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大亮,灰蒙蒙的雾霭笼罩着长安城,长安明德门了,早已等候在的商人、脚夫、小贩一拥而上,吵架声、叫嚷声喊成一片,随即进城各异常安静,欲进城的百姓们都静候一旁,等待一支长长的队伍进城,一队队骑兵神情冷漠、黑色的明光甲在阳光下散发着杀气,在他们间,近百辆马车载着重重的箱笼,吱吱嘎嘎向前推进,这是从幽州而来的队伍,二个月前返回戍地的安禄山再次进京,今回是为他次安王小女儿荣义郡主而来,与李唐宗室联姻,将更加有助于他地位的巩固。

    安禄山的马车在队伍后面,渐渐进入了长安城,马车的安禄山阴沉着脸孔,眼光复杂地盯着车窗外往来的人流,他这次进京名义上是为次求婚,但实际上是为治下严重的财政危机而来,安禄山兼任幽州都督,掌管幽州所辖十七州军政,而幽州是北方盐的主产地,贩私盐及盐税便一直是安禄山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朝廷的新盐法推行后,幽州盐铁司成立,独占了盐源,也扼断了安禄山的收入来源,这样一来,他私募之军的供养便成了问题。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安在长安的耳目传来消息,朝廷有可能成立国家柜坊,将来各县租赋将一律解交柜坊。而不再上缴州郡,各地所需开支用度也由户部统一拨付,这等于完全剥夺了地方地财权,如此一来,他安禄山如何养军、如何招募人才。

    唯今之计,只有进京活动,求李隆基对范阳网开一面,若实在不行。他只能自己另想办法让朝廷掏钱了。

    这时,安禄山的心腹幕僚严庄催马上前,见四边无外人,便对安禄山低声道:“大将军,属下有重要之事要禀报。”

    片刻,马车停下。车门开了,里面传来安禄山的声音,“上来说!”

    车厢布置奢华、异常宽大,俨若一间屋,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车壁被华丽的蜀锦覆盖,几个侍妾已经被安禄山赶下马车,他关了车窗,马车里的光线变得昏暗。

    “什么重要之事?”

    安禄山半躺在软榻之上,半眯着眼。肥胖的身宛若一只准备过冬的土拨鼠。

    “大将军,你看这长安物宝天华、何其繁荣。而我范阳物产丰富,营州更有海洋之利。我一路便在想,如果朝廷不给我们钱、或者减少我们地收入,那我们完全可人脸色行事,所以依属下之见,我们这次来长安,还是要以安稳大将军的职位为主,防止大将军被调离范阳。另外若有度使一职。以解决兵源不足的问题。”

    安禄山点了点头,淡淡笑道:“严先生和我所想一致,我在范阳呆的时间太久,李隆基不可察都被调动,甚至皇甫惟明还掉了脑袋,我听说李隆基还准备设立宦官监军制,由此可见他对边镇大将开始有了疑心,婚,就是主动将他为押作人质留京,以消除李隆基的疑心,另外,去年击破契丹被我留了余孽,这也是我地牵制手段,让他有后顾之忧,所以这次来长安,我不但要保全位,还要争取盐税自治和你所说的河东节度使,否则这些年的礼岂能白送?”

    他又想了想.对严庄道:“加强贸易也是可行之策权负责,但不能明着来,须暗找一个掩护进行。”

    严庄捋了捋山羊胡,欣慰地笑道:“大将军看得如此透彻,属下就放心了,贸易一事,我今天就去办!”

    安禄山在长安的府第位于亲仁坊,离东市不远,车仗沿着朱雀大街行了几里,随即转弯穿过靖善坊向东北方向而去。

    .

    天渐渐地大亮,长安各街道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步履匆匆,各自忙碌生计,春日的熏风令人庸懒,但家见底的米缸却更让人揪心,自古以来,都城大都靠全国各地供养,从各地运来的租庸在长安被消费,公卿权贵从各地收刮的财富在长安挥霍,也造就了长安的繁荣盛况,只要不是太懒惰,找一份养家糊口的活儿并不不太难。

    一大早,李清便被隐隐传来地女儿啼哭声惊醒了,这几日家事的种种不顺让他地心情火躁,首先是小雨父亲在成都和人赌博时突然卒死,估计是赢了钱兴奋过度而突发脑溢血之类,小雨带着几个仆役回乡奔丧去了;接着是女儿夜里受风寒生病了,日夜啼哭不止,帘儿为照顾女儿,便将他撵到外书房来住。

    让他心烦的另一件事是圣旨突来,以二李相婚为借口,命李惊雁到感业寺出家,除去了郡主封号,削去皇室地尊荣,她将变成寻常一比丘,虽然李清知道这是李隆基为将她嫁给自己、同时也为应付吐蕃,而掩人耳目之举,但‘感业寺’三字让他心生出一丝不详之感,这是百年前武则天出家之地,也是皇宫众多被废宫妃的最后归宿,他不愿李惊雁去那里出家,偏偏他又无力改变已经下发的敕令。

    ‘来人!’李清喊了几声,皆无人答应,他恼怒地拎起枕头朝门口砸去,将外面正打瞌睡的两个小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进来,低着头怯生生道:“老爷有事吩咐吗?”妹,父母早亡,被舅父卖给了人贩,年纪约十四、五岁,一直服侍帘儿,这几日李清搬到书房来住,她俩也跟过来伺候他的起居。

    “没什么,我要出

    ”李清长长地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烦躁的心平静下这两天是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显得有**份。

    一个小丫鬟连忙转身跑去打水,另一个则上来伺候他更衣梳头,这丫鬟极会察颜观色,年纪渐长,也懂了些人道之事,老爷为何烦恼,她心十分清楚,便一边替他梳头,一边乖巧地讨好道:“夫人早上从内宅传来口信,小姐的病已经有所好转,老爷今晚就可以搬进去了。”

    此时就只有她一人在服侍李清,她见机会来了,心忽然生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你等会儿去给夫人说,今晚我会晚一点回来。”

    李清的脸色有些阴沉,自从自己从扬州回来后,他微微感觉到帘儿有些变了,一大半心思都放在孩身上,对自己也常常莫名地发火,经常望着远方出神发愣,这种变化还体现在夫妻间的房事上,她似乎在逃避自己,象这次让自己搬到外书房,虽然是因为孩生病,但李清感觉这似乎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看来她是有心事在瞒着自己,他心不禁大喊,‘帘儿,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呢?’

    这时,李清忽然感到身后丫鬟的手似乎在有意无意抚摸自己的脖颈,紧接着,一对浑圆而富有弹性的**紧紧贴在自己后背上,李清胸腹间一股火气本能地腾起。他一回头,只看见一双闪亮地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尖尖的下蕴含着讨好的笑意,她咬着唇媚笑道:“老爷,你在看什么?”

    李清心忽然狂跳起来,他忍不住搂过她的腰,伸手在她的胸脯摸了一把,低声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回老爷。小婢今年十四了。”她见李清上了钩,目光和语气都忍不住透出一丝得意。

    但也正是这丝得意让李清忽然灵台清明,他记起帘儿当年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她今年十四岁了。

    李清一把推开了婢女,猛地站起身来,望着她冷冷哼了一声。“看不出你倒会抓住时机!”

    小丫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老爷饶我!求老爷饶我!”

    李清心微微一阵叹息,‘难道自己连这点把持都没有了吗?’

    他只觉索然无味,向她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起来吧!这事也不完全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这时另一个丫鬟打水进来,见自己妹妹跪在地上求饶,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害怕。也跑到妹妹旁边跟着跪下。

    二人站起,李清见刚才那丫鬟眼光既惊恐、又有些黯然。便柔声安慰这对孪生姐妹道:“你们还小,有些事你们还不懂。做错了我也不会怪罪你们,等你们再大几岁,那时你们若想自由,再给我说一声,我会给你们一笔钱,放你出府便是,现在,你们去伺候夫人吧!”

    说完。他草草洗了把脸,便大步离开房间。上马外出去了。

    .

    今天,李清要去的地方是嗣宁王府,一是想去看看惊雁,二是要和李琳谈一谈他官职之事。

    李清还不到李琳府门前,门房便老远看见,飞奔跑去报信,当他刚迈上台阶之时,只见李琳笑呵呵迎了出来,虽然他被罢官,但能得李清为婿,他心着实畅快。

    李清站在台阶上,躬身长施一礼,歉然道:“今天才来看望世叔,侄儿实在是惭愧之极!”

    “哈哈!要不是惊雁回府,我敢肯定你今天也不会来。”

    李琳一边打趣李清,一边拉着他的手往府里走,他见李清的眼睛在四处张望,知道其心思,便拍拍他地后背笑道:“你小来得不巧,惊雁被荣义郡主找去了,她们俩在闺十分要好,估计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吧!”

    “无妨,我找世叔也有点事。”

    二人进小客堂坐下,李清见李琳笑语坦然,丝毫不为惊雁出家之事担心,不由诧异道:“难道世叔不替惊雁出家之事担心吗?”

    李琳摇了摇头,“宗正寺已经批下来了,惊雁先在感业寺出家三个月,然后去蜀青城山,当然,蜀只是借口,实际去的,应该是你的府才对!”

    说到宗正寺,李琳的眼闪过一道失落之色,他这个宗正寺卿当了不足两年便被罢了,实在令他有些耿耿于怀。

    李琳的失落只是一瞬间之事,他勉强一笑,又问李清道:“你刚才说找我有事,不知是什么?”

    “世叔无辜为我丢官,侄儿心甚是不安,为了补偿世叔,侄儿决定推荐世叔为我大唐首任盐铁监令。”

    “什么!”李琳霍地站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李清一字一字道:“你是说盐铁监令!”

    新盐法施行后,各道相继组建了盐铁司,如此一来,成立盐铁监几乎就是必然之事,据说草案已经递上去,草案,盐铁监掌全国地商税,一跃成为朝廷的核心部门,那这第一任盐铁监令更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担任了,当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会是李清兼任时,李琳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自己。

    “不错,正是盐铁监令,昨天午,李林甫特地来拜访章仇兼琼,二人为这盐铁监令的人选已经达成妥协,监令是由世叔担任,而少监则由李林甫的心腹侍御史宋浑担任,这个奏折就我来写。”

    说到此,李清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淡淡笑道:“后日是难得一遇的大朝,盐铁监、国家柜坊就在这次大朝正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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