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轻雨,却放开了苏菲菲,朝后退了三步。

    “秀儿?”苏菲菲站起身来:“我们现在突围?”

    “站着别动。”

    “什么?什么意思?”苏菲菲惊讶第转过头来,她以为林轻雨或者银尘其实想害死她,这是她常听到的说书人口里的桥段。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黄金魂雾汹涌而起。

    苏菲菲完全不敢想象,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恐怖的战魂。

    她更是没法理解,这么一个可爱有柔弱的小女孩体内,究竟是如何次啊能容得下这样的凶暴,与荒狂。

    她此时和林轻雨一起站在高高的平台顶端,俯瞰着城市的街道,曾经熙熙攘攘的世界在她的脚下,如同松鼠构建起来的村落一样脆弱又可笑。

    她的头顶上忽然刮起一道凛冽又沉重的罡风,苏菲菲立刻抬头,同时凝结出一身精巧的玄冰薄甲,借着午后耀眼的阳光,她看到另外一位娇美又柔弱的小女孩,张开双翼,俯冲而来。

    离近了,苏菲菲才看清楚那是林绚尘。

    小女孩的战魂化形姿态,让苏菲菲再次头皮发麻,她在高空中飞行的样子,像极了一位仗着金属羽翼的天神。

    灰色的金属翅膀,每一片羽毛都锋利如暗器,和平时见到的骨骼肌肉组成的战魂兽相比,这一对儿小女孩的战魂,强大得超出了苏菲菲的认知。

    此时苏菲菲甚至有点后悔将这两个孩子卷进自己的事情中来,因为她现在比起落入张威武手里那会儿更加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张威武顶多将她裹挟在一群强大的武士中间随波逐流,而银尘,似乎将她裹挟进一群怪物之中,任凭命运裁决。

    她此时只能躲到一边,默默看着林绚尘从天而降,在平台上收起翅膀,只肯看着小小女孩缩在林绚尘的怀抱里,依恋地向她报着平安。

    苏菲菲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不管不顾地从这高台上跳下去,用尽全力催动战魂保住自己,然后趁着混乱的城市逃之夭夭。

    但她没敢这么做,因为她的良知和理智同时警告她,这么做了她要么后悔下半辈子,要么连用来后悔的下半辈子都没有了。

    因此她在花了几个呼吸来镇定住自己的情绪之后,依然得壮着胆子和两个小女孩互动。

    “你们的战魂兽,怎么都这么强?”苏菲菲在林绚尘落到高台上的一刻,忽然感觉到全身发冷。她忽然很清晰地想起来,自己在这两个小女孩面前充惯了大姐,说不定一句什么玩笑话就冲撞了她们,一开始,苏菲菲只将她俩当成银尘的禁裔,不过是金屋藏娇的宠妻美妾而已,想来就算自己和她们开开玩笑,传扬到了银尘那里,以银尘的气度也未必会当成什么事情,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小女孩子掌握的力量,和银尘一样都属于非人。

    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只和狮子玩游戏的小松鼠,那真是随时都有被吞掉的危险。

    “我的战魂兽本身就这么强。”林绚尘仿佛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的战魂兽是用宗门秘术召唤而来,不可能和江湖上寻常的魂兽一样的,至于宗门秘术的细节,这个我没法给你讲,那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知晓的秘密。”

    她说完轻轻抚摸了一下怀里的林轻雨的秀发:“至于小雨儿的,那更是不能轻易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呢!”林轻雨此时似乎有点兴奋,小脸红红的:“听好了,身为江南第一大美人的苏大姐姐,我的战魂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一只,是从傀儡宗最深处的密室之中得来的,可不是和市面上什么‘海银’,‘钢龙’一个货色的存在,它,就是整个傀儡宗里都未必有人能使唤动的机器大帝!日后谁问你世间最强魂兽是什么,你可别搞错了!”

    “最强魂兽?”苏菲菲自动将“傀儡宗”的什么都过滤掉了,有些事情不能当真的,当真了你就死了,她此时极力想找一个什么话题,让自己不要去想“得罪”这两位的过往细节。

    “对。”

    “可是市面上的人都说那是金刚仁王可汗,据说拥有世间最强的刚力,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想来也没有这个这么威风吧。”

    “金刚仁王可汗吗?我倒是见过哟,穿着铠甲的大猩猩一只,说白了也不过是铁包肉,哪有我这个从里到外都是铁的厉害”

    “你见过那种魂兽吗?听说金刚仁王可汗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哪有?神姬姐姐大多数时候拿它当苦力,战魂兽其实就是一种和人类共生的宠物,真以为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吗?”林轻雨蹲下来,摸着那小广场也似的平台,就像摸着小狗头顶上的毛发一样:“你说是吧,cilabas?”

    “没错,战魂为服务宿主而存在,否等这个存在,等于否定战魂兽本身。”中年男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林绚尘露出惊奇的神色,而苏菲菲的脸已经彻底白了。

    正说着,平台上突然弹出三把椅子:“情就坐,系好安全带!准备防冲击!”cilabas的声音如同滚雷,苏菲菲在两女孩做好之后,才浑浑噩噩地坐下来,弄好安全带,接着就感觉到整个平台以一阵摇晃。

    惨叫声化为巨大的嘈杂,从下面传过来,苏菲菲伸长脖子,才从平台的边缘勉强看到一段城墙。

    “城墙?”她过了大概三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机器大帝,以无可撼动的超高等级防护装甲和几乎和小型宇宙战舰相当的重量,狠狠撞在了潘洋城的城墙上。而潘洋城,那是作为北国防御南国的边境要塞而建立的,建城之初,就以防御为第一要务,城墙的厚度,高度和用料,比起盾天也相去不远,厚实的城墙顶上甚至可以畅快地行驶马车。

    然而这样的城墙,甚至不能挡住身为战魂兽的机器大帝一撞。

    砂石崩解,碎片与血肉齐飞,惨叫共恐慌一色,潘洋城的巡防营守将看到机器大帝直接撞碎城墙,一步跨过护城河杨产而去的情境,再和断口处无数人摔得血肉成泥的惨状一对比,和城主府,神殿两处遭到奇袭,至今情况不明的噩耗一对照,当场就一口血喷出来,气绝身亡。这个忠诚但并不特别勇敢的守将,真正被那六层楼高的巨大身影给活活吓死了。

    而他倒下的时刻,潘洋城里的大王旗,也到了该撤换的时候了。

    平成元年九月十二血阳

    潘洋城易主的消息,对天下武人来说如同一击闷锤,全天下过亿的吃瓜群众一起惊呆了。“玄天阁”这个十大门派中最低调隐秘的门阀势力,和他们的盟主银尘一样,一城一战惊天下。

    许多人都在观望,期盼着已经被十六路义军围困住了国都潘兴的建州奴儿们,能再次动用北方的雄健铁骑,给血阳这个油盐不进的“叛逆城邦”一点血淋淋的新鲜教训,然而几天过去了,“北武帝”纳诺未来依然缄默如初,深居简出的他可不会遇到任何记者的追问,而满朝文武,那都是建州奴化文明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只维护着共同的“部族利益”,才不会将天下王土,当成自己的血肉躯干,才不会将这片热土上的人民,单程自己的骨肉亲人,潘洋城陷落,只相当于丢弃了一块原本就是抢来的土地,与侵占北方大片草原的盎格鲁帝国相比,不过小事一桩而已,何况,困守血阳城的玄天阁从来只会押镖走商,生产建设,似乎根本不懂何为“腐儒霸权”,不懂何为“三纲五常”,更不懂何为文化专制,思想禁锢。在建州奴儿们的眼里,他们的统治基础极其脆弱,占据了潘洋城根本驾驭不了,除了拼命开商铺赚钱外,也做不了更多的了。以纳诺王朝的那些文官的智商,自然而然地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群武装商人“租借了”潘洋,将原本零散的城市税收整合起来,一起孝敬给朝廷,不仅省去了许多麻烦,而且收上来的税款反而多了一些。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樱释玄等人真的给建州奴儿们交税了,只不过他们没有允许建州人在此处留有驻军和因陀罗神殿。潘洋城里经历一天一夜的血腥与动荡之后,除了城主府和神殿变成了两座大坑,外加城墙塌了一段,便再无其他可见的变化,让整座城市里的居民都啧啧称奇:“敢情玄天阁弄出这么大阵仗,仅仅是为了开店做生意?”

    樱释玄和他的女朋友不会向人民解释什么叫人权,什么叫文明,什么叫衣食饱暖决定王朝兴衰。玄天阁这次派来的人,其实大都是血阳城市民家的子弟,他们几乎全部经历过一年多前,血阳城的那场惊天巨变,全都经历过建州奴儿的疯狂残酷以及银发圣贤带来的文明之火。他们几乎全都亲眼见证并亲身参与了血阳城的腾飞,自然对于潘洋这样“情况相似”的城市,从规划到实地建设都手到擒来。

    “没有基础设施的城市,不叫城市,叫监狱。”潘洋城内部的道路还算优秀,但是路灯之类的自动化设施必须得建,颁布的城市法典与建州奴儿的比起来,宽松太多,尤其是对南北过往的商人来说,简直天堂般的存在,而南北客商,那绝对是潘洋城的经济命脉。

    潘洋地处雁荡山北面,稀少的降雨加上北面的寒风,注定了这里不能像血阳一样农业兴盛,几乎只能靠着天剑关养活,樱释玄等人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二天,就派人秘密摸上了天剑关的守卫部队,一通金钱树买加上特种作战,将这天下第一关控制在了手里,还没有惊动远在潘兴的建州奴儿们。

    潘洋城易主之后,张威武出售天行武馆房产的计划也落了空,毕竟他自己其实并不想卖掉这处陪伴着他从江湖小虾到一方总镖头的风水宝地,便在最后时刻绝了那个有意压价的商人。自己先给玄天阁的人递了投名状,接着就和玄天阁组建起来的,几乎如同轻步兵师一样武装到牙齿的“联合镖团”一起上路了,他这次依旧亲自押送,年逾古稀的他在上路的那一刻,心情尤为复杂。

    “晃眼间,变了天呀!”赶走了韩凛虚之后,张威武一面细细体味着其中的孤独,一面感慨着世道的兴衰,张徒步这个几乎将这趟绝重镖彻底毁掉的人,在受了罚之后,赎罪般地跟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讲着银尘在武馆中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张威武如今已经将心态放平了:“他是天上的神仙,无论当初我们怎样对他,他都不会和我们沦落到一处。”和张徒步一起塔伦着,将银尘在天行武馆的三年平凡,当成了这个金字招牌下最美好的忆。

    这一趟,张威武并不担心,因为八方镖局的意外失手,让玄天阁的人清醒认识到乱世已经到来,因此整个联合押镖的队伍,几乎“半傀儡宗化”,着武装游行一样的场面,就算不喊趟子也能吓走各方宵小了吧?

    但张少川的趟子声依然没停过,这是招牌,对于镖局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扔下的。

    张威武完全不担心身后的潘洋,更不担心自己赌上全家性命的玄天阁和血阳,看着自己身边轻度装甲化的押镖队伍,他就知道血阳城里的防御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当然,从这两年四处走动的弟子口中得知,血阳城甚至常年维持着一个半球形的能量罩子,“从天空到地下,完全彻底地防御起来,就算是建州铁骑也拿他们没辙的。”

    张威武放心了,不过他并不知道,没有见过血阳城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座城市有多么恐怖。

    九月十二的清晨,敛空痕,敛月灵和苏菲菲三人,就见识了这座传说中“最开放繁荣,最自由散漫,最浪漫开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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