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园,前面出现一道小院,两户大,地面与其他院子的青石板不同,在泥土上覆盖了一层打磨仔细的沙粒,中央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巨型桃树,树冠顶端高达六十余米,与二十八层的占星塔南北呼应,乃是整个雷府的至高处。

    “这就是宝树院?”雷焕问道。

    “正是如此。”老者捻须笑道。

    “老师在此教导大少爷,我就先告辞了,稍后会派人送食物过来。”铁树道。

    “铁总管去忙吧。呃,如果可以,希望铁总管能将这……这宠物……也一并带走。”老者瞥着花脸,向后挪了几步。

    “老师无须担心,花脸十分听话,若是大少爷吩咐它去一旁,除非受到攻击,否则是不会随便起来的。”铁树道。

    “它很碍事吗?说的也对,这么大块头,还是到旁边趴着比较好。去吧儿子,在墙角睡觉,回头一起吃饭。”雷焕从花脸的脖子上跳下来,在它身上拍了一下。

    花脸果然听话的走到墙边,蜷成毛茸茸的一团呼呼大睡起来。

    “竟真是宠物!”老者没想到野性难驯的虎王猞猁会如此听话,难以置信的倒吸一口气。

    “那么我就告辞了。大少爷,要用心向老师学习。”铁树说完,转身离去。

    雷焕无聊的在院子里绕了半圈,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问道:“这院子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地上要铺沙子?”

    “这里原本是教导初学者体会灵气的地方,地上这些沙子并非寻常沙子,而是满含灵气的铁灵沙,每一粒都重达数斤,十分沉重,莫说风吹,你看,我们走在上面也几乎没有留下脚印。”老者笑道。

    雷焕回头一看,果然,除了体格庞大的花脸外,他、铁树和那老者三人都没有脚印。

    “这铁灵沙灵性十足,若想让它飘起来,需要懂得灵气。”老者言罢,轻轻挥袖,地面上一团铁砂仿佛黑滚滚的旋风凝成气旋缓慢升起,随着他的袍袖舞动。

    “哇哦——”雷焕还是第一次看到灵气,惊叹得双眼发直。

    老者见他模样,得意的微笑,手腕翻转将铁灵沙按下,说道:“灵气的事改日再说,今天我们并非是要学习灵气,而是要熟悉契约仪式的礼仪。等仪式完成后,自会有人来教导你灵气的使用方。”

    “礼仪!”雷焕扁着嘴啧了一声。他在森林里野惯了,最讨厌束缚,听到礼仪两个字心中就不免抵触。

    “好了少爷,首先我们来熟悉一下仪式的过程。仪式的地点位于雷云山内一处秘境,俗称雷神洞,入口位于山麓,只有进行仪式的人才能进入。以我们雷家的身份,仪式过程中定然会有许多人来观看,他们看的就是进入雷神洞之前的过程,因此我们要做到尽善尽美,决不能在人前出丑。当然,进入雷神洞后你也一定要谨言慎行,雷神众高贵无比,莫要惹恼了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么接下来我会详细解释仪式的过程,首先要在仪式前的午夜焚香沐浴,然后……”

    雷焕越听越觉无聊,见老者一副老学究背书的模样,摇头晃脑,负手而立,闭着眼自说自话,也不看他,便四下东瞧西望,寻找好玩的东西。这院子里除了地上古怪的砂子,就只有院中间那棵不可思议的巨型桃树。

    “从正门出来,一路上雷云城的百姓都会夹道瞻仰,少爷不需介意,只要昂首阔步,骑马向前便可。下山之后,在入口处会有其他世家的人等候,在那里要注意礼貌,尤其对云家,莫要让人以为我雷家不懂礼数。铁树会跟在你身边,按照他的指示说话便可自如应对。见过各大世家后便是我雷家重臣,参见三位长老,再拜见当主,当主会……”

    “这棵树好粗啊,至少有五百多岁吧?”雷焕忽然打断老者,摸着那桃树。

    “七百六十五岁,那是先人建这座宅院时栽种的,代表着我雷家的兴衰。所谓宝树院,指的便是这棵世代相传的宝树。”老者虽然对雷焕打断自己有些不悦,但还是回答道。

    “宝树啊,还挺了不起的。”雷焕纵身跳上去,顺着树干往上爬。

    “你,你在做什么?”老者大惊,颤声叫道。

    “爬树,怎么了?”雷焕奇怪的问。

    “你你你,快给我下来。”老者顿足叫道。

    “干嘛?只是爬树而已,又没碍着你。”雷焕已经爬到树枝上,骑着坐好,挺着身四下眺望,从这里可将半个雷府收入眼底。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棵树象征着我雷家的兴衰命运,是如何珍贵的宝树,岂可让你这小猴儿胡乱的爬上爬下?若是有半点损伤,你可知道影响会有多大?”老者叫道。

    “会有什么影响?难不成我弄掉一片树叶雷家就会死一个人?”雷焕哈哈大笑。

    “总之你快下来,否则我便要去告诉当主了。”老者叫道。

    “好啊,去吧,我也很想见见他。”雷焕的脸色微沉。

    老者哪知雷焕的复杂身世,不明缘由,但见雷焕没有下来的意思,叫道:“就算你是当主之子,雷家的少爷,冒犯宝树也是大过。若是你再执迷不悟,莫怪我要不敬了。”

    “不敬?就是想动手吧?好啊,我是无所谓,就怕你这身老骨头经不起折腾,闹两下就散了架。”雷焕笑道。

    “无知小儿。”老者咬牙冷哼,五指握拳,地面的铁灵沙飘起,好像一团蜜蜂向雷焕扑来。

    “哦,原来还可以这么玩,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雷焕没有跳下来,反而攀上更高的树枝,闪过那些铁灵沙。

    “你还根本不懂什么是灵气,不要以为可以逃过我的掌心!”老者冷笑一声,手掌张开,猛然下压。

    铁灵沙在半空停住,变作叉形反扑刺来。

    雷焕没料到老者还有这手,但他反应灵敏,双脚向上荡起,好像尾巴挂在树枝上的猴子,翻个筋斗跳到那树枝上,再度闪过铁灵沙。

    “你的身手比我想象中灵活得多,但别以为这就完了。”老者口中不服软,心头却是大感意外。他所听闻的雷焕少爷该是个少言寡语,内向甚至无能的孩子,可眼前所见却截然相反,莫说内向,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多动症患者。

    老者再次握拳,猛然向上扬起,好像面前有个他憎恨的人,他正在狠狠的揍那人。铁灵沙变成一只箭射向雷焕胸口,在经过半程后向旁边一扭,改为射向肩膀。

    雷焕全不在意,单手搂住树的主干,向前猛跳,绕着桃树旋了半圈,蹬住树皮粗糙的纹理向上纵起,攀住更高处的树枝。那只铁灵沙的箭穿过桃树,在树冠擦掉了几片树叶。

    “老头,这宝树是何等珍贵,你竟然破坏上面的树叶,真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雷焕学着老者的口气斥责,跟着哈哈大笑。

    “你这小泼猴,我定要擒你下来,重重责罚。”老者大怒,两只手同时举起,铁灵沙分成两团,变作两只手向雷焕抓来。

    雷焕大笑着躲闪,在树上蹿蹦跳跃,灵巧无比,饶是老者操控铁灵沙变幻自在,却就是奈何不得他。

    “你这,这,这……”眼见树叶纷纷飞落,老者气得哇哇怪叫。

    “老头,这些树叶可都是你弄掉的,我是一片也没碰……”雷焕正说着,脚下的树枝突然嘎吱一声折断,他来不及反应,跌了下来。

    铁灵沙的地面好像水泥般坚硬,他已经爬上三十多米高,要是真摔下来绝不会平安无事。他头下脚上笔直下坠,树干越下端越粗,距离他也越近,眼见就要到地面,他猛然在树干踢了一脚,身体横向飞移,缓冲了下落的势头,跟着半空中翻个筋斗,稳稳落在老者面前,与此同时那根腰般粗的树枝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又颠起老高。

    “呼,真是吓了我一跳。”雷焕装模作样的擦着汗,朝老者呲牙一笑。“挺好玩的,以后我们可以常玩。”

    “你干了什么?”老者瞪眼叫道,跑到那根树枝前,双手颤抖的拾起。

    “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树枝,但对整棵树应该没有影响,雷家的根基很坚实,经得起风霜雨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摇。”雷焕笑道。

    “没有影响?我早说过,宝树象征着我雷家,每一根枝条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你竟然踢下一条树枝,这代表你想铲除雷家的一个旁系,你知道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旁系分家会人心惶惶,甚至可能因此联合起来到本家兴师问罪。”老者咆哮道。

    “这么严重?我不擅长交际,你帮我搞定好了。”雷焕扭身跑向花脸,踏着它跳上墙头。“儿子,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玩。”

    “玩?还想着玩?闯下滔天大祸,我会让你如此轻易的离开?你别走,立刻随我去见三位长老,负荆请罪。”老者叫道。

    “我看到你一个老头子已经够受了,竟然还要我再去多见三个?要去你自己去吧,老子可不奉陪。”雷焕扭头跳到另一边的院子。

    “你……”老者正要追上去,忽见花脸站了起来,连忙停步。

    “你要干什么?”老者紧张的问道。

    花脸歪头盯着他,骤然咆哮,惊得老者连退四五步。它咧嘴呼呼地喘了两下,好像在笑,跟着扭身翻过墙头,追着雷焕跑了。

    “别,别跑,别跑……”老者大叫着追上去。

    他虽然害怕虎王猞猁,却也是无可奈何,如果不将雷焕抓回来,这损毁宝树的黑锅岂不是要他来背?虽然他身为雷家元老,有些资历,但毕竟不是嫡出宗祠,这等大罪他可负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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