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跳起身,猛一拍胡三书的肩膀,笑道:“好三书,多谢你提醒!我去去就来!”撇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径直从窗口跃了出去。

    此时正值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分,夜色沉沉,园子里绿荫浓重,花香袭人,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许宣左右顾望了片刻,闪电似的钻入楼底柱基之间,朝昨夜掩埋六合棺的地方匍匐而行。

    奈何满腔狂喜很快便被浇了个透心凉。他将埋藏六合棺之处掘地三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许宣只道自己记错了位置,又钻入附近的几座楼台底下,端着那青铜罗盘一一寻遍,却始终不见神棺踪迹。心里怦怦剧跳,又惊又怒,难道昨夜被龟公、鸨姐儿听见动响,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偷偷挖走了?但此棺重逾千斤,就连他抬动时也颇感吃力,就凭这些市井小民又岂能搬走?又或者,此棺的入口仅能保留一段时间,过了这一夜,便自行封堵,再难寻见?

    百思不得其解。定神思忖片刻,唯有赶回灵峰山的藏棺洞,去探个究竟。

    当下跃回阁楼,吩咐胡三书与许娇容备好轿子,趁着天色未亮,将白素贞抬回家中。又让许娇容在里屋生好炉火,备好一桶热水;让胡三书买来大量冰块,垒在地窖里。

    而后语如连珠似的叮嘱道:“她体内的剧毒冷热交替,每隔几个时辰就循环一次。若是发冷,便将她抱入火炉边的浴桶里取暖;若是发热,就用冰块敷盖;若是醒了,就告诉她我去找解药,很快回来;必要时封住她的经脉,千万不可放她离开……另外,千万记住了,倘若有人来问,就说她是我明媒正娶的醋坛子老婆,住在苏州,昨夜赶到青楼抓我现行来了……”

    两人听得云里雾中,不等多问,他已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院外。

    已过辰时,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八字桥上挑担的挑担,推车的推车,挤满了蚕丝商人和卖蔬果鲜花的流动铺子,桥下则泊着数十艘鱼船,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昨夜恩平郡王遇刺,官兵、捕快满城搜捕刺客,钱塘门更是人头攒动,出入无不排着长队仔细搜检。好不容易出了城,已近巳时,许宣不愿施展御风术,引人注目,于是便匆匆买了一匹马,朝西疾驰。

    春光明媚,绿柳如烟,比起雨雾蒙蒙时的湖景又别有一番风致。奈何此刻心焦如焚,无暇流连。清明已过数日,游人大减,一路只遇见几拨扫晚墓的百姓,倒是不时撞见外地口音的僧尼道士,甚至还有吐蕃的喇嘛、西夏的僧人,显然都是陆续赶来参加仙佛大会的。

    经历了去年的灭门惨祸,他对普天下的秃驴、牛鼻子无不厌恨得咬牙切齿,若非担心暴露身份,早就出手戏弄一番,以消恨火了。此时急着找到六合棺,无心理睬,策马呼喝,从他们身边风驰电掣地冲过。

    沿着北岸一路朝西,转入山径,又穿过几片丘林,不多久便到了灵峰山瀑布下。

    水帘飞泻,鸟鸣啾啾。他将马缰栓在树干上,跃下凝神四顾,不见任何动静,又在岩石边静待了片刻,确认山林中没有其他人,这才飞身纵跃,窜入瀑帘后的山洞。

    山洞中幽黑寂静,一如昨夜。然而他端着那青铜罗盘四下感应,在那迷宫般的山腹里前前后后找遍了每一条甬道,甚至已将每一处罅隙、每一个岔口熟记于心,却终无所获。那具六合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连那两仪派道士、道姑的尸体也跟着不翼而飞。

    许宣又惊又恼,莫非昨夜他与白素贞离开后,法海或是众牛鼻子搜到此处,搬走了神棺?旋即又觉断无此可能。此棺又宽又长,即便众人合力抬出,也势必要逢山开道,豁个大口方能出去,岂会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再说那两仪派男女道士的尸体若是被人发现了,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李公甫怎会没听闻半点消息?

    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洞外余晖斜照,不知不觉竟已在山中找寻了整整一日。他又饥又乏,沮丧到了极点,一掌重重地猛击在旁边的岩石上,碎石簌簌落了满地,尘土蒙蒙。

    忽听风声呼啸,左侧洞道里隐约传来人语。他心中一凛,侧身贴在洞壁上凝神倾听。自参悟了“天人合一”之境后,听力倍增,此时身在山腹深处,仍可清晰地分辨出方圆数里内的风声、水声、动物的蹄声与各种嘶鸣。说话声断断续续,似是从山北侧的峡谷里传来,细聆片刻,当是昨夜留在此处搜山的道士。

    只听一个道士道:“听说慧真师太在海上被林灵素打成重伤,这几日正藏在金山寺里。二师兄,你说林灵素此番会不会是冲着慈航静斋的‘玄武骨图’而来?”

    另一个道士“嗤”地笑道:“如果林灵素真是为了‘玄武骨图’,为何不去找普安郡王的麻烦,反而去刺杀恩平郡王?普安郡王是‘慈航静斋’地位最尊崇的弟子,慧真躲在金山寺不出来,想要逼她现身,挟持普安郡王才有几分道理。依我看,那厮定是到对张天师恨到了极点,所以才拿他的皇子徒弟来出气。”

    几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有的说林灵素真要刺杀恩平郡王岂有不得手之理?这厮奸狡之至,故意失手说不定是打草惊蛇,声东击西;有的说林灵素最恨之人莫过于慈航静斋与龙虎、峨眉几大门派,仙佛大会在即,他定是卯足了劲来大闹一场,既已打了慧真师太与张天师的脸面,多半还要收拾峨眉众僧。

    那几个道士约有五人,听口吻似是青城天罡剑派,对张天师、慈航静斋出丑无不幸灾乐祸。许宣听得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假冒林灵素解救白素贞的无心之举,竟被这帮牛鼻子如此猜测。

    又听一人道:“听说这次慧真老尼被那魔头伤得极重,所以才请金山寺的大悲和尚为她医治。金山寺藏龙卧虎,谅那姓林的胆大包天,也不敢硬闯。”

    一个道士插嘴道:“我听师父说,那大悲和尚立誓终身不出禅房半步么,六十年了谁也不曾见过,难道会为慧真老尼破戒?”前一个道士嘿嘿两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金山寺不把慈航静斋放在眼里,好歹也得普安郡王一个交代。否则他日普安郡王登了皇位,焉知会不会将金山寺变做尼姑庵?”众道士哄然而笑。

    许宣想起昨夜从神棺“穿越”至慈寿塔下时,正好撞见李秋晴登门请求那大悲和尚为师父疗伤,心中一动。那具六合棺被重逾千斤的镇墓兽所压,存放在坚不可摧的混金地室里,绝无可能移动。如果这儿找不着神棺,无尘庵古墓里也无踪迹,至少还有彼处可寻。

    精神陡振,当下决定先回慈恩园里李少微藏身的古墓撞撞运气。

    出了山洞,许宣骑上马,沿着慈恩园西沿绕道飞驰。晚霞如烧,马蹄飞驰,余晖在林叶间斑斓闪烁。一阵狂风刮来,忽觉颈间发凉,芒刺在背,似有人在身后暗暗跟随,他猛地回过头,林鸟惊飞,乱影摇动,却不见有人藏匿其中。

    骏马昂首踢蹄,许宣勒缰扫望了片刻,重新策马疾驰,耳廓微动,始终察探着四周动静。林风簌簌,光影闪动,除了鸟雀、野兔、奔窜而过的梅花鹿,未见异常。

    到了无尘庵附近的山林里,他翻身跃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马儿惊嘶奔窜而出。候了半晌,见无人追随,才猫腰冲出树林,闪电般跃过围墙,高掠低伏,朝当日李少微藏身的坟墓全速飞奔。

    浮光掠影,四周荒凉冷清,听不见半点谈笑歌舞,也不见丝毫灯光火烛,更未撞见半个人影,只有阴风扑面,夜枭声声。偌大的园林就像幽冥鬼地,静静沉埋在昏暗的夜色里,昨夜的繁华仿佛只是骷髅的一场幻梦。

    刚越过那片荒丘古林,许宣的心便猛地一沉,从前那株被雷电劈成两半的千年老槐、断壁残垣的无尘庵……全都不见了,墓穴所在处被挖成了纵横二十丈、深八九尺的巨坑,坑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也不知究竟是官府所为,还是那洛原君干的,但无论如何,那具棺材显然早已不在这儿了。

    昨夜六合棺出现的四处地方,已排除了三处,如今只剩下金山寺的慈寿塔了。许宣深吸了口气,摩挲着怀中的那块八瓣莲花铜牌,暗想,不知那慈寿塔里医术通天的大悲和尚究竟是谁?如果找不到六合棺,凭借这面太子钦赐的“濯心花”,说不定也能请他治一治‘苦情花’之毒,或许还能顺便问问如何解治苏里歌所中的“三尸神脑虫”。普安郡王的面子,想来金山寺不敢不给。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些和尚知不知道昨夜洛原君给“刺客”下毒之事,自己带着白玉蟾上门,会否自投罗网?

    然而此时已经别无他路可走,若是大悲和尚见死不救,又或者秃驴、牛鼻子们将他们当作林灵素与刺客围攻并剿,大不了使出“裂天刀”,如共工撞断天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强行搜夺“六合棺”,再带着白姐姐穿越万里,赶往昆仑寻找仙草。

    就算前路刀山火海,也只有闯上一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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