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医院的三楼内科1号办公室,唐老鸭找到了表哥梁晓宇。

    梁晓宇身穿白大褂,脖子里挂着一个听诊器,国字脸、板寸,浓眉大眼,175c身高可算是典型的中国俊男。他是唐老鸭姑姑家的大儿子,今年39岁,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内科医生主任,因为过硬的手术水平,在医院里算得上是响当当的权威人物。平常挂他号的人,凌晨5点就排老长的队,如果按医院正常上班时间,基本号已抢空。今天,他刚好不用坐诊,所以才有了这个稍微的空闲。

    忙碌的人,通常时间观念格外强烈,有的时候可能精确到每一分钟,梁晓宇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见到唐老鸭,已经十分熟稔的两个人并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了话题。

    他坐在一张黑色的皮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审视着眼前的唐老鸭。对于这个表弟,虽然别人都说他是花花大少,不务正业,但他不这么认为。唐老鸭在计算机上的造诣,他是知道的,从来没敢小觑。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是有些佩服唐老鸭的。一个家世背景良好的世家子弟,没有按照寻常思维直接接替家族企业,站在老子的肩膀上,啃着前人留下来的饭菜,彰显自己的能力,而是自己单挑一个未知的领域,重新开创自己的一片天空,这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和魄力的,至少于他来说难度挺高。

    至于唐老鸭的私人生活,听上去是颇为荒唐,但男人欣赏男人,瑕不掩玉。

    “电话里神神秘秘的,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梁晓宇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块眼镜布,把眼镜取下来擦拭起来。

    唐老鸭本来坐在梁晓宇的对面,站起身把办公室本来已经关上的门重新打开,往外瞅了瞅又再度关上,像极了电影里的间谍害怕别人偷听的桥段。然后他把一张椅子从梁晓宇的对面拉到办公桌的侧面,正对着梁晓宇坐了下来。

    梁晓宇看着他的这一系列举动,心里有些不自在的敲着小鼓,脸上的问号逐渐放大,忍不住抬起一双因为近视有些鼓起的眼睛问道,“我说老弟,你不会犯了什么事吧?这么神秘,搞得我都跟着紧张了。”

    唐老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太过慎重其事,咧着嘴“呵呵”一笑道,“怎么可能,只是吧,我一想起这个词,就浑身不自在,心里发怵。”

    “什么词?”

    “蛊毒。”

    唐老鸭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不是因为怕别人听到,是他自己一提到这两字就马上联想到电影里的很多恐怖情节。

    “你对这个感兴趣?”梁晓宇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擦着手里的眼睛。

    “哥,不是我感兴趣,是有一个朋友他让我帮忙来问问,他一个朋友中了蛊。”

    “怎么中的?”梁晓宇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

    “被他老公下的。被下蛊的是我朋友之前的女朋友,后来因此就分了手。最近才得知当年是中了蛊毒,而且又毒发的症状,已经住了两次医院了。”

    “他怎么知道是蛊毒症发?”

    “这个,这个话有点绕,据朋友说是那个女人的好友告诉他的。当年那个女人还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两个人闹了分手,而后也就是现在她的老公给她下了蛊,并最终得到了她。这个所谓的蛊毒,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看电视上演的挺邪性的,我告诉朋友说不要去参与这样的事,可是他一点都不听,一门心思在那个女人身上。我也是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才答应帮忙一起调查此事,并找出解药。不然那女的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前段时间都吐血了,你想是不是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你是医生,而且从国外留学回来,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梁晓宇听明白了,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眼镜默默戴好之后,把桌上的电脑打开了。旁边的唐老鸭一直关注着梁晓宇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惊讶或是其他特别的地方,内心的忐忑让他忍不住不停变换坐姿,一会儿手托下巴,一会儿紧靠椅背。

    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唐老鸭追问道,“知不知道,你也说句话啊。如果不知道,我就要想其他办法了。这小子已经等不及了,他刚开始跟着他爸去上班,就准备跟他爸要一笔钱去什么苗族探查一番。要不是我拦着他,他今天就准备出发了。所以,我今天得给他一个消息,不然等他出发就晚了。万一那地方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么多蛊毒什么的……想都不敢想,太恐怖了。”说话间唐老鸭已经打了个冷战。

    没想到,梁晓宇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大声。一分钟后,笑声停止,梁晓宇示意唐老鸭往他电脑上看过来。这是一份医学研究文件,标题名叫《神秘的“蛊毒”与体育健康浅谈》,文章的作者是杨建全、倪士峰,标题下面一行小字“本研究承蒙西部资源生物与现代生物技术实验室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基金资助”。

    梁晓宇指着一行文字说,“来,你看,文章说蛊一方面指精神方面的变异,一方面指腹中虫病。其实一部分蛊正是日本血吸虫病。医书中的臌胀本作蛊胀,多指此病。除此外还有许多被古人划归为蛊的疾病,例如便血、蛲虫、蛔虫病、中毒、鼓胀、精神病等。《本草纲目》中说:凡蛊虫疗蛊,是知蛊名即可治之。如蛇蛊用蜈蚣蛊虫,蜈蚣蛊用虾蟆蛊虫,虾蟆蛊用蛇蛊虫之类,是相伏者,乃可治之。”

    唐老鸭一边看,一边琢磨,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哥,既然《本草纲目》当中都有记载,看来还是真有这么一种东西了。”

    梁晓宇没有解释,继续指着下面一行文字念道,“蛇毒是许多种蛋白质、多肽、酶类以及其他小分子物质组成的混合物。在蛇毒中已经分离出了近百种毒素分子,其中有一类分子对哺乳类动物的神经系统具有毒性效应。蜈蚣含有两种类似蜂毒的有毒成分,而蜂毒对中枢神经系统会发生作用。蛤蟆即蟾蜍,含有吲哚类系碱类成分,含有这类成分的化合物会对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发生作用,从而导致狂躁、精神异变等症状。蜘蛛毒素成分复杂,可分为神经毒素、坏死毒素和混合毒素,其中以神经毒素最重要。有文献表明黑寡妇蜘蛛毒素能够增强脑微血管内皮细胞的胞引作用,破坏内皮细胞间的连接,使血脑屏障的通透性增加。”

    梁晓宇的语速很慢,唐老鸭听着这些个毒物的具体介绍,脑补着这些动物的形象,额头已经渗出了几滴汗珠,“我明白了,其实也就是说那些所谓的蛊就是一个毒素大综合了,不仅数量多,而且毒的种类也多,毒上加毒。太可怕了,看来我们也不用到什么苗疆,时刻都可能遇到这些东西。而且照这样说,所谓中蛊也就是中了毒,蛊毒,蛊毒,没错,就是中毒。”

    “还有,”作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梁晓宇一向都是很谨慎的,职业习惯让他对疾病上的问题极为认真,他仍旧没有下结论,继续道,“蛊毒的症候多复杂而严重,但总以身痛、腹胀、呕吐或下痢脓血、神智异常等为主要表现,症状与血吸虫病、寄生虫病、食物中毒、肠胃疾病、肺结核者症状符合者多,现代医学急慢性血吸虫病、重症肝炎、肝硬化等疾病的进程中,都可能见到这类症状,则可按蛊疾论治。而现代民族医学中,邓启耀记载:从医期间,先后又四十八例自称蛊病患者求治。结果发现分别有:肺结核、风湿性心脏病、晚期胃癌、肝硬化、重症肝炎、胃及十二指肠溃疡、慢性胃炎、肾炎、肠胀气、胃功能紊乱,而且多数经西医治疗,已经痊愈或好转。”

    由此,唐老鸭恍然大悟,“你看,这里还说放蛊是弱者的方术,由于迷信心理的影响,主观上认为它具有神奇效力,而这种效力又在各种相关传说下得以不断加强。由于该文化圈效应影响,该文化圈中的人,便不能不受到它的制约;相反,那些不相信蛊毒的人就不会受到影响。”

    文章从头至尾把蛊毒的历史到相关的毒虫,还有现代医学上的研究结果,都基本已经解释的非常清楚。

    梁晓宇转过头对唐老鸭说,“很多时候,传言和无知会让人本身就产生各种恐惧。按照传说,蛊虫是靠把多种昆虫或爬行动物聚集在一起,使其相互吞噬,最后优胜者就是蛊虫,但这些动物各有食谱,岂能相互吞食?虱子能吃蛇吗?蛇可以吃许多种虫,但在一年内,只吃包括虱、蜥蜴、蜘蛛等虫,岂不饿死?没有毒的蛇吃再多毒虫,也不会变成有毒的蛇。如果以此类推,人岂不是也会成为蛊?疾病很多时候除了来自身体机能的衰退,也来自内心的情绪和情感。我很早之前也对蛊毒的事情有过研究,其实说到底就是一种病。你说的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得了某种病。如果胃粘膜受损,或肺部疾病,或者中了什么毒,都有可能会导致吐血。具体还是看医院仪器检查或血液化验结果。光在这里凭空猜测是没办法救人的,而且很有可能贻误病情。”

    唐老鸭如释重负,伸出手拍了拍梁晓宇的肩膀,郑重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出手机,拨了如风的电话,“是我,如风,你不用去苗疆了,我等下给你发个文件过去,你仔细看看。如果你想救沈微兰,就让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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