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è慢慢亮了,珍珠走进暖阁,轻声唤道:“小主,时辰到了。”

    江娑月睁开眼睛坐起来,珍珠便将早已煮得酽酽的茶端了过来,江娑月稍稍喝了一、两口,便起身梳洗。

    随后,江娑月便坐到妆台前由珍珠、珊瑚两个为她束发穿戴。因是要去面见皇后,尤其是在与她分享了丈夫之后,当然不能打扮得太过艳丽,江娑月遂对二人说道:“今日的妆还是清淡的好,不失礼便是了。”

    珍珠替她绾了倭堕髻,在发髻末梢束了缠枝茉莉束发金环,这金环上镶着羊脂玉雕成的茉莉,以翡翠雕成绿叶点缀其间,远看恍若真花一般。一边斜斜地簪了赤金点翠孔雀挂珠钗,下垂三颗颜sè各不同的碧玺珠,端的是精致非常,耳朵上另戴了翡翠银杏叶耳坠。

    珊瑚上前替她更衣,穿上湖水染烟sè绣粉sè芙蓉府绸琵琶衿上衫,下着黛青sè交织绫望仙裙,如此清新娇嫩的装束衬得她整个人娇柔可人,恬淡宜人,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来。

    江娑月照了照镜子,抬手正了正发钗,正待出门,就见小郑子进来禀报说圣旨到了,传旨内监正在宫门外候着。

    “皇帝陛下有旨,良媛江氏温懿恭淑,甚得朕心,擢晋为正六品容华。钦此。”

    “嫔妾江氏接旨,叩谢皇恩。”

    传旨内监将圣旨交给江娑月,又道:“皇上有赏,赐容华江氏翡翠玉镯两对、羊脂玉镯两对、珊瑚手串一对、南珠手串一对、蜀锦六匹……”

    他捧着册子念了一连串的赏赐,那些负责捧锦盒和尺头的青衣内监忙进忙出,将一应赏赐放进翠微居,一时间翠微居人人喜形于sè。

    珍珠接过载着赏赐的册子,忙递过一个荷包,那传旨内监笑道:“奴才恭喜小主了。”

    江娑月自然也客气道:“有劳公公了。”

    那传旨内监连道“客气,客气”,自带着一种内监回去复命了。

    “小郑子、小季子带人将赏赐入库,珍珠陪我去栖凤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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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尚早,晨光掩映中的栖凤宫一派庄严气象,阳光照在金sè的琉璃瓦上,尚有薄雾未曾消散,衬得这一片宫宇如人间画境一般。

    江娑月今日是第一个到栖凤宫的,采薇将她迎进去,笑道:“小主今日来得好早,皇后娘娘见小主这样守礼,必定欢喜。”

    江娑月心里明白她是皇后的人,自然希望后宫之中人人都敬皇后,又或许她方才所言正是皇后想要告诫自己的,即便承宠,也不要恃宠而骄,切记安分守己,皇后才会欢喜。

    江娑月遂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六宫皆沐娘娘恩泽,来问候娘娘安好,本就是我应当的。”

    采薇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得越发亲切,道:“小主稍待片刻,娘娘马上就出来了。”

    不多时,采芙扶着皇后出来在上座坐了,江娑月下跪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见她行礼端正规范,又在内室听了采薇的回报,知晓了方才江娑月的一番表现,对她的明礼识趣很是满意,开口叫了起,立时便有宫女上前扶起江娑月。

    皇后温和地说道:“如今你侍奉圣驾,当更加谨言慎行。本宫知你素来是个知礼的,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好生伺候皇上,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才是我等后宫诸人应尽之责。”

    江娑月恭谨答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嫔妾日后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提点嫔妾。”

    皇后满意点头,又勉励几句,嘱咐她道:“往后与后宫诸位妹妹好生相处,切不可争风吃醋,掐尖要强,伤了姐妹和气是小,坏了宫闱祥和可就大大不妙了,便是本宫,也绝不会轻饶的。”

    江娑月一一听了,恭谨答应。

    “你今日想必也乏了,不必等其他人了,这便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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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栖凤宫,便见已经陆续有后宫妃嫔前来给向皇后请安。江娑月不想与她们撞上,相安无事倒还好,要是有谁因她昨日承宠想给她添点麻烦反倒不美,遂嘱咐珍珠绕道而行。

    怎料事与愿违,路过云梦湖旁的沉香亭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位身着杏子红宫裙的女子扶着侍女的手娉婷而来,此时避开已经来不及,江娑月便只好原地站着。

    待那女子走近,原来是芳婕妤于倩娇,江娑月只在初入宫给皇后请安时见过她,并未有过接触,也不知性情如何,只听说与太后有些沾亲带故,具体关系如何,江娑月却并不十分清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娑月自然也不想招惹她,遂敛住心神,行了一礼道:“容华江氏见过芳婕妤。”

    芳婕妤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像是闻见什么臭味一样,厌恶地对身边侍女说:“我怎么好像闻道一股狐媚子的骚味。”

    珍珠闻听此言,哪里不明白眼前这位芳婕妤实在暗讽自家小主,登时心头大怒,直气得脸都红了,却也晓得分寸,未得江娑月允许便不敢开口,只一双眼巴巴地望着江娑月,却发现自家小主一脸淡定,仿佛不曾听见芳婕妤方才所言。

    芳婕妤身边那侍女笑道:“小主想是闻岔了,咱们跟前的是江容华,怎么会有狐媚子的骚味呢。”

    芳婕妤不屑地撇撇嘴,道:“昨儿个还是良媛,今日已经是容华了,江容华真是好手段啊。”

    江娑月只得回道:“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芳婕妤轻哼,道:“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去枫林染截的圣驾,敢在慈安宫附近勾引皇上,你好大的胆子!”

    江娑月早就知道这件事纸包不住火,后宫的眼睛都盯着皇上,他今日去了哪,遇见了谁,只要不是刻意瞒住,只怕不一会就阖宫皆知了。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揪出来朝她发作,还是这位算得上素不相识的芳婕妤,看来眼前这位定是个沉不住气的。

    可惜啊可惜,她虽和太后沾亲带故,却不知道让自己在那里等皇上的就是太后,可见她在太后面前也怎么得脸。这倒也可以理解,若自己是太后,也绝不会把谋划之事告诉眼前这个一戳就爆的蠢人。

    也不知这芳婕妤知道这是太后的安排后,会是怎样的表情,想想还真是有些期待。但江娑月并不打算告诉她,当然还是让她自己去碰碰壁更好玩一些。

    “婕妤姐姐误会了,妹妹只是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路过枫林染,偶遇圣驾,太后娘娘并没有怪罪妹妹的。”江娑月一脸委屈地说道。

    芳婕妤大怒,道:“大胆!太后娘娘不过是不知道你这等狐媚行径罢了,娘娘若是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

    “姐姐言重了,太后娘娘仁慈,怎会因妹妹的无心之失怪罪妹妹。”

    芳婕妤气得花枝乱颤,指着江娑月道:“好啊――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待我禀告太后,自有公断。江容华以下犯上,顶撞于我,便在这好好跪着反省吧。”

    见江娑月一脸羞愤,却也只能无奈地跪下,芳婕妤心中得意,带着一脸快意的笑容走了。

    珍珠急得不行,又有些疑惑,问道:“小主,您为什么不避开她的挑衅?”

    江娑月淡笑道:“我这次躲着她,阖宫都会知道我是个软柿子,日后谁都能捏上一捏,须叫她碰个疼,人家才会知道我不是个好欺负的。”

    珍珠奇道:“怎么叫她碰个疼?”

    江娑月但笑不语。她位分不高,自然不能对芳婕妤做什么,不过倒是可以激她去找太后,太后见她这样多管闲事,坏自己的好事,想必会好好教她怎么做人。这芳婕妤刚罚了自己就在太后那里受了罚,江娑月想想都觉得精彩。

    至于跪在这里的自己,她倒是不担心,不过是一点暂时的皮肉之苦罢了,过一会应该就会有人来卖个好,或许是太后以示恩德,或许是皇后彰显贤德,又或许是那个后妃做个人情。如果是皇帝效果就更好了,可惜这个只能是想想过过瘾,皇帝只怕还未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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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凤宫。

    看着芳婕妤请安离去的背影,皇后抿了一口六安瓜片,悠悠地开口问道:“那江容华此刻还在沉香亭跪着?”

    皇后身边负责探听消息的采萱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了。可要派人去叫她起来?”

    皇后放下茶盏,道:“急什么,人又不是本宫罚的。便是皇上怪罪下来,那也落不到本宫头上。又不是头一遭了,这芳婕妤惯是个耐不住的。”

    采萱笑道:“这样的才好呢,娘娘也省点心。”

    皇后摇头,道:“她确实不聪明,可谁知道是不是背后有人挑唆了她出头,好叫她跳出来挫一挫新人的锐气,试一试那江容华的深浅呢。她不过是个蠢的,不值一提,倒是她背后的人……”

    沉吟一会,又道:“淑妃还没来请安吗?”

    采萱应声答是。

    皇后眯了眯眼,道:“那些还没成气候的新人也不值当本宫费心思,自有人耐不住出头。说到底,本宫要对付的还是――淑妃。”

    带着护甲的手指轻轻掐断了花斛里的一只金丝菊。

    慈安宫。

    魏嬷嬷将温热的燕窝粥端到太后面前,问道:“太后娘娘,那江容华被芳婕妤罚了,现下在沉香亭跪着,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太后眼皮也不抬,道:“不必了。去了只会让皇帝确信江容华是予这边的人,叫他警惕罢了。”

    魏嬷嬷答应一声,遂不再言语,只尽心服侍太后用早膳。

    江娑月在沉香亭跪了半个多时辰,果然有人来解围了,皇后身边的采薇传了皇后口谕让她起身,自然又是一番安抚。

    江娑月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扶着珍珠回了汀竹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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