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上林苑角落的阁楼上陈熙冷眼看着南峁侯公孙贺的心腹下属策马奔驰向长安方向而去。

    “熙少爷”身边侍从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出面拦住他们呢?”

    “我就是要让卫家知道。”陈熙好整以暇道淡淡低看着脚上圆履眸底闪过一丝戾色“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姑姑卫家人既然敢做就要付出代价。”

    “谋害皇嗣实在不是小罪名。”见侍从一脸茫然之色他微微一笑道“纵然她卫子夫是皇后也扛不下来。卫家得到消息必然有动作。而这动作”他轻轻握拳“就是我要看见的也是卫家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少爷高明。”侍从垂手恭敬道。

    “不提这个了。”陈熙微微一笑问道“夫人还好吧。”

    “堂邑侯府刚刚来信二少夫人一切安好蔓小小姐也安好。奴婢按二少爷的吩咐也将这边的情况缄了交由人带回京。”

    “那就好。”陈熙微笑道“桑叔叔在长安他知道该怎样做的。”三骑飞马在路上遭追截最后只有两骑到了长安。因未央宫不得轻易入内便分别便进了长平侯府与卫家长子卫长君府邸。

    长平侯卫青听了来人禀告便觉心中一沉。见来人早已虚脱却问道“只有你一人出来报信么?”

    “不。还有一人。”来人勉强道“进了侯爷长兄府邸。”

    “我知道了。”卫青道“你先下去歇歇吧。”也不换装。直接牵了马向未央宫而来。

    陛下不在未央宫。王太后又逝去良久宫中便是皇后为尊。卫青进了椒房殿卫长君却早在那里想来卫子夫也已知情。

    “这个敬声。”卫子夫恨恨的扣拳在案“惹出这么大罪状来要本宫怎么为他收拾?”

    “只怕已经不是敬声本身的事了。”卫长君叹道“陈卫对立已久这么好的机会陈家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当年我们是如何逼得陈阿娇被废黜陈卫两家都是不会忘地。”

    卫青欲说些什么。却终究忍住。虽然卫家已走在薄冰上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但听人轻蔑直呼她的名字心中却似有一根刺。隐隐不快。

    “青弟。”卫长君看着卫青道。“你可有什么办法?”他虽是卫家长子但论威望论能力俱不如卫青。事实上这些年卫家人早已习惯已卫青意见为准到了这等危急地步自然是要看他地。

    “以不变应万变。”卫青沉吟道“无论陈家如何出招我们只接招就是。陛下毕竟是英主只要我们不犯他忌到最后最多赔掉一个敬声。”

    “公主”殿外传来侍女惊呼。

    卫子夫扬声斥道“怎么回事?”

    “启禀皇后娘娘”殿外侍女声音仓促“卫长公主要生产了。”

    卫子夫脸色一变连忙下得殿来却见刘斐在采薇的搀扶下倚在殿门外抱着肚子额上点点地汗渗下来。

    “还不快去唤太医和稳婆”卫子夫稳稳吩咐道让人将刘斐扶进去这才转身问道“怎么回事?”

    “公主早晨起来说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采薇面上亦有些白勉强道“却不料公主的两位舅舅都在。公主说待会在进去。结果在门外听了一阵子就忽然抱着肚子喊疼。”

    “皇后娘娘”少顷太医诊了脉出来禀道“卫长公主这是受惊动了胎气要早产的征兆。卫长公主身子一向柔弱怀孕后情绪一直不佳这一胎看来竟是极险的。”

    “好了”卫子夫心烦意乱道“你给本宫好生看着公主若是公主或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本宫唯你是问。”

    太医躬身道“臣尽力就是了。”

    熬了近两个时辰刘斐产下一双儿女女为长姐而那个男孩在落地时就已没有呼吸了。

    “娘娘节哀”椒房殿里上下跪了一地地宫女内侍。

    卫子夫闭了闭眼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道“让本宫看一看本宫的外孙。”

    男婴的眉目清秀却冰冷仿佛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才一出世便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期盼他已久的亲人的机会。

    “这便是报应么?”卫子夫喃喃道“卫家害她陈阿娇失去一个孩子却报应在斐儿身上?”

    卫青亦很是伤感上前搀道“娘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斐儿更重要。”榻上刘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便陷入昏迷。

    “你们听着”卫子夫环视着椒房殿里一干人等皇后威仪毕现“卫长公主只产下一女便是本宫手中抱着的这个若是有人在公主面前说错了话可不要怪本宫饶不了他。”

    椒房殿里众人齐声应了一个“是”字。

    “娘娘”采青慌张进来“廷尉史往椒房殿来不知用意。”

    卫子夫一怔冷冷的看着张汤带了人进来怒斥道“大胆外臣不得擅入内殿张大人身为朝官不知道这规矩么?”

    “这规矩臣自然是知道的。”张汤微笑道“只是臣奉有圣命也只能进来地。

    卫子夫渐渐平静下来淡淡道“廷尉史奉有何上命?”“据殿下何在?”

    卫子夫面上巨变“你寻他有何事?”

    公孙贺传来的消息。并没有公孙敬声招认刘据为主谋之事。

    “奉上命皇二子刘据身为皇子不思修身。意图加害悦宁公主导致陈娘娘纵马。皇嗣流失现着廷尉府拘拿皇二子刘据审讯。”

    “据儿不会做这种事的。”卫子夫失声。

    “会不会并不是臣说了算地。”张汤地话语虽是一贯地恭敬有礼却是寸步不让“皇后娘娘。请不要阻挠臣办理公事。”

    “母后”椒房殿里传来淡然地声音“母后不必为难儿子跟他走就是。”刘据得了消息从椒房殿里步出。此时他不过虚岁十一却一副温和沉稳地样子并不像一个骄纵在母亲身边地孩子。

    “据儿”卫子夫回身唤道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到底记得自己地皇后身份生生忍住。

    “母后不必为儿子担心。”刘据身子隐隐瑟。却道“据儿并不曾做过此事。而且据儿相信。父皇毕竟亦是据儿的父皇不会轻易冤了儿臣的。”“可是。”卫子夫凄然道“你自幼锦衣玉食娇贵无比何曾受过这样的冤吃得了这样的苦?”

    “母后”刘据亦跪下落泪道“自古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儿子占全了两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地。只是请母后不要为儿子伤心。也替儿子向皇姐说一声皇姐刚刚产女据儿却来不及恭贺了。”

    “殿下”卫青望着他道“昔日我一直觉得你太骄纵如今觑着殿下竟已有些担当了。”

    刘据勉强一笑道“多谢舅舅夸赞。”起身到张汤面前轻声道“走吧。”

    张汤微笑着打量着他恭敬道“殿下请。”

    卫子夫咬牙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指甲扣在肌肤里几乎要掐出血来。卫青看的心惊忙唤道“三姐。”

    卫子夫一怔这才醒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

    “我们不要吵到卫长。”卫青道“到内殿谈吧。”

    遣退了众人卫子夫幽怨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皇后娘娘”连卫长君都觉得有些不对迟疑唤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卫子夫却似不闻不信泪下道“他可以缴了青弟的兵权可以再不踏足椒房殿可以不见斐儿纭儿可是他怎么可以连我唯一的希望都带走?那也是他千盼万盼来的儿子啊。”

    “三姐”卫青厉声唤道“你要是还想要据儿安好还要我卫家满门性命就将这些话全部忘记从此再也不要想起无论有多苦都要咬牙忍住。”

    “我已经忍了七年了。”卫子夫怒道“从元朔六年陈阿娇回来以后我便一直再忍。我看着他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从此再也不看我一眼。我看他渐渐打压卫家甚至一度将我这个皇后软禁。我忍了这么久换来了什么?我的外孙惨死我的儿子被他地父亲亲手打入廷尉。“娘娘你甚至还没有据儿明白事理。”卫青亦被激怒但还是劝道“殿下虽然被拘但张汤并没有这么个胆子处置皇子。只要陈娘娘醒了陛下心情平复自然能查明真相还殿下一个清白。”

    “如果”卫子夫心头一跳直直的望着他“如果陈阿娇死了呢?”

    “那”卫青闭了眼慢慢道“那就是我卫家满门为她陪葬之时。”

    “如此说来”卫子夫冷笑道“我还要期盼她陈阿娇早些醒不成。”

    “青弟”她疲惫的低下头来轻轻道“你瞧我这个皇后当地是多么忍气吞声。”

    印象中那个女子坐在后座上时是那样的颐指气使意气飞扬。她在其面前卑微如蝼蚁。没曾想到岁月流逝情景颠倒输地还是她。

    “为什么呢?”

    在这座深深地未央宫最稳固的是君心最易变地也是君心。君心一旦不在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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