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瑜,怎么了?我可是从来都没见你这么严肃过啊?”走到商可瑜面前,蓝念忽然打趣地说。

    眼前这个17岁都不到的孩子,虽然仍旧一脸稚嫩的表情,但眼神平静,神色庄重,再加上妆容有些成熟,真的给人一种很严肃很沉稳的感觉,对上她那双不再好奇惊诧的眼神,蓝念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欣慰:这孩子,终于在慢慢长大呢!

    “姐,有人,想见你。”商可瑜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说。

    哦,蓝念的心,顿时沉入湖底,该来的还是来了啊!上次的票子弥补不了,这回又会换成什么呢?房子?车子?苦笑着叹息一声,蓝念坚定而果断地摇了摇头:“可瑜,你代转一下话,就说花瓶碎了,就是用再好的胶水,都恢复不到原样的。”

    “姐……”商可瑜愣了愣,有些为难地说,“这个,你再考虑考虑,也许……”

    “没有也许,我今天来只是想祝福一下可歆,除此之外,我和这个家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我会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的。”干净利落地说完,蓝念不给自己犹豫后悔的机会,转身就要走。

    忽然,有一个沉稳而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几丝犹疑和内疚:“念念,等一下——”

    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蓝念忽然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格在了那里。

    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声音里穿透而来的,是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和煎熬,在蓝念的心里顿时激起涟漪无数……一种莫名而亲切的期望油然而生,沉吟了好久,她才有勇气颤抖地缓缓转过了身,当目光和一双憔悴而感伤的眼神交错的刹那,蓝念的心跳都要停了。

    那是一个一脸颓废的中年男人,头半黑半白,略显臃肿的身子深深地陷在轮椅中,哀伤地看着蓝念,嘴巴哆嗦了几下,才又勉强挤出一句话:“念念,借一步说话吧。”

    “……哦,”蓝念木然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何,脚步就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轮椅转动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到一间僻静的书房,可瑜关上了房门后,房间内顿时一片微妙的沉默。

    商爸爸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闪着泪花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蓝念,那种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痛楚,也许只有他这种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看到爸爸和蓝念一直无语,商可瑜忽然着急地跺了跺脚:“唉,赶紧啊,你们有话快点说,我在门口望风。”说着她就小心地开门走了出去,关上门的一刹那,还不忘冲蓝念眨了眨眼,示意她耐心一点。

    蓝念不安地努了努嘴,然后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那个,商……你,你找我什么事?”商叔叔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又不能喊爸爸,蓝念只好硬着头皮含糊其词地直接称呼你。

    商爸爸的神色顿时就是一片灰暗,失落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念念,我想,你一定都知道了吧……爸爸,爸爸没用,对不住你啊——”

    呃……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蓝念还是被对方的直接开场白给吓了一跳,当时就有些头晕目眩了。

    商爸爸顿了顿,薄雾般的眼睛里一片浑浊,然后又兀自地继续说下去:“爸爸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恨死了爸爸的无能,知道了你是亲生女儿后,竟然还没有能力给你一片自由的天空,念念,我的女儿,你能原谅爸爸吗?”

    嘴唇咬了又咬,蓝念忍住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冷静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什么?商爸爸眼底那缥缈的希望顿时也破灭了,整个人更是无力地瘫软在了轮椅上,嘴里喃喃自语:“罢了,罢了,早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自己当年造成的苦果,只能自己独饮了,呵呵,呵呵……”

    看着对方比哭还难受几万倍的笑容,蓝念深呼吸了一口气,幽幽地又说:“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所以,也不存在原谅不原谅这一说的,你刚才误会了。”

    “??”商爸爸痛苦的笑容渐渐被一阵意想不到的惊喜冲淡了,倏地坐直了身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念念,你说什么?你真的,真不不恨爸爸,是吗?”

    蓝念默,过了许久许久,才沉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顿时就模糊了。

    “好孩子,不哭,不哭哈,你看,都是爸爸不好,都是爸爸不好……”商爸爸忽然手足无措了起来,摇近了轮椅,作势就要过来给蓝念擦眼泪,可是手举到了一半又意识到了不妥,只好又不安地放下了。

    “……我,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蓝念很没出息地自己抽了抽鼻子,然后含糊不清地说。

    “真相?你是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商家和蓝家过去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为什么她早就就知道了我的身世,还这么无动于衷呢?”蓝念本想用残忍来形容商夫人的,只是最终还是没有忍心。

    “她?”商爸爸诧异地挑了挑,随即就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曹莉呀,她这人……唉……”

    蓝念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爸爸,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但他的无奈他的哀伤他的愧疚确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不像某人,竟然想拿金钱来摆平对女儿二十多年的遗憾!

    “……念念,其实,其实你妈妈今天的样子,爸爸也有责任的。当初爸爸是靠着你外公起家的,所以一直有心结,不肯正面承认自己软弱无能,久而久之,就对你妈妈产生了逃避,甚至厌恶的心理。后来又加上我和你杜阿姨关系亲密,她的忍耐终于爆了,拼命地和我闹,闹得天翻地覆……唉,那段日子真是惨不忍睹,天天都像是世界末日一般,我当时也年轻气盛,又听说她要找人报复你杜阿姨,我想都没想,就给了她的一个耳光,然后扬言要离婚……”商爸爸缓缓地说着,沉重而哀婉的语气,带着一波又一波的感叹,让蓝念的心紧了又紧。

    “你怎么……”

    “我怎么敢那么做,是吗?”商爸爸苦笑一声,“因为那时候我的羽翼已经丰满,你外公也日渐衰老,不再操控公司的事了……现在想想,她妈妈的那段日子肯定很煎熬,很痛苦,不过还好,上帝还是眷恋她的,她和快就查出有了身孕!”

    哦,蓝念点点头:“然后你们的关系又有了一些弥补?”

    “不,恰恰想反,我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念头。”商爸爸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她怀的是我的骨肉,她为了报复我的冷漠,曾经找过野男人的,所以……”

    “……”蓝念悲哀地闭上了眼睛,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听到了这个故事。”

    只是,说故事的人却不肯停歇:“我更加冷酷地疏离她,甚至几个月都不去看她一次……真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你的功劳吧,只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地,你和可歆竟然会因为医院的一次小小火灾,而错换了彼此的命运,孩子,你现在可以理解你妈妈的痛苦了吗?”

    蓝念回答爸爸的,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

    “孩子,这都是命啊!这么多年,我也想清楚了,与其心理一直怨恨一个人,还不如早日宽恕他(她),同时也宽恕自己。念念,原谅她吧。”

    心里冷笑一声,蓝南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的腿——”

    商爸爸顿时脸色一黑,似乎触到了禁忌般不悦了起来,但因面对的是女儿,是自己刚刚推心置腹交谈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勉强压了压怒火,淡淡地说:“一次意外罢了,不要再提了。”

    蓝念默,气氛随即就陷入了尴尬的僵持中,直到商可瑜慌里慌张地推开了门:“姐,快,懒澜姐好像出事了!”

    辛澜?!蓝念顿时一惊,赶紧顺着楼梯往下面的大厅看去,果然,那里一团乱麻,混乱中似乎有人大喊:

    “不好了,流血了!”

    “真奇怪,刚才还好好的呢!”

    “天啊,她肚子里的宝宝不会有事吧?怎么会这样呢?”

    “……”

    蓝念的心马上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流血?宝宝?难道是……来不及思索,她马上就急匆匆地奔下楼去,一路上踉踉跄跄,几次都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奔到了下面,被人群推来嚷去的,蓝念几次都被挤到了一边,无奈之下,她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人影攒动中,有几个白大褂的人围着一个人忙活着什么,然后又听到了救护车紧急动的声音。

    蓝念忽然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努力顺了顺胸口,赶紧奔向厕所,她可不想让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被辛闻看到……一想到辛闻,蓝念顿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从来到这里,自己就一直没有看到过他呢。他现在人呢?怎么一直不联系自己呢?他知道辛澜出了意外吗?辛澜会不会流产呢?刚才和自己拥抱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流血呢?

    天啊,蓝念悲着一连串的疑问给逼得心烦意乱,刚要拧开水龙头清醒一下,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妙的呻吟断断续续地飘入了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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