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五十六章恨溪水

    “把刀放下!”骑兵们那肃杀之气彻人心腹,众兵丁面面相觑,搞不清楚是对的还是错的。

    众人徘徊之际,但见一个头戴精钢头盔,内穿浅红短袍,外罩铁甲,二十来岁,剑眉星目的阳刚男子,驱马上前,“我乃旅骑都尉赵秉忠!前来擒拿反贼杜强,尔等放下兵器!可免一死!”

    “不要听他的!”杜强狂吼道:“听我的!杀掉贼人!”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可惜众兵丁竟然无一人上前,倒是银剑门的贼人们疯狂地向骑兵冲去。

    骑兵前阵忽地向前,来回往复间,马蹄声响处,刀光剑影中,数十贼人顷刻间被剁为肉泥。

    “哈哈……”杜强惨笑道:“枉你们平时称我为大哥!是兄弟的就随我冲上去!”

    数百兵丁中只有十几人随着杜强冲了过去……

    “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赵秉忠一把擒拿杜强到马背上。

    “哈哈……”杜强却是如一滩烂泥般,“我杜强没被蛮族杀死,却死在大梁人手中!岂不是天意!但愿华夏从此不要再出现此等让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说罢,竟默然咬舌自尽。

    “死得倒痛快!”赵秉忠大怒道:“去将杜强的妻儿老小抓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幕后指使!”

    “慢!”方连山平静道:“赵都尉何必如此绝情!”

    “方公子,你料事如神不假!”赵秉忠不屑道:“可惜妇人之仁太重!对于此等叛贼,有何情面可讲!”

    “杜将军肆意妄为是真!”方连山沉痛道:“念在他在对抗西夏的数次战斗中,毫不畏惧,奋勇杀敌的份上,就放过他的妻儿老小吧!”

    “不行!胆敢图谋不轨者,定当诛杀九族,这可是朝廷令律!”赵秉忠愤愤道。

    “神仙打仗,百姓遭殃。秉忠,不要再追究了!”庞厚启叹息道。

    “公子……”赵秉忠却是不敢再言语。

    “诸位将士,朝廷知道你们都是为杜强所逼迫,现在只要放下兵器,定当免除死罪!”方连山忙大呼道。

    “我等愿意归降!”众兵丁忙丢下手中兵器,趴在地上哀求着……

    “方兄,你看汉中如此富饶!若拥此处为依靠,可否行之?”见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庞厚启不禁感叹。

    “鸡肋之地也!”方连山笑笑,“若战乱之时,拥有汉中,则进可攻,退可守,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可惜……”

    “有话就说完!”庞以玄不满道。

    “可惜什么?”庞厚启奇道。

    “若在太平时期,则定为地方政权必争之地!”方连山斩钉截铁道:“若蜀地拥有汉中,则是如虎添翼。若关中拥有汉中,则定是杀富济贫!”

    “方兄,你真的只读过几天书?”庞厚启惊道:“陛下为弥补关中数年来对抗西夏之苦,准备特旨让关中管辖汉中,以用富庶填补亏空,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方连山老脸一红,“这是我所遇到的一位奇人异士所教的!”

    “此仙人竟能窥破天下棋局?”庞厚启简直要晕了,“可否让我见见仙人?”

    “恩师漂泊不定,难寻踪迹。”方连山讪讪道:“不过他倒说了些奇门八卦之类的……”

    “仙人说了什么?”庞厚启急道。

    “恩师说……生门在北方。”方连山胡诌道。

    “北方?”庞厚启纳闷道:“北方可是强敌环伺啊!”

    “从长远来看,北方之敌断无法毁灭华夏!”方连山忧虑道:“真正的祸患恐在南边哪!”

    “方兄,你怎么和我外公说得一模一样?”庞以玄奇道。

    “庞老爷子是这样说的吗?”方连山惊道。

    “我外公可说了,天圆地方,不知道何时在大海尽头会出现无数怪物,扰我华夏。”庞以玄得意道:“外公可说了,看得见的不算回事儿,看不见的才最危险呢!”

    我靠!难道庞老爷子是穿越人士?方连山心中顿时怕怕。

    “小弟不可胡说!”庞厚启蹙眉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吧!”

    “庞兄不必忧虑!”方连山淡淡道:“经此一役,早已打草惊蛇。贼人恐也是不敢轻易造次!倒是这个银剑门颇有些意思……”

    庞厚启忙唤过一名随从,轻声低语,吩咐一番后,随从领命而去……

    终于翻越了重重大山,经过了无数险峻的栈道,车队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

    “我们只能绕过长安城了!”庞厚启看着近在咫尺的雨雾缭绕的终南山,“古人云,终南无捷径,诚不欺我也!”

    “要想沽名钓誉,何不寻个好些的名山大川?”方连山嘲笑道。

    “谁让终南山离长安最近呢!”庞厚启亦大笑。

    “停下!”忽听车外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吼道。难道出了蜀地还有人敢打劫?方连山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铁山?”庞厚启奇道:“难道前方有什么危险不成?”

    “公子!”铁山急道:“还请公子止步于此。”

    “铁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方连山亦奇道。

    “近日西夏军队出现异动,有大规模向梁夏边境集结的迹象,在一些地方还生了小规模的冲突……”

    “到底出了什么事?”庞厚启惊道:“西夏不是在与辽国作战吗?怎么会大军集结在梁夏交界处?”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大都督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总之前方异常危险,还请公子待情况摸清之后再行前往!”

    “既然如此,庞兄,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待情况搞清楚之后,再出吧!”方连山亦劝道。

    “公子,前面不远就是蓝田,不妨就在哪儿歇息一晚吧!”铁山见庞厚启微微点头,安下心来,先行安排而去。

    “哥,别愁眉苦脸的了!”庞以玄见客栈内气氛压抑,“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呢,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老这样呆在屋子里,都快憋出病了!”

    庞厚启见方连山等人亦是赞成,便勉强与众人一道出去。

    “这是什么玉石啊?真漂亮!”

    在一家店铺前,庞以玄却是拿起一尊玉雕仔细地把玩起来。

    放眼望去,这整条街上居然大都是玉器铺子,有翠玉、墨玉、彩玉、汉白玉、黄玉等等,普通的是些玉杯、玉砚、玉镯之类的,这家铺子却是大了些,里边的玉石有的翠色晶莹,神韵横生,有的如苍松翠柏,行云流水;有的似百鱼戏游;有的状如牡丹、连菊怒放、翠竹挺拔;有的如顽猴爬树,猛虎啸谷;丹鹤飞翔,百鸟朝凤;有重墨泼洒;有的乳白如脂;有的绿如翡翠;有的淡黄似金……

    “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掌柜的热情道:“咱们蓝田最有名的可就是蓝田玉了!您瞧像这块,还会变色呢!”

    “真有意思!”庞以玄喜道:“这些玉镯子也挺好看的!给我包几个!另外把最大的几尊也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闻言大喜,忙张罗去了。

    “公子行行好!我都两天没吃饭了,给些赏钱吧!”

    却是两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子,一个大些的是个男孩,小点的是个女孩,女孩的小脏手怯生生地扯着庞以玄的衣角。

    “真可爱!”庞以玄蹲下身,掏出洁白手巾将小女孩的脸擦了擦,“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爹娘呢?”

    “我叫唐妙妙,这是我哥唐同,我爹还在蓝溪采玉呢!我娘去年病死了。我们都两天没吃饭了,肚子好饿!”唐妙妙奶声奶气的。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掌柜的走过来恶狠狠吼道。

    “你怎么没同情心啊!我还不买了!”庞以玄愤怒地拉着两个孩子径直走出店门。

    “哥哥请你们吃包子!”方连山亦对两个孩子甚为同情,去包子铺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慢点儿吃!不够我们再买就是!”见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庞厚启亦很疼爱。

    “谢谢了,你们真是大好人。”唐同小脸通红。

    “大哥哥,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买点米啊?我们都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才回来。”唐妙妙小声道。

    “好啊,哥哥买给你们就是。”庞以玄忙又去买了一袋大米,交与唐同兄妹。

    两个小孩子千恩万谢后,吃力地抬着米袋向家里走去。

    “哥,我们把他们送回去吧!这两个小孩子好可怜啊!”庞以玄眼眶泛红。

    “阿弦,你去帮他们拿着,我们便送他们一程。”庞厚启轻摇纸扇。

    众人随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小孩又前行了十几里山路,来到山间一座破烂的小木屋前。

    “谢谢各位公子!”唐同感激不已。

    “谢谢大哥哥!”唐妙妙亦很开心。

    众人正要离开时,却听山路上传来一个男子沙哑声,“同儿!妙妙!爹回来了!”“爹!”两个孩子大喊着,高兴地向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汉子扑了过去,向爹爹诉说着今日的幸运……

    “多谢几位公子对我家孩子的关心!”唐大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鬓间竟有些许银丝。

    “你怎忍心将自家孩子丢在家里不管?”庞以玄怒道。

    “唉……我也不想啊!”唐大树叹息道:“这几日没日没夜的采玉,我还是好不容易才向工头告了假,回来看看孩子,还被扣了些工钱呢!”

    “爹,那个王黑心又扣你工钱了?”唐同急道。

    “没办法啊!”唐大树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这些钱你收着,省着点儿用,把妹妹照顾好。爹马上还要回去呢。”

    “爹,我不要你走!呜呜……”唐妙妙紧紧拽着爹爹的衣角,眼泪不住流下。

    “爹也不想啊!”唐大树亦是眼角湿润,“几位公子,今日害的你们没有买成蓝田玉。不如你们随我去蓝溪,我和几个工友争取给你们采些最好的原石,又便宜,以报答你们的恩德!”

    庞厚启见天色渐晚,正要拒绝时,方连山却道:“如此便有劳唐大哥了!诸位,我们不妨去看看!”

    庞以玄的好奇心亦被激了起来,十分赞同,众人便随着唐大树往蓝溪而去。

    山势愈陡峭起来,山林间狂风怒吼,竟要下大雨般。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了蓝溪,在岸边的草棚下望去,但见山崖间,柏林里,风雨如啸;泉水从山崖上流下来形成一条条小瀑布,溪水浑浊咆哮,采玉人身系长绳,从断崖绝壁上悬身入水,只见那绳子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着、摆动着……

    “唐大哥,你们这样采玉不是很危险吗?”方连山蹙眉道。

    “很多像我一样的民夫都死在蓝溪里了!”唐大树随意地从草丛中拔起一根不知名的小草,神色凄凉,“这叫悬肠草,也叫思子蔓,有时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就会看看这小草,想到寒村茅屋中娇弱的儿女,知道自己一旦丧命,那他们就将很难为生了。所以就拼命撑下去……”

    “唐大树,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去了这么久?”一个身着长袍的胖子打着伞过来。

    “王管事,这是我的几位朋友,他们想来买原石!还请管事大人通融!”唐大树恭敬道。

    “这样啊?可原石都运走了啊!”

    “我与工友们待会儿就去采便是!”

    “那这银子……”

    “管事大人放心,卖玉石的银子我们分文不要。”

    “那好!”王管事喜道:“吃过饭,你们快去!记住,不要告诉旁人,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的!”

    “管事大人放心!”唐大树恭敬地看着王管事离去。

    “大树!快吃饭吧!”两个工友抬着一筐像板栗一样的坚果,给大树塞了一小把后,又向远处而去。

    “这……”唐大树尴尬道。

    “我们都吃过了!”方连山关切道:“唐大哥,你们干这么重的活,就吃这个呀,能吃饱吗?”

    “有吃的就不错了,还说什么吃饱啊!”唐大树却是狼吞虎咽地吃着榛子,眼中泛光。

    “朝廷不是拨下银子了吗?为什么晚上还要采玉?”庞厚启问道。

    “就那点银子还不够官老爷喝顿花酒呢!”唐大树却是无奈道:“你说这玉有什么好啊,不过是给夫人小姐们添些美色而已,却是人人都想要。这次听说是为了给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准备礼物,让我们采些好玉呢!可这哪儿能说有就有呢!好了,我先去采玉,你们先等等!”

    说着,唐大树向悬崖边而去……

    “唐大哥好可怜!”庞以玄眼中泛着泪光。

    “一叶知秋,窥斑见豹,想来大梁百姓的生活亦是辛苦啊!”李建文感慨道:“官府征白丁,言采蓝溪玉。绝岭夜无家,深榛雨中宿。独父饷粮还,哀哀舍南哭。”

    “好诗啊!我亦想作诗一。”方连山悲愤道:“

    采玉采玉须水碧,琢作步摇徒好色。

    老夫饥寒龙为愁,蓝溪水气无清白。

    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老夫泪。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斜山柏风雨如啸,泉脚挂绳青袅袅。

    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庞厚启喃喃道:“不恨官吏,而恨溪水,微词也。其实饱含了对官府的恨哪!”

    “庞兄,”方连山真诚道:“朝廷常说官吏是父母,百姓是儿女,可有父母如此对待自己儿女的?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啊!整顿吏治,缓和与百姓的矛盾,使百姓安居乐业,才是长久之策啊!”

    望着悬崖间,溪水上,那点点微弱火光,听着耳畔咆哮的风雨声,庞厚启和李建文皆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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