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ix)(中)

    二人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里面的几个耳力好的,都隐隐听见绑架二字,且也听见前院隐约传来嘈杂声。龚之赟摆手让书吏停下宣读, 大声对杭城知府说:“武大人,出了什么事?”

    知府大人带着人进来, 先看了一眼孙督抚才答话:“孙督抚府上孙夫人派了人陪着城中一户富商来报案, 说是他家儿子午时书院散学的时候被人绑架了,求官府派人寻找。”

    “哦, 那你赶紧去派人处理吧, 人命关天。孙督抚也去吧, 你的手下可有镇守一方,保护百姓的职责。”

    孙督抚立马站起来,应声去了。 仿佛他和龚大人都没注意到知府大人说孙夫人派人来陪着报案的。知府大人看了龚大人一眼, 眼神有点复杂。

    看着龚大人仿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以他的名声来说, 不是一个会漏听自己话的人,自己又说得不快,可是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反映呢?还是龚大人觉得孙夫人只是一时管了闲事,没有别的事情所以不多想?难道他理解错了, 龚大人没有修理他们的意思?还是说龚大人微服杭城只是先去了岳丈家, 没有针对他们做什么?也许外面的传言只是传言, 龚家和陈家的背景要捧一个年轻人, 造店故事,糊弄人的。此人也许并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敬业。知府跟在孙督抚之后一路走出去,一路想着。

    看着他们出去, 龚大人毫无表情地让书吏继续宣读。他不是不好奇, 只是昨天晚上见过了唐家的表兄,猜到是他那边布的局,自己便不想过问。 这位表兄, 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 但是太后在派他来江南的时候,让他江南如遇不决之事,或者是难题之时,若他尚未启程赴京,可以咨询。太后没有让他问陈家的二爷, 没有让他问她在江南的其他故旧, 反而是推荐这位唐家的侄外甥,一个年纪不比他大两岁的人。因为从小不是在一个圈子里,且他十三岁就离京任职,这位表兄也从小常年行走江湖, 二人彼此知道, 但是从未见过。

    昨日一见, 才知道庭蔚为什么说京城中不少闺阁女子为他痴迷,果然玉树临风,五官俊挺,气质轩昂。龚之赟虽然常觉得自己也算英俊的,见过新杰之后,才觉得自己这样应该只算斯文。新杰那种儒雅之中透着英气,豪放之中混合着书香,文武双全者独有的潇洒和厚重,不是他这种书生能比的。即便自己在任上历练多年,也许比同龄人更稳重, 但是没有那种胸有天下,处变不惊,包容万物的气质。如果自己是一个女人,估计也会为这种英雄形象而迷倒。

    二人一见如故, 因为常年在地方任职,龚之赟自认对民情十分了解,而新杰常年行走江湖, 且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情,更是对各式各样的人有深刻的认识。对江南,他有他的考量和筹划, 但是并未因为是亲戚就需要让他帮忙。 只是淡淡地说:“你且放手两天不要管, 这边自会有人出手, 让他们相互咬一阵,有人阵痛了,知道收敛了, 你再出手。整理的效果可能比你直接出手还要好。只是不要寄希望于一夜之间江南就会吏治清明,毕竟这里是大周最富庶的地方, 每一方势力都在这里圈了一定的领地。你要想将事情做彻底, 只能先把他们一个个地分割开, 各个击破。 否则吏治没有清明,你自己先倒下了。明哲者保身是为了能更好地准备出手。”

    龚之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想做的事情, 只要他努力就能做到。自己有能力, 家里有背景, 他也以为此次来江南能够真正有所作为。但是新杰跟他一样有能力,有背景, 而且比他多了自己的江湖势力,却跟他说目前他动不了一个江湖帮派大河帮。大河帮经营的不止是表面上的花楼妓馆, 更有一大半是见不得光的,用武力控制的暗娼,人口买卖和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日进斗金。这本不稀奇, 因为有金银诱惑, 才有人冒险经营。但是这几年, 这个本是江南本地的一个几十年都没有大发展的帮会, 突然有本是扩展到大周上下甚至岭南和南夷。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在背后支撑, 就靠一个地方帮会,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有问题。

    大河帮中,挽花夫人正泡在美容的药酒浴中。高热的药酒带着桂花香味沁人心脾。挽花夫人惬意地享受着身上每一寸肌肤充盈着温暖的同时一个丫鬟正抱着她一只如玉般的脚慢慢地揉捏着,另一个丫头拿着犀牛角梳慢慢地为她梳理长发。乌黑如绢的墨发铺平在汉白玉的汤池沿上,一张白皙的脸被衬托得更加妖冶。一个丫头用一块绢帕在药酒中轻抚着她身上的穴位,原本已经媚人的脸随着丫鬟的轻柔动作开始充斥着更加艳丽的血色,仿佛是滋润的花朵绽开。

    一阵沉重且急速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马上就要到门口,门外的婢仆居然没有人出声,挽花夫人还来不及反映, 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闯了进来。原本已经预料到会看到什么场景的罗艺,此刻还是一愣,这妖媚的一幕不诱人是假话。只是他现在的怒气压过了其他,就连这位平时很让他心动的媚笑和预备呈现的姿态都没有阻止他的爆发。

    三步两步走到汤池边,一把将女人从水里拉出来,梳头的丫鬟来不及收手,犀角梳被头发拉扯脱了手, 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同时挽花夫人也被扯痛了头发,她恨恨地看了那个丫鬟一眼,没有被罗艺拉着的空闲的一只手顺手扬在了那个丫鬟脸上。然后才慢慢地转过脸来对着罗艺,脸上瞬间换上了狐媚的笑容,无视罗艺脸上的怒气,刚刚打完丫鬟的手摸着罗艺的脸颊,一路恣意下滑。

    罗艺一把抓住她摸着自己脸的手,皱眉低沉地问道:“是你让人绑了秦家的小子?”

    挽花夫人一挑眉:“我还以为你为什么生气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是我让人绑的。雅娘说那秦家的烦人,我就让他们知道这城里还是有规矩的。”

    “她让你绑你就绑?我们大河帮又不是孙家的打手,她想怎么支使就得干什么?!”

    “那当然不是, 但是谁让雅娘当初帮过我呢?!我这个人没别的,谁对我好, 我就对谁好。谁心疼我,我就心疼谁!”说着她将身体靠着罗艺,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我知道你心疼我, 我自然也会疼你。”

    罗艺并不为所动,反而冷冷地说:“你平时想怎么折腾我都无所谓,莫说秦家这种卖胭脂水粉的,就是身份再高点的,咱们也不怕。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最近吏部的派人来这边考评。主子不想咱们的人有意外。你这么一搅合,要是让人知道是咱们在背后出手, 就会被人怀疑孙家跟咱们关系不凡。主子怕有人下黑手, 或是趁机把主子的人给洗出去。这些人都是主子花了心思安置的。”

    “你的意思说, 孙家也是主子的属下?”

    “我不完全确定, 但是主子刚刚派人来传信, 让咱们赶紧把秦家那小子放了,然后尽量把姓孙的摘出来。要不然姓孙的被冠上一个勾结帮会鱼肉百姓的罪名, 不说考评升官, 只怕连现在的乌纱都保不住。”

    挽花夫人蹙眉:“他又不早点说,人已经派出去了, 那小子也已经绑了,只怕我现在让人传信去, 他都做了一回兔爷了, 如何摘出来?”

    罗艺松开她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摇头:“你居然下得了手, 那孩子才十一岁, 你居然让他去做兔爷。只怕这一辈子都怕了女人了。”

    挽花夫人邪魅地笑笑:“誰让他老子娘没心眼儿, 纵着他那姐姐去闹呢?雅娘要的是跟玉门的婚事, 人家给她添堵, 我只是顺手而已。才没想过他是十一还是十七呢,嘻嘻!”说着她一只得了自由的手臂环住罗艺的腰:“你这么能干, 不如你帮我想个法子,把孙家摘出来。”

    罗艺也用一只手臂搂住她,另一只手抓住一只大桃子揉搓着:“这还用等你说, 等你想着来求我帮忙, 黄花菜都凉了。”

    挽花夫人倒抽一口气, 继而伸手去拉开他的上衣,将脸贴在那结实的肌肉上,吐气如兰地轻轻说道:“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疼我。”说完伸出舌尖... ...

    “说来还是孙耀祖那个屁孩儿惹得事。”罗艺一边享受着,一边抱怨道:“屁大点孩子就学会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且品味也真差, 居然能看上秦家那腌萝卜似干干瘪瘪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干干瘪瘪的?难道你看过?”

    “吃醋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娘我不吃酸只吃男人?”

    “我还真不知道, 你好好吃给小爷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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