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李琳的嗣宁王府披红挂彩,喜气的灯笼,彩带扎成在绿树草地之上,一串串鞭炮在门前炸响,硝烟的香味儿在空气弥漫,仿佛整个府邸角涌堵得水泄不通,但停车场上却只有寥寥几辆马车,就俨如声声叫好的卖艺人帽里只铺了薄薄一层铜

    嗣宁王府的后宅里,十几女人济济一堂,个个衣着明艳亮丽,拿粉的、描眉的、试衣的,都在在为新妇而忙碌,帘儿已经在补第三次妆,她在镜仔细端详半天,但效果依然觉得不理想,便轻轻叹口气,回头道:“惊雁姐,是不是我的脸太小了的缘故。”

    李惊雁今天穿一身鹅黄的纱罗银泥裙,与翠绿的小雨一起簇立在帘儿身后,更显出新娘的娇羞,她取过眉笔,小心翼翼给她眉稍补了一笔,富有轮廓的嘴角蕴涵着少有的温柔,“不是!是天气寒的缘故,显得你气色不好,等你乘轿走一圈,有了血色,喜烛再点亮些,那效果就出来了!”

    听到乘轿,小雨在旁边嘴一撇,耿耿于怀道:“从后门出去,再从前门进来,这份寒掺,还有那些人的眼光,气色能好得起来吗?”

    帘儿见她乱说话,急给她使了个眼色,小雨吓得捂住嘴,两只大眼睛偷偷地看了众人一眼,仿佛这一捂她说出的话就会从空气消失,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样。

    李惊雁象是对小雨,又象是对众人解释道:“其实这都是家父的主意,他只图风水吉利,却不想想咱们女人感受。”

    此言一出,十几双诧异的目光慢慢缓和下来,夸街事小,坏了风水可是大事,于是将要成型的街头笑话也渐消无踪,帘儿心感激,暗暗捏了捏李惊雁的手,实际情况却是李清不想招摇,出了这么个馊点,本想偷偷地进行,不料小雨嘴快,竟说了出来。

    李惊雁目光温柔地望着帘儿,握着她手,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感激和喜悦,心却有些黯然伤神,她强挤一丝笑容道:“时辰不早了,快一点试衣吧!”

    这时嗣宁王妃却悄悄走进来,她是李惊雁的继母,约三十出头,生得容貌艳丽,也是崔家名门,她将房其它人都撵了出去,又上前揽住李惊雁和小雨笑道:“我要给新妇说一些私话,两个姑娘回避一下吧!”

    李惊雁和小雨脸上同时变得绯红,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该听的话,害羞地溜了,帘儿更是羞得连脖都红透,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再也坐不住,挣开嗣宁王妃的手,跑进了里屋。

    .

    与女人房的香艳怡人相反,李清的身旁却乌烟瘴气,吼叫声震耳,几十个不请自来的东宫侍卫拥挤在房内,将今天的男主角吵得头昏脑胀,他们个个经验丰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毫不吝啬地向李清传授自己那方面的见解和经验,合在一起便成为一本完整的洞房三十计,跳的最凶的却是李虎枪,他本是李清的保镖,此时却成了造反派的头头。

    好容易找个借口,李清冲出房间,从快要让他窒息的空气解透出来,外面空气清新,仿佛回到自由的世间,打发走两个家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便沿着屋后竹林的小径快步向后宅走去,明知道看不到什么,但潜意识还是让他忍不住想去看看,昨晚一夜没睡好,反而更加亢奋,紧张而期盼,他觉得身体里的弦快要绷断了,可脚上仿佛装了无法停步的滑轮,让他一刻也静不下来。

    后宅与前院被一道长长的白墙隔着,花墙的缝隙里绿肥红瘦,绿意盎然,透出春天的气息,李清沿着窄窄的花径漫无目标的行走,这时从前方岔口处传来熟悉的笑声,呵呵!是小雨,李清听她甜糯得腻人的笑声,脸上浮现出一丝顽童般的笑容,瞅瞅前后没人,迅速地蹲在一块山石之后,摒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飘过一片娇黄的裙袂,李清大叫一声,霍地站起,两只手扮成角在头顶上乱抖,嘴歪着,血红的舌头吐得老长,眼睛翻白,只听一声尖叫,眼前的黄裙女孩惊得跳起来,后面的绿裙则后退两步,手按住胸脯,呆呆地望着他,李清忽然发现不对劲,在他脸前不足半尺处,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本该是冰冷的目光却因害怕而多了几分人间气息,两张脸挨得极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的鼻息。

    “见鬼了,不是小雨!”

    从来都是一袭黄裙的小雨今天却换了一条绿裙,正站在一丈外,眨巴着大眼睛,仔细辨认这个熟悉的恶鬼,她惊喜地叫起来,“公,你怎么在这里

    “对不住,我认错人了!”李清赶紧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嘿嘿直笑,眼看着对方惧意已去,白瓷般的脸上竟生出一丝羞涩的红晕,可仿佛变魔术一般,转眼间羞涩便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几个喜娘寻声赶来,她们老远看见了李清,大声叫嚷起来,“在那里!”不等他说话,喜娘们围着他连声怨道:“我们四处寻你,再不换衣,可就来不及了,快快跟我们来!”

    李清趁机下台,他对二人干笑两声道:“你们忙,我还有事!还有事!”说完,便跟着喜娘慌慌张张跑了。

    时间离良辰越来越近,已经有几个客人来了,正百无聊奈地坐在客厅里,王兵各也早到,在一帮东宫侍卫比试力气,大门登记处挤满了各府来送礼的管家。

    “真是对不起,我家老爷临时有事,来不了,特奉上一份薄礼。”

    .

    理由各异,结果却是一样,主人有事来不了。

    虽在意料之,但冷清的大堂还是让李清心郁闷,来了竟不到十个客人,而且都是冲李琳的面,他送出的请柬无一人来。

    “李舍人,恭喜恭喜啊!”

    正想着,门口终于来了一个客人,却是满面春风的崔翘,他一面祝贺,可眼睛却绕过李清的肩膀向里面探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李清知其心思,回礼笑道:“现在时辰尚早,还不到拜堂时间,崔大人来得早了点,快快请客堂里坐!”

    但崔翘过后,便再无一人来,时间慢慢地过去,天色渐暗,迎亲的花轿已经出门,很快便会回来,可观礼的宾客席上大半都空着,客堂里坐的除了崔翘外,大多是五、品的低官,李琳正在陪客人说话,但眼睛却不时投向门口,只盼再多来几个重量级的客人撑撑场面,这样的结婚场景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有些让人难堪。

    于是,李琳的府门前便出现这么一个景形,大门口冷冷清清,两排长长的登记席上没有一个人,十几名接待的家人都傻呆呆站着,新郎官李清与陪同的李照伸长脖向两边街头张望,看热闹的百姓得了喜钱早已经散去,只有一群小孩在地上寻找着漏网的喜钱,一阵风刮过,吹得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卷起了地上的鞭炮纸屑,向空旷的街巷飘散而去。

    这时,密集的马蹄声踏破了清冷,一辆宽大的马车在百骑甲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在府门处停了下来,不等李清上前,李林甫笑呵呵的声音已经从车厢里传来,“这就是李舍人的不对了,成亲这种大喜事怎能不请我。”说着,李林甫硕长的身躯在侍卫的扶持下从车里走出,他见门前冷落,眉头一皱道:“怎么会这样,人情竟冷漠致斯。”

    一回头,李林甫又堆起诚挚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里微微透射出精光,他向李清拱手贺道:“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可在首位,老夫恭喜李舍人了。”

    李清上前一躬到地,“李清不敢打扰相国,故没有送去请柬,不料相国竟然亲至,实在让属下感动。”

    “哪里!哪里!”道:“老夫不知李舍人新婚,竟然将李舍人也编入去南诏的使团,皇上已经批了,后日便要出发,真是抱歉了!”

    李清不由糊涂起来,就算他去南诏也应是太安排,照理,太失去了南诏的主导权,更不会将他推出去,怎么现在变成了李林甫的意思,这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出了问题。

    李琳和一众宾客听说相国大人亲来,都飞奔出来迎接,不多时,吏部侍郎杨慎矜和御史丞吉温带着他们的妻女相继来贺,这些都是李林甫的铁杆心腹,都是不请自来,李林甫妙语连珠,众人有心迎合,大堂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李清暗暗苦笑,虽然面是有了,可这样一来,他又烙上了相国党的印记,在李亨心,背叛的罪名真是坐实了。

    这时隐隐地鼓乐喧天,应该是迎新的花轿回来了,政治派别已经不再重要,新郎官被相簇拥回大堂,嗣宁王府的上上下下一齐动员起来,收拾走门口的桌椅,燃亮灯笼,一百零八个大红灯笼从府门一直排到正堂,吉祥喜庆,蔚为壮观,大街上炮竹震天响,吹鼓手八字排开,个个憋足了力气,忽然府门大开,一乘大轿从大门进来,府十几名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喜娘扶新人出轿,李惊雁和小雨一左一右站在头带大红盖头,身着艳红喜服的帘儿身后,串串鞭炮声欢快地在新娘面前炸响,司仪大声宣布:“吉时到!”

    李

    翘临时充作双方家长,坐在大堂两侧,笑呵呵地等着,可就在这时,院里的人群悄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注视着场内的情况,一名宦官模样的人悄悄来到李琳面前,向他耳语几句,李琳他霍地站起,几步冲出厅堂将大管家找来,命他立刻将所有仆役下人一概清走,又给李林甫等人低语几句,众人同时站了起来,目光向大门处头去,心暗道,‘这李清究竟是何等人物,竟有如此大的面。’

    负责安排宾客的李照发现院出现许多陌生的面孔,竟不知他们从哪里进来,他正想上前询问,可这时,一大群黑衣人簇拥着一名客人大步走进来,李照赶紧迎上去,只见来人约十出头,身着锦绣缎袍,腰束玉带,身材高大,皮肤白净,生得细眼长眉,平和的面容里透出无比威严的气度,李照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叩首,去,左右立刻闪过二人,迅捷无比,一把将扶住,李照立刻反应过来,遂改成一躬到地,低低声道:‘臣弘馆学士李照参见陛下!’

    来人正是大唐天李隆基,他本是微服而来,已事先通知过李琳不要声张,不料时间仓促,李照还不知道,亏得侍卫动作迅速,将他拦住,这才避免了一场尴尬,李林甫和李琳、崔翘等人连忙上前见礼,李隆基含笑点头,他负手慢慢走到李清面前微微笑道:“听说你今天成亲,我代表玉真公主特来向你祝贺。”

    说罢,他回头施了个眼色,立刻有一队的侍卫扛着数十个大箱笼鱼贯而入,堆在墙角,俨如小山一般。

    “这是我和玉真公主送给你的贺仪,都是些寻常用品,你们应该用得着。”

    李隆基又从怀掏出一个小小的金盒,递给李清,笑道:“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要收好了。”

    李清做梦也没想到李隆基会亲来参加他的婚礼,心感动,可又不能透露他的身份,只得接过金盒低声道:“臣谨记圣恩!”

    李隆基呵呵一笑,扫视一眼所来宾客,又回头对李琳和李林甫道:“我不好久呆,得回去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在一帮侍卫的护送下,悄然离开了李琳府,那些神秘的面孔也象泡沫一般消失无踪,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李隆基一走,大堂里又再次喜庆热闹起来,司仪大声宣布,“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堂。”

    喜娘搀过新娘,将红结的另一头交给李清,司仪引着他们慢慢走到喜案前,在明亮的喜烛前,一个喜娘在两个新人的头上各剪下一络头发,打成结,搁在红盘,放在斗大的‘喜’字之下,象征着二人结发。

    .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晕晕昏昏被送入了洞房,洞房红烛高照、喜气弥漫,新人微坐床前,自始自终,都不见李虎枪他们出现,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李清趴在地上,果然见床下挤满了十几张暧昧的笑脸,门后、桌下甚至窗帘后面也蹲着两个。

    “你们给老统统滚出去!”

    众人嘻嘻哈哈,你推我嚷向门外走去,。

    “站住!李虎枪呢?在哪?”

    众人看了看李清,异口同声道:‘恭喜!恭喜!’便争先恐后跑了。

    衣橱里面没有,净角帘后没有,李清找了一圈,竟没有发现他躲在哪里,却见帘儿的手微微向床上一指,李清上前拉开帐,果然见一床丝被不是一般的高,他隔着被褥狠狠踹他一脚,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到底走不走!”

    李虎枪慢慢爬出来,故作惊讶道:“原来这里是洞房,我多喝了几杯,走错地方了,你们忙!你们忙!”

    门一开,挤在门口的人哄地跑散了,李清将李虎枪扔了出去,这才把门关上,上前将新娘的盖头轻轻揭下,只见帘儿盛妆艳服,丰肩软体,眼润息微,淡雅如粉荷露垂,娇羞似杏花烟润,李清坐到她身边,正要说话,却‘哎’地一声,象被针刺似的跳了起来,将帘儿吓一跳,微微扭头,“李郎,怎么了?”

    只见李清从内衣里摸出个金盒来笑道:“这是刚才陛下给我的,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清好奇心大盛,想打开看看,却发现金盒竟被焊死,浑然一个整体,根本就打不开,正迟疑时,却感觉帘儿没有声音,一抬头,只见她螓首低垂,一语不发地等着自己。

    ‘**一夜值千金!’李清一拍脑门,自己当真糊涂了,他随手扔掉金盒,吹灭喜烛,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也不管是否应斯礼仪,他轻轻抱起帘儿,便钻进了无限春意的温香软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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