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别笑了,有什么可笑的啊,借银子不是正常的事儿吗,借就借,不借的话,我再另外想办法就是了。”韦宝苦着脸道。

    本来就有点心烦的时候,被这么一笑,更烦了。

    韦宝心烦的点在于,这件事,韦宝其实是没有把握的。

    任何没有实现的事情,其实都是没有把握的。

    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韦宝还算是看事情看的比较开的人,尤其是现在取得的一点成绩,多数因为他是一个重生穿越巨,相当于买彩票中奖。

    得来的东西,并没有费多大的劲。

    韦宝最喜欢做人做官的“中庸之道”。

    热衷于耳根清净,心无旁骛,不存杂念。

    其实,在修行历练过程中,这样的人闻所未闻。

    今天的韦宝,心情颇不宁静。

    就好像是一个人沿着泥泞曲折的山间小路行走。

    峰回路转,静卧大湖山腰中,云缭雾绕,恍若人间仙境。

    晨钟暮鼓,古树相伴。山泉潺潺,仿佛叮咚作响的琴音。

    流进了喧嚣的尘世,荡涤着惹尘蒙垢的心台。

    漫漫人生路,看似山重水复,却也困厄不存,柳暗花明。

    平庸我辈,难遇救人于水火之事。但常思己过,常怀人恩,虚怀若谷,宽以待人,也未可不知。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修行,本身就是苦行僧。那又何必求全责备,罪人罪己。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凉风习习,竹影婆娑。一杯山茶,一番清谈,令人醍醐灌顶。

    六根清净,抛却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抬眼远望,青山如黛。

    自然造化,仿佛寺宇中敬奉菩萨的三碗斋饭。

    余晖映照,分外妖娆。暮色相拥。

    道可道,非常道。

    佛经有限,佛法无边。

    无论如何费尽思量,终究难以穷其一二。

    张之极笑了一会儿之后,见韦宝脸色不好看,能体会韦宝事情比较多,也大概知道韦宝发生了哪些事情,便道:“兄弟,你也别太辛苦了,好多事情,不必急于求成。”

    “兄长,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有点奇奇怪怪的。”韦宝无奈的问道。

    心虚说明韦宝的内心是渴望进步,对现状不满。

    韦宝想发光发热,进而实现自我价值。

    但是,到了京城的现实,是并没有很多任务让人去完成。

    对于韦宝而言,似乎在京城的每一步都是别人在给自己挖坑。

    这个时候的内心会产生落差,越是规模大的体系中,分工越细,不会像流水线那样从上班忙到下班。

    韦宝在现代受到的教育模式又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造成了很多学生习惯于被动的填鸭式教育。

    到了社会上也未能及时转变这种行为模式,以至于在工作上无所适从。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前辈交流一下。他们会很乐于解决你的困惑的。

    “你不是要辞官了吗?我觉得挺好的,回辽西去,安安心心的经营吧,有那么大的庄园,还有我们英国公府给你撑腰,没事的,只要离开了京城,谁也动不了你,所以不用怕成这样。”张之极拍了拍韦宝的肩膀,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

    韦宝晕倒,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大舅哥原来是这么想的,合着你以为我是害怕啊。

    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是来找老丈人汇报情况的,并且顺便借一点银子,你哪里看出来我要逃走了。

    你这人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面对张之极,韦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这个大舅哥真的是头号宅男,跟他根本没法沟通。

    很多人在同样的情况下会觉得非常好,完全没问题。

    意识到了问题,对个人而言意义重大。

    韦宝需要环境推动,自我驱动的能力尚待提高。

    进入了大明的官僚体制,没有人会推动韦宝成长,就是韦宝的岳父也不会。

    成长与否全靠自己。

    即便有人带韦宝也一样。

    有行动力、有规划的结果。所以心虚,固然是因为没人安排事儿,更深层次的是,无法掌控自己。

    “兄长,我没空,帮我叫一下泰山吧。”韦宝皱了皱眉头。

    “急啥呀,小宝,要我说,你心眼太多了,辞官就辞官,你还非要揽下这种活,先不说几处通商口岸一年能收上来几个银子。就说你揽下来这种事,再四处跟人说你没有银子,甚至还要到自己老丈人家借银子,然后又对陛下说没银子,干不了,再走人,这还不如直接辞官呢,你呀,就是花花肠子太多,太多,呵呵哈哈哈。”张之极再度大笑起来,一副看透了韦宝的模样。

    韦宝也差点晕倒,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大舅哥想法挺深奥啊,哥就是来借点银子,你把哥想的这么复杂?

    不过,转念之间,韦宝也明白了张之极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

    因为自己之前办事一向都是无往不利,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事情都办成了。

    这个张之极肯定以为自己这回是假装借银子,然后回家。

    主动拿银子出来,和被动拿银子出来是有本质区别的。

    若不是知道天地会商号的京城总号不可能拿出九百万两纹银,向辽东调集银子又太费事,韦宝真的不会向老丈人开口。

    “好了,兄长,我没工夫闲聊,你不帮我传话,我自己去找咱爹。”韦宝道。

    韦宝来这里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不说女婿能顶半个儿,反正不用通传就可以自由出入英国公府。

    “我带你去吧,爹这几天为你的事情也烦心的很,找了几个好友商量,估计爹这时候也急着想见你。”张之极说着,朝前带路。

    韦宝哦了一声,暗忖张维贤要是急着见我,派人去叫一声,我不就过来了吗,为什么没有派人去找我呢。

    两个人一路往里走。

    韦宝走在张之极是身后,有点心虚。

    韦宝有点怕张维贤,也有点怕吴襄,概因为对方是老丈人的身份。

    老丈人是得罪不起的,否则女婿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翁婿关系虽然比婆媳关系好处,但是一般来说,女婿在老丈人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不敢造次、不敢放肆的。

    就像下属见了上级一样,地位是不平等的。

    不管是平时,还是逢年过节,女婿去老丈人家空着手肯定是不妥的,而带的礼薄了又怕岳父岳母看不上,故为了讨二老喜欢,要费一番心思。

    女婿与岳父岳母见了面寒暄过以后,往往无话可说,容易冷场。

    女婿如果是成功人士还好些,否则女婿就得看岳父岳母的脸色,不敢多说话、乱说话,怕那句话说得不合适引起反感。

    因此,会显得战战兢兢,手足无措,相当尴尬。

    与岳父一起吃饭时,如果喝酒,女婿必须把握好,不能放开喝。

    女婿要是喝多了,容易出丑,回去还要被妻子埋怨。

    所以,女婿在老丈人家吃个饭也许就会感到别扭。

    总之,在老丈人家时,女婿的心里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离开老丈人家时,才会轻松下来。

    韦宝此刻就是这样的。

    张维贤此刻正坐在书房门口烤火。

    外面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张维贤却坐在门口,似乎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天雪地。

    韦宝搞不懂老丈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烤火。

    但大概能懂这种心态,这就好像后世的公家人,开最冷的冷气,然后四面窗户都打开,还美其名曰通风,对身体好。

    反正浪费的电费不用他们出。

    回了家,一个个吹冷气就知道把门窗都关的死死的了。

    “爹,小宝来了。”张维贤轻声唤了一声。

    张维贤没有醒过来。

    张维贤身边的一名小丫鬟轻声道:“公子,国公爷刚刚睡过去。”

    张之极哦了一声,对韦宝道:“那有的等了,我爹午休,至少一个时辰!叫不醒的,硬叫醒的话,会发脾气。”

    韦宝又差点晕倒,感觉最近做什么都好不顺利,除了从辽东送来的电话机,能给自己一点安慰。

    不过,听说张维贤没有这么快醒过来,韦宝也稍微松口气,很怕张维贤现在立刻醒了,听说自己要花九百万两银子,与自己意见不一样会生气,会数落自己一顿。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吧。”韦宝对张之极道。

    “也行,那咱们上屋里去等。”张之极道:“走道儿轻点,别把老头吵醒了。”

    韦宝微微一笑:“不至于吧,你自己刚才不是还说,叫都叫不醒吗?走道儿都能吵醒了?”

    “嗯,老头很奇怪的,叫不醒,但是有时候脚步很轻,他也能立马醒了,有点疑心病。”张之极解释道。

    韦宝哦了一声,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身居高位的人,渐渐的都会染上这种疑心病。

    就好像韦宝自己现在也有点了。

    别人叫,他听见了,却醒不过来,因为知道没啥要紧的事情,从对方语气就可以判断。

    但有脚步声,就总是担心有人来杀自己,或者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底下人不敢说,在身边犹豫。

    更何况自己的老岳父不是一般人,是英国公啊。

    万历二十年,神宗皇帝命令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管理所谓的北圻地区,以前交趾布政司为模板建立了一个自治辖区,在这个区域内英国公享有和其他海外诸藩国国主一样的权利。

    但是对外只有与要监视的交趾三国沟通的权力,甚至对中南半岛上的大国暹罗也无半点自主权。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其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个藩镇来威慑中南半岛,作为一个帝国大军前来的前哨基地。

    该国的核心地带为红河三角洲,建立在此的首府交州府拥有130万人口,是地区的经济、政治中心。

    英国公政府对本地京族采取了极大的宽限措施。

    和汉人拓殖者一律平等,官府有责任保护其作为帝国臣民的权利,可以使用民族语言和举行传统节日庆典。

    刚柔并济的安南政策使得大明帝国本土的南部边疆保持了长达二百多年的安定。

    作为被一级戒备的藩属国,安南的日子可不好过,只能乖乖地成为“水稻进贡国“。

    大明在嘉定、芽庄都有驻军,至于为什么在顺化没有,官方解释是:”安南贵为内藩,当以亲王礼“

    表明了你就一大明亲王级别,别想着当一个独立国家的元首了。

    这就是安南的现状,比云贵享有的自治权力都小,在天朝体系中处处被排挤。

    在江宁的朝贡的觐见和会客宴上,安南国王的席位甚至要低于苏禄国苏丹,简直就是常年的羞辱,所以黎氏总是尽可能不去参加这种折磨人的“朝贡”。

    安南的农业以小农耕作的稻田和集约化的经济种植园为主,基本停留在前工业化的时代。

    大明帝国不愿意提供足够的资金帮助越南农民扩大生产和生活保障,但是其对于朝鲜等来说,大明却是无比大方。

    农民定时按季度交收水稻和其他作物给当地官员,然后再出口到大明或者其他国家,收购价和出口价之间的差值就是官府的谷物税。

    但是出口价因为关税问题不能乱动,那自然只能多压榨农民咯,安南百姓也和北圻地区的人一样都对灾难的“根源”,对大明帝国存在着怨气。

    自己的老岳父,曾经等于无限接近一个亲王的地位啊,这是大明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否则英国公府很可能要改成王府了。

    韦宝和张之极进屋之后,小声的闲聊一会,张之极等的无聊,便先走了。

    韦宝留了一下,留不住,只能一个人继续等。

    不止一个时辰,韦宝等了一个半时辰,张维贤才醒过来。

    韦宝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的老岳父,感觉岳父应该知道自己来了,很可能自己刚来,张维贤就知道了,这是在拿架子。

    这让韦宝有点不爽,缺也能理解。

    因为刚才张之极的反应就说明问题了,他们都觉得自己现在不行了。

    似乎他们的意思是,你韦宝也有不行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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