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惊雁进了李清的府门,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消息,一晃已经过了近十日,随着大唐郡主出家为尼,二李相婚的绯闻便渐渐划上句号,它就如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市民们吃过了、回味过了,也就忘了,再没有人去关心男女主人翁的下半生是否在痛苦度过。

    仲春四月,一年一度的科举来临,又到了风流才出炉之季,披红夸街、曲江会宴、雁塔提名,长安市民的注意力渐渐从二李相婚转到了即将产生的新科进士身上。

    这一天近午时分,李清从刚刚筹建好的官坊视察归来,官坊一分被为二,管理机构设在皇城尚书省内,而对外办理业务的柜坊则在东西两市各设一个,另外在苏州和成都两个试点郡之下各县均设有分支机构,这两天已经慢慢步入正轨,忙碌了近半个月的李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十几个随从左右簇拥着李清,此刻他们刚从东市出来,在平康坊内穿行,在平康坊靠春明大街一片是士最密集之处,这里的客栈、青楼、饭铺、酒肆一家挨着一时间,大街上摩肩接踵、份外热闹,决大多数都是准备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口音各异,甚至还有深目高鼻的西域人,也和硬幞头、穿着士袍,操着流利的官话,互相谈论着今年科考的题目。

    “都督,咱们就在外面吃午饭吧!”

    说话的是荔非元礼,他老远看见了太白楼,久闻这是长安最有名的酒楼,各地佳肴、各地名酒,这里皆可品尝到,荔非元礼在做马匪便已仰慕,他来长安已近半年,却从未去品尝过,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都督下午还有事,不如就找个小食铺简单吃一点,太白酒楼以后再来吧!”

    “不妨事!”

    李清笑着打断了荔非守瑜的话,“柜坊已经开始运作,我的心也安了,时辰尚早,现在也不想去户部,不如咱们就去好好吃一顿。”

    这时,武行素从后面挤上来,勒住缰绳笑道:“如果要去太白楼的话,我建议去三楼,听说王昌龄在那里写了一首七绝诗,轰动了长安,正好去看看!”

    “哦!此事我倒不知。”李清诧异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王怎么不告诉我?”

    “前天晚上的事,一夜便传遍了长安,我是听小舅说的,就在三楼的晴日轩。”

    “走!看看去。”李清兴趣陡增,他两腿一夹,战马便加速向太白楼驰去。

    一行人来到太白楼,径直便上了三楼,却只见晴日轩里人头涌动,几个书生从里面汗淋淋挤出,口仍在喃喃自语,‘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

    “不去凑热闹了,咱们上四楼。”李清呵呵一笑,这首诗他从小便会背了.

    午的太白楼已是人满为患,明日便是科考,寒窗十年,临时抱佛脚也没有用,不如出来散散心、彻底放松自己,店小二嘴里大声叫嚷着,手上托着盘盏,在拥挤的大堂里飞奔穿行,李清的雅室在四楼,雅室里酬交错、犹自热闹,几个歌女怀抱胡琴在一旁浅唱助兴。

    众人正喝得高兴,门忽然被推开了,门外一面色黄瘦的男探头探脑,低声笑道:“明日进士科经的题目可想要?”

    他忽然发现屋十几条大汉皆不象读书人,个个面色凶狠、眼露厉芒,这男吓得一咋舌,刚要离开,李清却叫住了他,“你且等一等!”

    这男忽然觉得背上一紧,自己竟被人凌空拎起,一抬头,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站在自身后,一只胳膊粗得跟柱一般,正张着血盆大口嘿嘿狞笑。

    ‘扑通!’一声,荔非元礼随手将这名男扔在李清的脚下。

    李清弯下腰,审视着这张由枯黄变得惨白的脸,笑道:“我只想买进士科的策论题,你可有卖,什么价格?”

    那男见李清长的还算面善,脸上也充满了笑容,不由惊魂稍定,结结巴巴答道:“进士科的经题和对策题是一起卖的,二十贯一份,公若想要,可再便宜二贯,最少十八贯。”

    李清仰天一笑:“若明天不考,我又到哪里找你去?”

    那男见李清不信,不由急道:“公只需先付五百的定金,我给你经题,若题对了,再付清余钱,我给你对策题,既然做这个买卖,就得讲究一个信誉,我这题

    绝对可靠,请公放心。”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折递给李清,“只要五百,公就可能高,何乐而不为?”

    李清接过折翻了翻,又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也暗暗心惊,如果这是真的,那科举考试的题目不就泄露了吗?他微一沉吟,便对荔非元礼道:“将这人给我带走,若题目真对上了,再好生拷问他。”.

    杨国忠一共有四,暄、昢、晓、晞,最小的儿出生没几年,还年幼,而长杨暄已经二十余岁了,先是在蜀从军,杨国忠发达后,他也来到长安,本想进宫科举高,走科班仕途,但杨暄狗屁不通,杨国忠便通过庆王认识了今年的主考官达奚旬,托了他的人情。

    赵岳匆匆走进了杨国忠的府第,明日便是科举了,但他的学生杨暄依然在外寻欢作乐,一点也不为明日的科举考试担心,赵岳决定向他父亲告状,今晚无论如何要将自己所撰的几篇经背默下来,以应付明日的考试,不过赵岳确实也佩服杨国忠的本事,竟通过庆王将今年进士科的题目弄到了。

    虽然明日便是科举考试,但杨国忠的心思并不在儿身上,自大朝后,他一直便盯着李清的官坊,官坊的推行因涉及太多地方利益而采取了折的办法,先试点再推行,但他杨国忠却是输家,太府寺下的左藏被划走了,大朝上,他的抗争变得如此软弱无力,没有人听他的呼声,也没有人同情他,造成这个被动局面的原因只有一个,李清能给皇上带来滚滚钱财,而他杨国忠不能。

    杨国忠抱头伏在桌案上,两只大拇指慢慢地按压着太阳穴,他在仔细考虑一个计划,或许就能扭转目前的被动局面。

    “下官参见杨丞。”

    赵岳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杨国忠的思路,他茫然地抬起头来,两眼通红,声音嘶哑道:“什么事?”

    赵岳有些局促不安,他看出杨国忠心事忡忡,看自己时一脸茫然,显然不是在考虑儿科考之事,自己此时打断他的思路是否明智?但人已经进屋,话到了嘴边,不由他不说,赵岳又躬身施一礼,小心翼翼道:“下官是为大公之事而来!”

    “暄儿?”

    杨国忠这才想起,明日就是省试,他的长要参加进士科的考试,不由放下他正考虑的计划,将注意力转到儿身上来。

    “暄儿备考如何了,我给他的题目有没有好生温习?”

    杨国忠斜睨着赵岳,言外之意是他有没有替儿写出策论,这个赵岳刚刚升为吏部考功署员外郎,手开始有了实权,会不会也因此不听他杨国忠的话,这也是他所关心的。

    “启禀丞大人,卑职已经为大公默好了经,也准备了十首诗和几篇策论,只等他背熟便可进考场,可是.

    “可是什么?”杨国忠紧盯着他,从赵岳迟疑的口气和不安的眼神,杨国忠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妙,“暄儿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赵岳叹了口气,“卑职就是为此事而来,我已经快十天找不到大公了,问他的丫鬟,只知道是在东市一带,已经几夜不回府了,我为他准备的东西,至今仍未开封。”

    “什么!”杨国忠重重一拍桌,霍然站起,明天就是科考了,他竟然只字未看,一股怒气冲过,杨国忠又颓然地跌坐进椅里,“难道儿真要步自己的后尘不成?”

    “大人,卑职以为只要大公现在赶回来,先背熟一篇,应付了明日的考试,然后明晚再背诗,或许也能榜!”

    杨国忠想了一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他点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将暄儿找回,就把他交给你了,若你能使他了进士,我将来必有重谢,绝不食言!”

    说完,杨国忠再命人备车,他要再次拜访庆王,为了儿能榜,他有必要做好最周全的准备。

    但杨国忠前脚刚走,赵岳后脚便溜出了大门,他叫了一辆马车,火速向崇业坊赶去,行至李林甫府第的后门,赵岳跳下马车,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熟面孔,便上前拍了拍小门,片刻,小门‘吱嘎!’一声开了,赵岳对门房低语几句,随即一闪身便进了李林甫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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