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暗红色的,象涂满了人血,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原野上无数鬼影匆匆忙忙、倐乎来往,大地上随处可见一堆堆的白骨,阴风惨惨、怨鬼哭嚎、令人心悸……

    钱老二和衡其都好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东张西望,充满了好奇。

    李莫言道:“各位,下面我再给各位手中写一此为‘招魂谒’,可引菁儿魂魄前来。”说完,掏出一支朱笔,在每人右手心写了一个

    钱老二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道:“可是我的手掌心里没字啊。”

    李莫言道:“此字名为‘引’,亦为‘隐’,平常目不可视,唯有感应到菁儿魂魄时,会自动将菁儿魂魄引来。下面我给各位分派一下任务,我往北阴酆都,一剑往罗酆山,紫晶儿师妹往抱犊山——我等在这三处引得菁儿魂魄后,可往罗酆六天,寻访菁儿另外两缕魂魄;钱公子和高姑娘往桃止山、周公子和李姑娘往嶓冢山,黄公子和聂姑娘功力稍弱,可就在鬼门关一带寻访也——若见到掌中放光,现出字迹来,即是引得菁儿魂魄也,大家可在奈何桥边会齐,一同返回阳间。”

    待李莫言交待完毕,杨一剑补充道:“各位,我给你们指一下方向,我们现在所处乃是奈何桥南面一点,看见前面那个高丘了吗?那就是望乡台,从望乡台往北一里,便是奈何桥,桥头有一位孟婆,向所有新到之鬼施舍孟婆汤,以便忘却旧时记忆,方便转世轮回;我等是假鬼,自然不用喝孟婆汤。奈何桥下便是阴阳河,过了河,便是鬼门关;从鬼门关往北五十里,便是酆都鬼城,十殿阎罗皆居于此;鬼城之北为罗酆山,之西为嶓冢山,之南为抱犊山,之东为桃止山,钱老二、衡其、黄跑跑,你们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可登上望乡台仔细分辨方位。”

    “在望乡台上切不可往回看。”紫晶儿忽然开言道。

    钱老二不解道:“紫晶儿女侠,这是为什么呀?在望向台上怎么不可以往回看?”

    “若往回看,会看到自己故乡,难免引起思乡之情,会扰乱魂魄定力,恐有不利也。”

    杨一剑严肃道:“钱老二,衡其,这事开不得玩笑,你们切切不要往回看!”

    钱老二满不在乎道:“我钱老二的乡土观念最淡薄,你想叫我思乡我也思不起来呢。”

    李莫言道:“思乡之情乃由心中潜性所,非你能左右尔,此事绝不可说笑!”

    钱老二还要说什么,高媚真白了他一眼道:“钱老二,你别不当回事,认真按李道长她们说的去做吧。”

    杨一剑道:“各位没有什么疑问了吧?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携了李莫言和紫晶儿化成三道光线疾掠而去,眨眼间消失在暗红的天幕中。

    衡其道:“咱们也走吧。”

    三对人果然登上了望乡台,对方向进行分辨。

    望乡台上并非只有他们六人,还有无数鬼卒如影子般不断从他们身边穿过,有的鬼卒还被铁链铐着,哭哭啼啼、哀怨不止。

    衡其道:“看来这都是那些阳寿尽了的人被鬼差拿到此,这些人可能在人间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惯了,还舍不得死呢。”

    钱老二道:“那你小子舍得死吗?”

    “我……”衡其摸着花岗岩脑袋,还真的没想好。

    “看,好厉害的一个鬼!”黄跑跑忽然惊奇地叫道。

    众人一看,只见两个鬼卒用铁链牵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新鬼走了过来,那鬼看样子在阳间就是一个桀傲不顺的凶煞恶神,到了这阴间仍然趾高气扬、不停地挣扎踢打、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看起来竟然和钱老二有几分相象。

    这鬼来到望乡台上之后,也许是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忽然如遭雷击,抱头痛哭起来,死活也不肯走了。那两个鬼卒要拖他时,他竟跪了下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两位大哥行行好,让我多看一眼故乡吧,多看一眼生我养我的桑梓之地……”

    “嘟!到了这阴曹地府,你马上就是转世投胎,还有何处是你的故乡?生时不知敬重桑梓之地,死后再来乞唁又有何用?”那鬼差一抖铁链,硬将那鬼给拖走了。

    李诗茵叹息道:“他现在还记得故乡,等他到了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钱老二道:“咱们也走吧……这事也真怪,那家伙不过回头看了一眼,真的就勾起了思乡之情,莫非这望乡台真的有什么古怪?”

    他眯着一只眼睛,也偷偷地往回看了一眼……

    “别看呀!”衡其急忙扭过了钱老二的脑袋。

    钱老二故作镇静道:“没事。”说没事,却流下了两行浊泪。

    众人都吃了一惊道:“钱老二,你怎么了?”

    钱老二摆摆手道:“没事……”

    衡其道:“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分开行动了。”

    钱老二道:“这鬼地方阴气森森的,我们还是过了奈何桥后,到鬼门关分手吧。”

    衡其等人都表示同意。

    于是六人走下望乡台,向奈何桥方向走去。

    不多时,便到了奈何桥边,只见这是一座宽不过五尺、长却有百丈的石桥,桥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赶着去阴间报到的怨魂新鬼,阴风飒飒,令人五脏六腑俱寒。再往桥下看,则是恶波翻涌,无数坠落桥下的鬼魂在波涛下无奈地挥着双手,乞呼吆救,然而桥上鬼卒匆匆,人谁去理会陷落桥下之鬼?

    衡其等人再往桥下一看,顿觉心惊肉跳!

    只见那桥下的波涛竟是殷红的血水,腥秽扑鼻、令人肝胆欲裂……

    衡其道:“咱们快点过桥吧,别往桥下看!”

    众人因是假鬼,鬼卒等皆不理会他们,任由他们夹杂在千万怨魂泣鬼中走过了奈何桥。

    过了桥,只见旁边有一口烧得滚烫的大锅,大锅里热气腾腾,散着诱人的香味,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人正拿着一个勺子从锅里舀出汤来,盛到碗里,再分给过路的鬼魂喝。

    衡其道:“看样子那就是孟婆汤了,真香啊,你们有谁想去尝一口?”

    “去你的,那汤喝了会失忆的,你傻逼呀!”众人纷纷斥骂道。

    钱老二道:“臭小子,你要真想喝汤,一定会有机会的,到时候只怕真让你喝,你倒不肯喝了呢。”

    李诗茵不耐烦道:“快走吧,别在这里磨蹭了。”

    六人继续往前行——走不多远,便看见了一座阴气森森的关隘,关门上悬一血红大匾,上书三个诡异恐怖的大字“鬼门关”,令人一看到身上就会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鬼门关内更是隐隐传来凄厉的呼喊声,象是牢狱里犯人受刑时所出的呼嚎声。

    钱老二道:“这肯定是那些新来的鬼正在受刑呢——听说这阴间的刑罚比阳世要厉害得多,有上刀山、下油锅,还有用大锯把人从头到脚锯成两半,还有扔进血水池喂铜蛇铁狗,死又死不了,那才叫难受。”

    黄跑跑道:“幸好我们现在还没有死,不用受刑,将来也不会受刑。”

    衡其道:“你怎么知道将来不会受刑?”

    “因为我们都是好人呀。”

    “你是好人?告诉你,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在阎王的生死簿上写着呢,你做了什么恶,都被阎王记着,你自己记不得,阎王全提醒你——阎王说谁是好人谁就是好人,并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的。”

    钱老二笑道:“我是无所谓,象跑跑这种人,你敢说你没做过坏事?上刀山、下油锅还是轻的,重的罚你坠入畜生道,变牛变马、变猪变狗。罚入畜生道好好修行的话,来生说不定又会变**。”

    “变成了畜生怎么修行呀?”黄跑跑拍着榆木疙瘩脑袋道。

    “怎么修行?比方说,主人饲养了你,你就得报答主人,努力吃食、长肉,如果你是母鸡呢,你就使劲地下蛋——总之,你努力长肉、下蛋,回报了主人,就是修行,你来生又会变**。”

    “去你的,净瞎说。”

    “不是瞎说,这是真的。除了坠入畜生道,还有最最严重的一种惩罚——就是连轮回都不让你坠入,而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你知道十八层地狱中是怎样一番景象吗?”

    “别扯了,我们快干活吧!”李诗茵和高媚真都催促起来。

    一剑已经顺利地引得菁儿的一缕魂魄,来到了和李莫言、紫晶儿约定的地点,准备进入罗酆六天。

    一道白光闪过,李莫言也飘然而来。

    一剑迎上去道:“师姐,怎么样?”

    李莫言点点头,示意她也顺利引到了菁儿的魂魄。她四顾看了看道:“紫晶儿师妹还没有来吗?”

    一剑道:“还没有来。”

    李莫言道:“罗酆六天内有六大鬼王,不受阎罗王管束,脾气暴戾,少不得会有一场恶战。”

    一剑道:“能不战是最好不过,不过,鬼王若一定要强逼,我等也唯有以强对强!”

    李莫言咳嗽了一声,刚想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子竟软软地倒了下去。

    “师姐!”一剑惊呼一声,急上前想扶住李莫言,然而不知为何他又缩回了手。原来他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况李莫言是菁儿的师姐,深受菁儿敬畏,而李莫言又一贯厌恶男色,此次对一剑如此客气已是深看了菁儿的面子,一剑又怎敢造次去搀扶她,和她有肌肤相挨之嫌?

    李莫言却睁开眼睛,疲惫地看了一剑一眼道:“搀我一下,可以吗?”

    既然李莫言开了口,一剑只得上前将她搀了起来。

    李莫言喘着很重的气道:“刚才在北阴酆都,我与护殿冥王曾有撕斗,中了他的阴煞掌……”

    一剑大吃了一惊:“啊,师姐,你要不要紧?”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吗?”

    一剑点点头,轻轻扶住她的身子,让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李莫言微微喘气道:“一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过于迂执?”

    “不,我和菁儿都认为师姐是个好人,很有人情的人。”

    “别骗我了,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的故事,菁儿一定都对你说了?”

    “是的,师姐的际遇实堪悲凉,一剑和菁儿都深表同情。”

    “悲凉与否,皆是前生注定的宿命罢了……前世欠下了孽债,今世必定要来偿还……”

    “师姐何必如此悲观?人的命运其实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不能由所谓的‘天’来决定的。你完全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我的心既死,又何来新的生活?”

    “师姐,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悲观,心死亦可复活,师姐不闻虔心所至,白骨亦可长肉么?”

    “我虔心所至,不知现在能感动天否?”李莫言忽然浮现出一丝涩然的微笑,将头往一剑的心口处靠了靠……

    一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就如那情窦初开的十八少女……

    她一头乌黑的青丝松软软地搭在一剑的臂膀上,如一泓柔情的秋水——忽然她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拉住了一剑的手,一剑只觉得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这是那个始终有着一副冰冷的脸孔、见了男人就要杀的无情女吗?她的冰冷的外表遮掩下其实也有一颗尘封已久的滚烫火热的柔情女子的心!她同样渴望男人爱抚、慰藉……

    一剑被她握得有点耳热心跳,慌忙道:“师姐,请别这样,紫晶儿就要来了,让她看见了不好……”

    “一剑,你知道我是多么嫉妒你和菁儿吗?我嫉妒上天如此垂眷你们,把人世间所有的温情和幸福都给了你们,而我却象个孤魂野鬼无人怜、无人疼……”

    “师姐,你不要这样,天下的好男子有的是,只要你肯去找,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幸福?”李莫言忽然惨笑一声,“象我这样的人还能找得到幸福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想找的男人就是你,你信不信?”

    “师姐,请不要这样……”一剑更加心惶意乱,只盼紫晶儿快点出现,好结束这尴尬的局面。然而紫晶儿不知被何事羁绊住,就是迟迟不露面。

    李莫言的手指忽然挥出一道黄光,幻化成一个透明的大罩子罩住了二人,暗红的天空和那些影影绰绰的鬼魂都不见了,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李莫言现出一丝嫣笑道:“好了,这‘痴情结界’已经将我们和这个世界暂时隔开了,谁也看不到我们了,紫晶儿师妹来了也同样看不到我们,不过她会在这里等……”

    一剑的人都成了个傻瓜,只是怔怔地看着李莫言,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了。

    “一剑,其实我喜欢的男人就是你这样的……有情有义,对爱执著不2,可惜老天偏偏不让我碰上这样的男人,苍天真的无眼呀……”

    一剑这下是真的怔住了,他万想不到李莫言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不知道是喜是忧?

    “一剑,我爱你,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无耻的人吧,可是我拒绝不了我自己,拒绝不了我的心……我的心里已经快着了火,你快来把它浇熄吧……”李莫言说着,忽然爬到了一剑身上,“嘶”地撕去了自己的衣物,露出雪白的酥胸。她把酥胸紧紧地贴在一剑的胸脯上,弯下脖子,将那冷艳动人的红唇贴到了一剑唇上……

    一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这光洁如玉、浑身滚烫的玉美人,疯狂地在她的额上、脸上、唇上、脖颈里、酥胸上吻着……

    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回味着刚才的**。

    一剑还想再给李莫言来一个热吻,李莫言却摇手推开了他,面上依旧堆上了那层冷漠色:“一剑,游戏已经结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剑愕然道:“师姐,这却是为何?”

    “你虽然是我需要的男人,我也很想就此拥有你,但是为了菁儿,我却必须要止步……”

    “止步?”

    “是的,我们不能再往下走……能拥有这片刻的欢娱,我已经很满足……”

    “不,师姐,我知道你是言不由衷的,你的心里很痛苦,我很理解你的痛苦……”

    “啪!”李莫言忽然给了一剑一个耳光,厉声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痛苦,我一点也不痛苦!”忽然她的声音又变得宛转而轻柔,“一剑,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她转过头,却有两行清泪悄悄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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