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号角响起,范遂立在将旗之下,神色一变,山湾那边情势如何看的见,只能见到山谷两侧布置的侧军后阵一阵骚动,其前列已然放缓了脚步,两骑传令兵飞也似的从后方赶过来,隔得远远地就摘下背上的三角火焰牙旗挥舞,将后方的军情传回。

    至少有一千多名身穿黑衣蒙面的剑客从两侧后方杀入阵中,个个武艺高强,出手毒辣,一次冲阵,就击穿了后军三层军阵。

    范遂容色如铁,缓缓回顾。行在皇庄高悬头顶,院墙虽不宽大,但足可使弓弩手作为依托,别的叛军将领不知,范遂却心中有数,前面遇到的对手都是建康班直,依托院墙列阵的才是真正的百战老兵,而在两侧又出现黑衣蒙面队伍,必是柴信远留的后手。

    朝廷御林军班直,在山道之中散乱的到处都是,虽然死伤惨重,但至少还有几百之数,在情况发生小小变化的鼓舞之下,也终于稳定了心神,现在正在互相靠拢,准备再战。

    而自己麼下这些长江水军,在经历数百里奔袭,再加上一场厮杀,也终于露出了疲态。

    山道之上哪些五千跳板勇士,披甲负重走的最为艰难,打得也最辛苦虽然方阵仍然稳健,但军将的疲乏,可想而知。但现在可是破釜沉舟的时候,只能咬牙和敌方拼杀到底。

    唯一可安慰的是,自己的人数是对方的十倍,山道虽然狭小,大军不能全面展开,自己可以轮番上阵,磨也要把对方磨死。

    长江水军抄舟水手们再一次缓缓收拢队列。一支支冲冲出去的兵马,次第回归阵列之中远在山道上的跳板武士,仍然维持着如墙一般的方阵。周围企图骚扰的班直,半点捡不到便宜,有些不开眼的,离得近了给一轮箭羽射翻在地。

    山谷道中,到处是尸骨血迹,各种死壮扭曲的尸骨,层层叠叠,全都是大夏多年来精炼的水手,就这样消耗在这种内部的争斗之中。

    长江水师利用功至院墙附近,向皇庄射出多枚火箭,烟柱升腾而起,余介立于院墙之上,手中长弓已然弓弦崩裂,身上甲胃累累全是创痕。跟在他身边的五百余名射手,尽是江北百战余生的好男儿,这个时候剩下不足半数。

    院墙内大部分太监内持纷纷拿起刀剑作为最后一道防御,猎猎焚烧的房舍,满地中箭的内存宫女。

    几万大军的轮番进攻,如蝗虫一般,没有止境。但对方真正的强军,还没有使用,正在等待守军哪怕露出一点破绽,好一股而下。

    看着墙上墙下战士准备赴死的目光,看着同样准备以自家性命做后卫的内持,所有人都明白,援军再不到来,行在看来是保不住了。

    遭到几轮弓弩的进击,有些宫女太监哭喊震天,有些则丧胆散去到处躲藏,还有同样和御林军一样的咬牙呼喊:“给俺们甲胃兵器,俺们也能咬上叛军两口!”

    张世杰喘着粗气,四下茫然张望,刚才厮杀消耗了太多气力,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身在何方。身后传来自家儿郎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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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之声:“张大人,快退回去,敌人已近退回山脚,我们要列好阵型,迎接敌人下一次进攻。”

    旁边突然递过一个水葫芦,张世杰茫然接过,却呆呆的打不开塞子。递水葫芦的汉子三十出头的年纪,筋骨结实,满脸的胡须又长又乱。他默不作声的拿回去,想拔开塞子,手上全是血,拔了两下只是打滑,最后干脆一刀削掉葫芦口,这响动才让张世杰缓回神来。

    那汉子再度将葫芦递过来,低声问道:“俺们还要打多久?三千多名兄弟现在剩下不足一千,援军还不到来,就怕是撑不下去了。”

    张世杰转头,冷冷的看着他:“怕了?”

    那汉子笑笑:“怕个鸟,俺兄弟三人,一个死在北平破城之时,一个跟甘奉大帅在镇南城死球。冲着两个哥哥,俺也不能给家族丢脸------俺只是想问问,这皇庄还要坚持多久,援军才能到来。”

    天色渐明余介站在高处,东方已近泛起鱼白,能见处渐渐高了起来,可以将行在四下看的清清楚楚。无群无尽的叛军,已近将三面围的水泄不通,无数蚂蚁似的人马,在皇庄之外奔走,还有数不清的军马,正络绎而来,似乎没有穷尽的时候。

    从这里看过去,皇庄院墙低矮的如同趴在地面上一般,只是黑黒的一条线。围着院墙敌人已近竖起了三四部抛石的器戒,不一会,抛石机开始发射,小小的黑点从空中远处划过,到了近前突然变大,砸在院墙上,就激起一大片尘烟,院墙一阵晃动。

    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军势之下,皇庄仿佛就能一脚踩踏也似。只要攻陷此地其他那些对手,或消灭,或劝降,就算一时解决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大军此刻首要快速占领此处,就能掌握一切主动。

    可是院中守军,却没有半点出逃的意思。

    远处五里外,五个指挥的骑军,匆匆忙而集。这全部果勇和敢勇两营的骑兵,从半夜起,在狄新的率领下一路冲杀过来,却原来是狄新等人回到建康,发现皇城已被叛军攻破,皇后等生死不知,健康城敌我双方却各控半城,一时僵持不下。

    狄新与韩重合议后兵分两路,韩重帅果勇营与叛军在都城对持,柳宗率领敢勇营大军出西门救援行在,狄新帅所有骑兵为选锋在前开路。

    五千骑军经过连场冲阵,终于到达整个战场的心脏之处。兜鍪之下,都是满脸的灰汗,虽然竭力站的直且稳,可有些人腰都明显有点塌了。弓手们倒在不住地抖着手臂,活动血脉,尽力从酸麻中恢复过来。在军将的指挥下,一列列的士卒轮番坐地休息,只要坐在地上,都在大口的喘气。摘下水葫芦大口大口的喝着茶水。

    旁边的战马,刚开始都是如虎的出击,现在却是满身大汗,都垂着头寻找着道路上的青草枯叶,一些军士不顾自己疲劳欲死,将轻易不得动用的胶州糖熬出的糖块,塞到马嘴里,让这些马尽快恢复些精力。几个时辰的不断奔袭,再不等修整,继续役使,只怕要倒闭不少上好的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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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庄行在议事大厅,初时的忙碌也正在收敛起来,肃宗皇帝正与宋慈、贾儒相对而坐,肃宗在得知外面战况不利之时,有一次晕倒,但不久之后,在内医的急救之下便也恢复过来,他毕竟见过无数风浪的人了,这一生经历的打击,远不止一件两件,但此时年事已高,上次太子遇刺之后,所有政务都交给皇后和大臣们办理,内政的许多陈节,他不插手其实也是没有太多问题。

    这次事件的刺激,使其尸体在这一夜迅速跨了下来。

    其他大臣都被宋慈等安排到大厅外面,内部只有宋慈等一般老臣在陪着他说些安慰的闲话。

    “------当年,圣上刚刚立位,老臣是最清楚不过的,奸相与太后弄权,官家忍辱负重,曾与老臣促膝长谈,陛下的一些治国方略,令老臣激情澎湃,陛下有圣君之志,我辈为官,难得遇上这样的明主,自当勠力以报。”

    “但大夏六百年沉弊,积重难返。非陛下之过。只是勋贵,文臣,世家、等纷纷结党内斗不止。满天下都是奢靡之气。但还是我等无能,虽有明主,却不能使天下中兴。”

    肃宗帝躺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指轻轻拍打,缓缓开口:“朕这一生,前半生想的是以儒立名,后来五哥在北平蒙难,继而在此继承大统。后来做过很多事情,是难和儒家之道的。我的路不如神宗那般敢于变革,也不像景宗那样走的刚正,若客观而论,为求事情有个好结果,我是有些太瞻前顾后了,如不是如此,也不会有今日之乱。”

    宋慈点点头:“时人多愚昧。圣贤著述,也是为了将人从这种愚昧中,带出一条路来。数千年来,圣人教人视事,教人做选择,做决定,所有的分歧,无非是眼光长与短,子贡渎人,他为鲁国渎人之后,不要奖赏,以为高尚,孔子却说,你这种高尚宣扬出去,于国有害。”

    “如果我们宣扬以德报怨,但孔子说,何以报德,以直报德,以德报德。在这世间,但凡乡愿,往往为德之罪。何为德,所谓道德,因道而有德,这道,是道德,也是道理,是我辈能令世间更好的路------这路该怎么走?我现在越来越迷糊了。”

    这时候,大厅外面传来纷乱的嘈杂声,一个小黄门躬身入内,禀报,承德公援军已近到来,护卫统领内江伯柴桂有重大军情禀报。

    不一会,柴桂全身披挂进入大厅伏在地上,高凤看的奇怪,一般像侍卫统领作为肃宗亲信之人见架并不需要行此大礼,今日怎么与往日不同,高凤低头向柴桂看去,突然发现柴桂从怀中取出异物,却原来是一小型军弩。

    高凤大喊了一句“柴桂。”

    柴桂身体一震,朝高凤这边望过来,一时之间,瞪着眼睛,手竟然有些哆嗦。下一刻,只见柴桂猛地一咬牙,陡然发难,手中的弩箭射了出去。

    “不------”肃宗下意识的挥动手臂,手臂刚刚抬起,却是眼前一黑,身子直愣愣地前扑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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