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苏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我是时尚女魔头啊。”邹思琦不以为然,“谁像你似的,成天跟着大明星,还只知道阿曼尼。”

    杜晓苏说:“嗨,有钱人多了,就算他是李嘉诚,该独家独家,该头条头条。”又恨恨盯了邹思琦一眼,“我要是万一真拿不到奖金,就怪你这个乌鸦嘴。”

    没想到真被邹思琦那个乌鸦嘴给说着了,照片交上去,结果老莫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说:“晓苏啊,辛苦你了,不过这照片不能发,许优也别盯着了,收工吧。”

    杜晓苏问:“车主是谁?这么快就查到了?”

    老莫摇了摇头:“不用查了,干我们这行,要胆大心细。你入行的时候,我不是教过你吗,我们这行有‘四不拍’,其中有一条就是特牌不拍,你怎么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杜晓苏倒没防到这个,把照片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蹊跷来:“fe……这也不算什么好车牌啊,6字打头,号段也不小了。”

    老莫慢条斯理地说:“多学着点儿吧,别小瞧这车牌,搞不好比好些a8都牛。”

    虽然没拿到奖金,杜晓苏也没沮丧多久,要不是那天邵振嵘问她,她早把这事忘了。

    难得周日的下午两个人都没事,一起窝在她的小公寓里。公寓虽然小,却有地暖。当初杜晓苏租下来就是相中这点,因为她是北方人,习惯了冬天有暖气。屋子里暖洋洋的,而她趴在厚实绵软的地毯上,用本本看土豆上的动漫,时不时“呵呵”笑两声。邵振嵘在一旁用他的本本查些学术资料,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没听到她笑了,心里奇怪,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胳膊下的小猪软枕被她压得扁扁的,粉色的猪鼻子正好抵在她的脸颊上,有点滑稽可笑。

    冬天的斜阳透过白色的帘纱映进来,淡淡的一点痕迹,仿佛时光,脚步轻巧。而她脸上红扑扑的,嘴角还有一点亮晶晶的口水。他在心里想,真没睡相啊,跟她搂着的那只小猪还真像。可是心里某个地方在松动,像是枯燥的海绵突然吸饱了水,变得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去卧室找到一床毯子,轻轻替她搭上。她丝毫没有被惊动,依旧睡得很酣,额发微微凌乱,像小孩子。他俯下身亲吻她,她的气息干净而温暖,只有沐浴露的淡淡香气。他在她身旁坐了好久,恍惚想到许多事情,又恍惚什么都没有想,最后终于起身继续去查自己的资料。手指在触摸板上移动,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因为屋子里只听得到她的呼吸,轻浅规律,宁静而安详。

    或许这就是幸福吧。

    大学时代他曾有过一个女朋友,其实那时候两个人都太年轻,都不懂事,为着各自的骄傲与自尊,总是一次次吵架、一次次分手,最后又一次次和好。那时执意地互相伤害,那时骄傲的眼底有隐约晶莹的泪光,到了最后,他终于明白那并不是爱情,才彻底地分手。

    原来爱情如此简单,又如此平凡。只不过是想要她一辈子都这样无忧无虑,睡在自己的身边而已。

    她睡到天黑才醒,爬起来揉揉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啊,天都黑了。”

    他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橙色的光线温暖且明亮,他的笔记本屏幕上正晃动着屏保,一行醒目的大字——“邵振嵘喜欢杜小猪”——她看到差点跳起来,因为这屏保是她替他设定的,本来是“邵振嵘喜欢杜晓苏”,谁知道他竟然敢改掉。她大叫一声扑过去,他不让改,她跟他抢。两个人笑得差点滚到地毯上去,到底被她抢到了,立刻改过来。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按在他电脑黑色的键盘上,衬出圆圆的指端,仿佛温润如玉,令他忍不住想要去握住。而她发丝微乱,垂在肩头,微微仰起脸,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映着灯光,仿佛那是世上最美的光。他用双臂环抱住她,亲吻她。

    他的吻有杏仁的芳香,她“哎”了一声,含糊地问:“你偷吃我杏仁了?”

    他微微移开唇:“什么叫偷吃,你的就是我的。”

    她冰箱里塞满了零食,她又不忌嘴,有什么吃什么,却丝毫不见长胖。纯粹是因为忙的,成日在外头东奔西跑,即使吃得再多,也养不出二两肉来。

    她问他:“饿了吧?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去。”

    他只觉得受宠若惊:“你还会做饭啊?”

    “那当然,”她洋洋得意,“现代女性,哪个敢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事实证明她纯粹是吹牛,只炒个蛋炒饭,她就大动干戈,将厨房弄得一塌糊涂,不仅烧糊了油锅,还差点失手打翻蛋碗。最后他认命了:“把围裙给我,你出去。”

    这次轮到她受宠若惊了:“你会做饭?”

    “那当然,”他淡淡地答,“现代男性,哪个敢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真小气,拿她的话来噎她。她被他轰到客厅去,心不在焉玩了一会儿宠物连连看,到底不放心,走到厨房一看,哗!

    震撼啊!

    其实冰箱里可以利用的材料实在有限,除了大堆的零食和方便食品,就只有几个鸡蛋,还有两根她打算用来做面膜的黄瓜。而这男人竟然做出了两菜一汤。

    她好奇地打量:“紫菜鸡蛋汤……你在哪里找到的紫菜?”

    他头也没抬地答:“我拆了你一包美好时光海苔。”

    哇喔,这样也行?

    菜端上餐桌,非常有卖相,于是她随手用手机拍下来。邵振嵘在一旁做大厨状,其实围裙上还绣着卡通小熊,他难得显得这样稚气可爱。他一边解围裙一边笑:“不行!把照片删了。”

    “不要嘛,到时打印出来做成册子,一定很有趣。”

    他和她凑到一起看照片,她一张张往后翻,忽然翻到那天在机场外拍到的许优,邵振嵘“咦”了一声,问:“这人是谁?”

    “不知道,老莫不让发,也不晓得什么来头。唉,可惜我的奖金啊。”

    “我是说这女的。”

    “许优你都不知道?演《美好不再》的那个。”其实他很少看电视,对娱乐新闻更是从不关心,但她突然吃醋,“你问她干什么?觉得她很漂亮?”

    他非常严肃地想了半天:“嗯……比你漂亮很多。”

    她伶牙俐齿地还了一句:“那当然,人家旁边的帅哥也比你英俊很多。”

    他一脸的受伤:“真的吗?”

    杜晓苏笑嘻嘻地伸手在他脸颊上拧了一记:“不过看在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分上,给你加分!”

    他的手艺真是没得说,也许是因为她饿了,但这两菜一汤吃得她真是眉开眼笑,心满意足放下筷子:“邵振嵘,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望了她一眼。

    她问:“好不好吗?”

    他问:“为什么?”

    “哎呀,你一表人才,名校海归,又在数一数二的知名医院工作,一颗冉冉升起的神经外科新星……竟然还会做饭……”她摇晃着他的手臂,“不行,我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免得你被别的女人抢走了,那样我一定后悔一辈子……我嫁给你好不好?好不好?”

    “好。”

    这下轮到她发愣了,过了一会儿才问:“啊,你答应了?为什么啊?”

    他嘴角微扬:“我一表人才,名校海归,又在数一数二的知名医院工作,一颗冉冉升起的神经外科新星……竟然还会做饭……我这样的人答应了你的求婚,你竟然还问为什么?”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好受伤……”

    她笑出声来,将脸一扬,正好让他逮到她的唇,柔软芳香,让人沉溺。

    他们吃过饭后出去看电影,正好影院上线的是泽塔·琼斯的复出之作《美味情缘》。电影温馨浪漫,一道道大餐更是诱人,杜晓苏虽然刚吃过饭不久,仍旧只觉得馋,只好“咔嚓咔嚓”吃爆米花。可是爆米花这种东西吃在嘴里,只觉得更馋。过了一会儿,邵振嵘低声对她说:“我出去一会儿。”

    她以为他是去洗手间,谁知不久后他回来,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纸盒。黑暗中她闻到扑鼻的香气,她最喜欢的章鱼烧,新鲜滚烫,木鱼花吃到嘴里,只觉得香。杜晓苏怕吵到左右邻座,压低了声音:“唔,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我听到你吞口水了。”

    有这么明显吗?她白了他一眼,也不管黑漆漆的影院里他看得到看不到。不过章鱼烧捧在手心里,暖暖的,令人觉得快乐安逸,她一只只吃完,然后把最后一只留给他。他不习惯在外头吃东西,她喂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掉了。杜晓苏觉得很高兴,她喜欢破坏他的习惯,有一种恶作剧的快乐。挽着他的手看aaroneckhart在大厨房里引吭高歌,而两情相悦那样美,好比提拉米苏的细腻柔滑,甜到不可思议。

    外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竟然是老孙。

    她压低了嗓门刚刚“喂”了一声,老孙已经在电话那头直嚷:“晓苏!我老婆要生了!我马上要去医院,你能不能来顶班帮我盯下萧璋?拜托!拜托!”

    邵振嵘问她:“怎么了?”

    她还是告诉他了:“我同事临时有急事,叫我去替他顶班。”

    他说:“那我送你去。”

    没有看完电影,她觉得有点沮丧。车窗外的夜色正是繁华绮丽到纸醉金迷的时刻,霓虹绚烂,车灯如河,蜿蜒静静流淌。一路上一直遇到红灯,车子停停走走,其实邵振嵘开车的时候特别专注,她一直在猜测,他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表情。他专心的样子很好看,眉峰微蹙,目光凝聚,好似全神贯注。

    她到底有点歉疚:“一起看场电影都不行。”

    又是红灯,车子徐徐地停下来,他说:“其实我只是想你坐在我身边,看不看电影倒是其次。”

    她心口微微一暖,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动,不知不觉微笑:“哎,邵振嵘,我突然好想亲你耶。”

    他仿佛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连耳郭都红了。她觉得他脸红得真可爱,于是揪住他的衣领,俯过去亲吻他。

    空调的暖风呼呼地吹在脸上,吹得她极细的几根头发拂在他的脸上,邵振嵘仿佛有点透不过气来,她的脸也很烫。他终于放开她,说:“以后只准我亲你,不准你亲我。”

    “为什么啊?”

    “不准就是不准!”他从来没有这样凶巴巴过,“没有为什么。”

    老孙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啊呀晓苏,多谢你!啊,邵医生,你也来了?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他连声抱歉,杜晓苏只说:“你快去医院吧,嫂子和孩子要紧!”

    老孙拦了部的士就走了。这里不让停车,邵振嵘把车子停到酒店的地下车库去,然后走回来陪她。初冬的夜风,已经颇有几分刺骨的寒意,他看她鼻尖已经冻得红红的,不由问:“冷不冷?”她很老实地答:“有点冷。”

    他握着她的手,一起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取暖。他的手很大,掌心有着暖暖的温度,指端一点点温暖起来,她的心也觉得暖暖的。因为手插在他的衣袋里,所以两个人站得很近,他几乎将她圈在怀中,身后是酒店高大的建筑,投灯、射灯、景映灯交织勾勒出华丽剔透的轮廓。两个人沉默地伫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进她的眼睛,仿佛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她只微仰着脸,望着他。

    他说:“晓苏,我以前不知道,你们这行这样辛苦。”

    “有苦也有乐啊。”她说,“其实我觉得值得的——因为要不是干这行,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提到这个他就算旧账:“还说呢!一个女孩子爬上爬下的,万一那管子要是断了呢?”

    “怎么会断?那是进口pvc材质下水管,按本市建筑验收合格规定,管壁厚度应达到0.85厘米以上,所以截面承重可达65公斤,我体重不过51公斤,再说我站上去的是有拉力的斜角,所以它是绝不会断的。”

    邵振嵘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这些?”

    杜晓苏得意非凡的样子,像个刚得到老师表扬的好学生:“我是t大建工系毕业的,我学的就是这个。”

    邵振嵘真有点没想到,因为这间大学的这个专业是金字招牌,几乎是国内首屈一指,与清华的相关专业号称南北并峙。于是问她:“那为什么后来又当娱记?”

    她说:“以前不懂事,在大学里谈了一场恋爱,结果伤筋动骨。后来换了工作,从头再来。原来在财经版混了段日子,后来我发现还是娱乐版最适合自己,又有帅哥,又有八卦,多好。”

    他吁了口气,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他身上有干净的气息,还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一直很喜欢,所以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才说:“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好几个小时才收工呢。”

    他说:“我陪你。”

    她说:“不用了,你明天还得上白班呢。”

    他声音低低的,就在她的头顶上方,仿佛是一种震动:“晓苏,也许我有点自私,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考虑换份工作?”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担心她生气:“晓苏……”

    杜晓苏“哧”的一笑:“你吃醋啦?”

    他很老实地点头:“我吃醋。”

    他是真的很吃醋,因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放弃一切逃开。

    可是她又如此坦然地跟他讲起,便知道她其实早已经不在意。

    果然,杜晓苏笑眯眯地说:“好吧,那我就换份工作吧。”

    邹思琦听说她有意换工作,啧啧称奇:“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某人都不为全国人民的娱乐事业奋斗终身了。”

    辞职的时候老莫万分惋惜,因为杜晓苏一直很勤快,又是他带出道的。不过老莫很爽快地说:“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杜晓苏也有点舍不得,告别了旧同事。虽然在网上发了几份简历,却差不多全石沉大海了。如今工作并不好找,她学历又只是本科,好不容易有家公司通知她去面试,hr问:“杜小姐,虽然你是相关专业毕业,但只有不到一年的设计工作经历,为什么放弃这个职业长达两年之久?”

    她老实地答:“我想尝试一下新的挑战。”

    看到hr的表情就知道没戏,不过那个hr还是很客气地对她说:“谢谢杜小姐前来面试,请等待我们的电话通知。”

    这一等就没了下文。

    碰的钉子多了,她干脆改弦易张,改投广告文案之类的职位。由于有新闻从业经验,倒颇有几家公司对她感兴趣,大多相中她有传媒关系,但她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娱记,面试后仍旧没戏。但她也不太着急,邵振嵘更不急,他说:“结婚吧,我养你。”

    她觉得有点上了他的当:“结婚就结婚,为什么要你养啊?”

    他说:“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这样你就不会跑掉了。”

    她不由得得意洋洋:“原来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他摸着鼻子笑:“反正是你向我求婚的,这辈子我都记得。”

    她恼羞成怒:“邵医生你很烦耶,等我找份体面工作,马上喜新厌旧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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