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英应道:“则立于不败之地便无所畏惧。”张玉依道:“如你所言,霸皇申屠君,东皇聂羽皆非凡者,愿公子今日之言早日实现。”张少英正色道:“纵横派的掌门人当睥睨天下,凡者云云皆在脚下,这是劣者的路。”张玉依道:“如此我也不便多言,此来只为当一回信使。霜姐给你的信,可否?”张少英闻之莞尔一笑,应道:“果真如此!”张玉依翻了个白眼,叹道:“霜姐一直言你老实,骨子里也是个滑头。”张少英道:“仙子这回信使可不得白当,劣者将以十万金酬谢,敢请仙子泛舟清湖,衍生一曲。”说罢,张少英长揖施礼。张玉依神色有所沉思,十万金便是一百多万缗,她不爱财,但丈夫此时此刻最需要这些东西。冷不丁的张玉依内心起个寒颤,面前的这位公子心机太可怕。十万金即便面对朝廷都不是个小数目,他之所做所为面对与纵横派十万金绝对对得起姬灵霜的身价。姬灵霜作为纵横派历经内网,外网,纵网,横网,以及七坛坛主的数十载中其威望远远胜过姬奔月,她的来信都是通过横网传递的,横网必然清楚姬灵霜的来信,也必然全体上下在观望张少英对女主人的态度,如此时刻怕是百万金纵横派也不觉得多。但张少英竟然邀请她泛舟清湖,张玉依瞧不出他此着何意。张少英也请了礼,并无亵渎之意,十万金呐,奏一曲又何妨?
于是乎,远处偷瞄的御留香一行但见张少英明目张胆的与一女子上了小舟,天都快黑了,他竟然有此雅兴?很快船上传出张玉依温润的歌声,竟是那首温柔乡。此刻的张少英但闻歌声入耳不由心绪起伏,浑身酥颤,张玉依声色本清朗,但唱歌如此却又是另一番温润,入耳总是那般动听。温柔乡的曲子并不长,但其后意经过姬灵霜与柳燕的填词已经完成了中段,温柔乡的前段是新婚愿望,中段便是婚后惬意,歌声声声入耳,衍情催心。张少英几番心思流动,不由热泪盈眶,往昔记忆循循而来。这一刻张玉依似乎看到了张少英的不易,即使心绪放松他依然警觉。一曲温柔乡竟毕,张少英陡然掩面抽泣,他仍在忍耐,此刻的他是那般寂寥,些许凄凉。
岸上,张玉依的歌声早已引来众人,以及刚刚赶到的仙宗九派当家冷逍遥,冥宗总幕司副使慕秋白。此二人与张少英虽无正式结交之礼,但无论是局势,还是性情,他绝对是可结交之辈。有时候情感不需亲近,只需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一把即可。随着各门派对他的重视,离张少英最近的他们亦在思量张少英的存在,自是各有心得。张少英抽泣的身影深深影响着羽千泷一行,此刻他虽高高在上但他过得并不好。
湖中,张玉依静静等待张少英的恢复。终于张少英很快便抬起头抹干眼泪向张玉依致歉。张玉依没有多言,她本身便豁达不羁,人前失态又算得甚麽?但小舟底板突然破了个拳头大的窟窿,开始大量进水。张少英明显感觉有人在船底戳了一下,刹那间的张少英周身劲气自发分流窜入水中。再强劲的真气一旦入水便会大大减缓其势,但张少英数股真气竟然自舟底相撞,刹那间小舟两旁迸起巨大的水花。张玉依正担忧浸湿衣衫,张少英一股柔和的气息将二人笼罩其中,湖水散去二人竟丝毫未湿。张玉依被张少英如此神通瞧得暗暗心惊,他的武功竟也如此可怕!张玉依更见小舟底板上竟然结了一层冰层,暂时阻止住了进水。此刻小舟之侧弦钻出一人影趴在船沿,其正是御留香。但听御留香傻兮兮的瞧着二人,叹道:“好端端的晚膳不吃,孤男寡女的听甚麽小曲?”说罢但听御留香放声高歌,一股粗重爽朗的温柔乡便脱口而出,歌声并不难听却韵味全无,于此曲之声入耳中简直难以忍受。张少英瞧得此景哈得一声笑,躬身行礼笑道:“知我二人寂寥不快,好友不惜涉水献曲,劣者感激不尽。”说罢,但见张少英手臂微抬,一股真气便推着小舟缓缓靠向岸边。
这其中的门道御留香自然清楚,天气炎热,正当夏季,再深厚的真气也无法瞬间凝冰,其中不过是药物的加持罢了。至于抬手催舟那还是他教出来的,尤其是这种小舟更不在话下。故而此刻张玉依瞧得出奇,御留香却一脸鄙夷,他有点后悔潜水那麽久就为了在船底戳个洞。张少英一行上得岸来与一众人相互见了,但慕秋白与冷逍遥明显有些不快。张少英随即问询由来,冷逍遥方说出内心之事。原来此行陈坦秋还请了洛子秋与胡昭。张少英哼哼一笑,说道:“宗派内讧不过家事,名义上诸宗仍受武林盟辖领,不是麽?”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少英此言虽简单,却让冷,慕二人心有所悟。当前之事颇为怪哉,陈坦秋三字的分量着实不轻,其以无冕之身行天下之令,确实他们一直都在忽视其存在,至少慕秋白如此。张少英向冷逍遥瞧了一眼,其神色如常瞧不出破绽。
陈坦秋一行入了内院便不再出来,张少英一行倒无所事事。几人的到来均带了自身幕僚,张少英再次见到玉知香只是会意打个招呼,并无过多交流。众人心中均有同样的疑问,陈坦秋身份众多,突然出山且能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入四方门必然有朝廷的支持。但他的背后恐远非如此简单,如果将他们这些武属定义为不法之徒,那他一定是十足的保皇派,至少表面如此。还是玉知香打破沉寂问起了下酆都之事,瞧得一旁脸色阴沉悲切的田不孤,玉知香上前见礼,安慰道:“活着拉不下面子,人去方知悔恨,人呐,总是任由习惯而执着,这便是人之惰性吧!”玉知香此言看似平静,却直指田不孤内心,不正是那些世俗的阻碍麽?也许感情早已淡然,但多少时刻他多想再度牵起窦美玉的手?但他说不出口。他内心早已紊乱,犹豫再三他叉手向玉知香敬谢。随后玉知香很敏锐的提出下酆都如何被一招击败之事,张少英没有隐瞒,人间异数四字方映入众人耳中。熙攘之际,洛子秋与胡昭同时入内,自一旁旁听。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所谓人间异数,以一敌万,原来御留香便是最好的答案,纵横派的那些机密总算是剥开了一层面纱。
此次会面,冷逍遥与慕秋白等第一次见这些人,众人却无话可说。宗派改革,屠戮门中弟子本就失理,偏偏他们此刻仍旧掌握着主动权。你要杀人家一点余地也不留,人家反抗是必然,你不解释,我不愿问,两者之间只剩杀戮。今日洛子秋与胡昭皆华衣锦服,均着重打扮了一番。气韵上洛子秋沉稳颇有心机,胡昭则年轻气盛,却也细腻,均不缺掌事之才,这是外人最直观的感受。洛子秋暗中已勉强整合了四派,但名义上他只是教皇之后,只在仙宗总坛三分界院挂了个长老职衔,并无实权。冷逍遥贵为九派当家掌握着仙宗半壁江山,且有望成为掌门人。长老院不受其管辖,故而洛子秋以平辈之礼与冷逍遥见了,两人相差不过十三,倒也算得。至于胡昭,他乃冥花流旧制大长老其地位要低于总幕司副使,胡昭不吭不卑以属下之礼与慕秋白见了。此刻的两方人齐聚倒颇有些尴尬,暗中双方你来我往拼个你死我活,不知葬送了多少同门性命,大家皆心照不宣。至少明面上,宗派仍为一家,我不找你证据,你也寻不到我蛛丝马迹,道理总是在模棱两可之间,没有直接的定义。
此刻人间异数彻底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为了加深众人的印象,张少英请了御留香讲解了冥王会战前后。这一番听闻众人皆屏息凝神,虽然御留香以他字称呼,但谁都知晓他便是其本人。御留香倒也投入,便似说书一般滔滔不绝,徐徐道来。一个四处挑事的疯子最终引起朝廷的追剿,竟而引起冥王会战。那一战事后经武林盟统计,共历时一百零七天,朝廷官兵加上诸宗以及武林盟各派伤亡一万零七百四十三人,经御留香口中得知,这其中他所戮不过三千有余,其它伤亡则又分为数路,有武林盟为统一趁乱清除异己,亦有朝廷清除异己,亦有诸宗,乃至于天池会,云都,天龙会,天复会,凡有势力的几乎全都趁乱参与,最终由冥王承担了所有。御留香从第一日起直讲到了最后一日冥王会战结束。其中过程全以御留香所见为解,让众人重温了一遍冥王会战。如此真实的描述,众人耳闻其中均暗暗心惊,冥王本身便是一个神话,总能在绝境中再度反击,三十六载前诸宗隐匿并不抛头露面,武学建制尚无如今之纯熟,而御留香却已阴阳宝典大成,正在向九品神通摸索,时至今日方知当年面对的是如此可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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