。而原本散在远处的兵士们本想靠拢过来了,却被徐春书的一个手势阻止,他实在是怕这些经过装扮的兵士中混进刺客,那就麻烦大了。自己这里虽然人数不多,但区区几名普通刺客,想必并不难对付。

    冥绝第一时间护在了风无痕身前,陈令诚则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隐隐将风无痕的背后纳入了自己的守护范围。风无痕定神看去,那名倒地的侍卫正是之前父皇派给自己的,他的身上插满了形状极为奇怪的暗器。一想到那玩意竟然无声无息地刺破了贴身软甲,风无痕就感到有些胆寒。

    “人在树上!”冥绝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用驽箭!”

    徐春书来不及多想,立即下令攻击。几名侍卫动作极为快捷,从掣弓到放箭只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们虽然没有上过军阵,但对于弩弓这种武器显然也有所心得,十几枝箭隐隐笼罩了那棵大树上所有可能的隐藏点。

    芮光从接到命令起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死士,看到那么多驽箭对着自己,他很是畅快地笑了,只要自己一死,家里的老婆孩子就都有得救了,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也不枉作父亲的白白送死。

    第一轮的箭雨无损他分毫,但第二轮的箭却有两支命中了他。芮光只觉得腰处和腿部一阵剧痛,就不自觉地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地前的一刹那,一枝利箭准确无误地自他颈部贯入,瞬间取走了他的性命。

    “何方高人在此!”徐春书高声喝道,这一箭来得突然,比起适才的暗器更让他觉得诡异莫名,警惕更是提到了十二分。

    “山野草民,姓名不足为外人道也!就此告辞!”那声音飘忽不定,转眼消失无踪。

    “加强戒备!”徐春书仍然不敢放松,“所有人围成一圈,尽快赶回行辕!”

    “杰叔?”躲在一家民房屋檐下的碧珊轻声唤道,“我们是否下去?”

    杰叔默不作声,轻轻指了指下面,示意碧珊仔细看看。

    碧珊恨恨地看了冥绝一眼,但是,接下来的变故让她大吃一惊。一股淡淡的烟雾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笼罩了下面那群人,无论是时机还是地点,都计算地刚刚好。烟雾中人人自危,毕竟很难分辨出对方是友是敌。徐春书有些紧张了,刚喊了一句“闭住呼吸,小心有毒!”,就看见一柄利刃当胸刺来。饶是他躲避地极快,左臂还是被拉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李鲭,你想干什么?”尽管是在烟雾中,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同僚,“你疯了吗?行刺皇子可是第一等的重罪!”

    李鲭置若罔闻,状若疯虎般地杀了过去,谁也没料到自己的同僚会向自己攻来,一时乱了方寸,竟然让他冲到了风无痕跟前。当然,冥绝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而且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挡下李鲭所有的攻击而不动半步,牢牢地将风无痕护在身后。

    “李鲭,快住手!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仇庆源高声叫道,他现在是比谁都着急,要是风无痕由于他们这些新进侍卫受了什么损伤,天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置其他人。无奈周围陆续扑出了不少人,竟缠住了准备上前帮手的大部分侍卫。而李鲭听到刚才那句话,攻势反而更盛,招招致命,也不管自己身上受了多重的伤。

    “冥绝,不要拖了,赶快解决他!”徐春书咬牙切齿道,“不管是谁,格杀勿论!”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权限了。

    冥绝眼中利芒一闪,很久没有全力发出的杀气立时凌厉地向自己的对手逼去,手中的剑也随意丢弃在地,竟然只凭赤手朝李鲭攻去。徐春书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眼中利芒一闪,侧身转头,一剑劈向自己的身侧空处。

    鲜血就这么诡异地凭空流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只断手,看得那些见惯杀场的侍卫也一阵阵心惊。至于冥绝那边,则看都不看这里一眼,手刀拳脚,竟是比刀剑更利,李鲭已是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

    徐春书冷哼一声,脱手将手中剑射出,只听一声沉闷的轻呼,一个人影逐渐浮现,颓然倒地。“竟是倭国的忍者!”几个见多识广的侍卫都不由变色,风无痕更是从未见过如此神怪之事,拳头捏得紧紧的,显见心中的紧张。徐春书极为知机,杀死那忍者后就退到风无痕身旁,已是掣出了很少使用的佩刀。

    其他人那儿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毕竟实力差距过大,由于徐春书下了格杀令,风无痕也未说要活口,因此竟是人人痛下杀手,十几名刺客无一生还。而冥绝的手段又更为凶残,几十个回合下来,李鲭身上的伤口已是数不胜数,连手指也被硬生生地掰断了三根,看得那些侍卫都心生恐惧。

    冥绝单手紧紧地掐住了李鲭的喉咙,神色中阴狠之态显露无疑,他已是很久没有见过血了,刚才那种血腥飘扬的味道让他格外迷醉,却不想自己的姿态落到常人目中,几乎和嗜血狂魔没什么不同。不过,他还是聪明地留下了李鲭的性命,这个人还是由自己的主子处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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