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肇林回到书房,轻轻掩上门,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方才珍珠交给他的,想必是他那六女儿有了什么想法,刚才对着众人不好与他明说,这才以这个办法传信。

    他在灯下拆开锦囊,取出里头的纸笺,只见上头写着“吴嬷嬷可疑,跟踪她或可得线索”。

    江肇林猛地一攥手上的纸笺,紧锁眉头,他原先也怀疑过江田氏,只是并没有证据,心里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误会,如今看六丫头的意思,分明是已经觉察了什么,才会如此言之凿凿。

    他心中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照做,无论如何处置,真相他总还是知道的,何况如果不查明真相,也无法安抚六丫头和那宫中来的教习嬷嬷,若是让六丫头心中生出芥蒂,他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和心血就白费了,实在得不偿失。

    下定决心之后,江肇林便对人吩咐道:“去,叫江乔来见我。”

    管家江乔是江肇林的心腹,办事又干练利索,对江肇林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只见他恭声问道:“老爷有何事吩咐?”

    “你派个人好好盯紧夫人身边的吴嬷嬷,尤其是注意她外出时去过哪些地方,做过哪些事,回头向我禀报。”

    江乔眼光一凝,今日刚出了六小姐被下毒的事情,他查遍了厨房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老爷让她跟踪吴嬷嬷,分明是怀疑是夫人下的手。这种怀疑也是正常的,六小姐如今身份特殊,府中除了掌家多年、刚愎自用的夫人,还有谁有这个胆子呢?何况六小姐与府中其他人并无冲突,反而是夫人……下人中早就有传言说夫人经常刁难六小姐,即便是身在外院的他都有所耳闻。

    他抬头看了一眼江肇林,只怕只有这位老爷不知道表面风平浪静,一派和谐的内宅到底藏着多少波谲云诡,又或者他心中有数,只是因为什么原因放任罢了。

    不过,这与他一个下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这样想着,便道:“是,老爷。”

    江乔默默推下,唯留江肇林一人,烛光照着他晦暗不明的脸sè,仿佛有什么暗潮在悄悄涌动。

    却说第二日江乔果然派了人跟踪吴嬷嬷,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放心别人,特意派了自己那个机灵的二儿子办这件差事。

    可是,一连等了两日,这吴嬷嬷也不曾出门,就在江乔苦恼该如何交差的时候,终于发现吴嬷嬷急匆匆地出了门,忙派了自家小子跟上……

    江府书房。

    江肇林面sè铁青,问道:“可确认属实?”

    江乔点头,道:“应当是不会错的,我家那小子悄悄打听了,果真如此,而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据说已经有两、三年了。”

    “岂有此理!”江肇林猛地一拍桌子,好一会才平复了语气,道:“你先下去吧,此事千万不要声张。”

    江乔默默退下,临走前觑了一眼江肇林的脸sè,心道只怕是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江肇林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好几步,仍不减心中怒意。两、三年了!他竟然不知道他的结发妻子如此处心积虑毒害庶女,居然早在那么久了之前就已经谋划实施了。瞒着他对她的女儿下毒,断人子嗣之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这倒还罢了,他只要一想到江田氏已经下手这么久,就觉得后背一阵冷汗。如果六丫头已经服食了两三年,那她的身子……是不是早就不中用了。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了,生生断了他的期望。

    不行,他必须好好确认一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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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娑月所居住的小院。

    江肇林语重心长道:“孩子,我这才知道你母亲居然……居然,哎――不说这个了,你放心,为父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只是――为父担心你被那药伤了身子,已经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万一有了损伤,也好好生调养不是。”

    江娑月心中冷笑,江肇林哪里是关心她的身子,分明是怕她再也不能生育,即便入宫也是废人一个。她也不揭破,道:“多谢父亲替女儿着想。我让珍珠准备一下,父亲便请大夫进来吧。”

    珍珠放下房中的帘子,江娑月只从帘后伸出一只手,珍珠忙上前覆上帕子。

    江肇林示意身边服侍的丫鬟,那丫鬟出了屋子,领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那大夫上前以右手细细诊脉,左手轻轻捋须,静静感受脉象。

    江肇林盯着那大夫把脉的手,只觉得好久已经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待听到那大夫说:“小姐体内有少许寒毒,好在量微,好好调养一番,想来是无碍的。”

    江肇林如闻天籁,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还请张大夫开一个调养的方子。”

    待那大夫开了方子,被珊瑚领出去后,江肇林道:“所幸并无大碍,你母亲那里我自会去料理的。”

    “父亲,其他倒还罢了,只是那位那里却还是要将此事掩饰一番”江娑月以眼神示意那教习默默所居住的屋子,“父亲不如放出点风声,只说是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下人拿错了汤盅,也好圆了此事,免得伤及咱们江家的脸面。”

    江肇林知她说得在理,便点头应下,毕竟这事确实不好捅到外头去。

    此间事了,江肇林匆匆朝着正房走去,他必须得去惩戒惩戒田氏,否则这家里还不翻了天了,幸好没有让她得了手,否则自己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可是,明明两、三年前已经买了药材,怎地大夫却说六丫头中毒不深呢,总不至于田氏两、三年前买了药,最近才开始动手吧。思来想去,恐怕还是这六丫头早已有所察觉,并不曾着了道。如今只怕是故意捅破此事,好给那田氏一个教训吧。

    要是往常,他一定会对江娑月这种暗算主母,甚至把他也算计进去的行为不喜,但是此刻却不同,他反而欣喜这丫头是个有成算有手段的,想必进宫也不会太吃亏。而且,这丫头也知道适可而止,最后还是替江家的体面考虑,取舍有度,堪当重任。

    既然她对田氏的狠毒举动恨之入骨,那他便好好表个态,也好定定丫头的心。

    江肇林到了正房之后便屏退左右,与江田氏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的话,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有伺候的下人隐约听见里头传来江肇林的怒斥和江田氏的哭喊,还有器具跌碎的声音。

    江娑月自然也不知那二人说了什么,只是后来宁姨娘趁夜来访,一坐下便对她说道:“孩子你何苦冒这么大的险,我真是想不到那人居然这般歹毒心肠,你还瞒得死死的,我竟半点都不知晓。要不是前几日你这里的动静,还有老爷来和我说那位要禁足,让我掌家几日,我只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你可有大碍?”

    “娘亲,我没事的。我既然和您学了医术,又哪里会着了她的道,不过是趁着中选的势头,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宁姨娘放心不下,待把了江娑月的脉,才放下心来,叹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和晖哥儿。”

    江娑月道:“父亲的这点惩戒也在我的预想之中,娘亲可借着这个机会替晖哥儿多攒下些体己,待日后晖哥儿大了,在外头寻几房可靠的人,置办些产业交给他们打理,日后分家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宁姨娘听了这话,更添感触,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已经替我们想得这样周到。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江娑月这才放下心,道:“尽量抓紧些,她这禁足也不会长久。”

    宁姨娘点头,道:“我明白,她毕竟有儿有女,而且也都是有出息的,老爷便是顾虑她的儿女,也不好太伤她的脸面。这次不过是小施惩戒,总归会放她出来的。”

    一想到这样蛇蝎心肠的江田氏不过只被禁足一段时间,两人一时间俱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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