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地方工作,环境阴沉,与世隔绝,整日打交道的都是犯人,难免会令人心情压抑。况且狱卒职务,在整个司法系统中都是最底层的,交接任务时总是会被其他部门的人看不起。唯一能让他们展现一点管理权威的地方,也就只有在这些犯人身上。

    而现在,就是一名犯人都给自己甩脸色看,这名狱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上前,一手扳住他的肩,就想强行拽他起身。

    “你到底怎么回事……”

    而那位年轻犯人,盛则其,在感受到外力碰触时,忽然表现出了反常的抗拒。猛地挥起手就是一拳,将那狱卒打得半边脸都偏了过去,整个人歪向一旁。

    “你什么东西?”

    那狱卒仓促间也被打得蒙了。照说这些犯人在羁押期间,就是要“收骨头,做规矩”的,不管他们在外头有多猖狂不可一世,现在下了狱,也就只是一个阶下囚,必须严格遵守管教。

    一般来说,羁押时可能还有人闹事,有的是还没有适应身份转换,仍然拿外头的地位来衡量自己;也可能是不知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判决,每天都提心吊胆,导致举止失控。

    但不管是再凶狠的犯人,几次规矩做过之后,也会认清现实,懂得收敛。据负责这一块的管教说,也只有新人才会闹腾,那些关久了的,日盼夜盼,就盼着自己的案子能早点开审,刑期早一天定下来,心里好歹也能有个准数。

    等到公堂过审,被带进大牢后的犯人,就更是一个个老老实实。都想努力表现,争取减刑。敢公然对狱卒动手的犯人,除非是彻底不想好了,否则没人会这么把自己往死里作。

    而对方的编号,也代表了他不是刚入狱的新人,起码已经服刑有五六年了。一个老牌犯人还这么嚣张?

    那狱卒一回过神来,登时怒不可遏,从腰间抽出长鞭,就朝着盛则其狠狠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爆响。

    盛则其右脸登时现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伤处缓缓溢出,狰狞可怖。

    这一瞬间,他的眼神也变得格外阴狠,死死的瞪着那名狱卒,似乎恨不得只用目光就将他万箭穿心。

    “你瞪?你再瞪啊?”那狱卒反而踏前一步,“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

    虽然接受入职培训的时候,领导说过,不主张对犯人实行体罚。但其他狱卒互相交流经验时也常会说,对待不听话的犯人,还真的就得打,要打到他怕,才能打到他服。同时,对于其他犯人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并且,他们巡逻的时候,每个人也会配备一条长鞭,相信那绝不只是挂在腰上好看的。这名狱卒是打算好好行使自己的权力,非要制服这个刺头不可!

    没过多久,这边的喧闹也引来了另外两名狱卒。

    为首的狱卒是个身形微胖,面貌宽厚的中年人,一看清和同僚冲突的对象,暗叫一声糟,连忙快步赶上前,将那持鞭狱卒拉到门边。

    “你是新来的吧?这边的事你就别管了。也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那位可是盛元集团董事长的亲儿子啊!在我们这里的确是享有一定的特权,他要看节目,你就让他看,等他看完自己就会回屋的……”

    “这是什么道理?”那胖狱卒是尽量压低声音,持鞭狱卒却愤怒的提高嗓门,“盛元董事长儿子不是普通人?盛元董事长儿子犯了罪就能有特权?”

    “我说你这小同志,你思想咋就这么迂呢?”胖狱卒皱了皱眉,“盛元董事长儿子还真不是普通人,这些年人家盛总年年都给咱们监狱捐款,让咱们多照顾照顾他儿子,别太让他吃苦。都是因为盛总,咱们分区的待遇才越来越好了,活动设备多了,也有节目能看了,人家做这么多,咱们就对盛少爷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可以了嘛!只要他不闹出什么事来,咱就好好供着他,等再过几年把他送出去了,说不定咱都能有机会升职哪!”

    “那这不就是收贿吗?”那持鞭狱卒又嚷嚷开了,“我没收过盛总的好处,我就记得咱牢头说过,‘咱们监区不能搞特殊化,要对所有犯人一视同仁!坚决打击‘狱霸’现象!’反正,我是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就知道跟着牢头的指示走!”

    胖狱卒又是好气又是无奈,摆了摆手:“我就这么跟你说,盛少爷在咱们整个监区都是受特殊照顾的,你以为要是没有牢头默许,大家敢这么干?那牢头也是吃官家饭的,你觉得这种事他能跟你说明白了?也就是我啊,看你新来的不懂事,多指点指点你。”

    “现在啊,就时兴这个,让犯人管犯人。只要狱霸还是咱们自己人,那牢头也是乐见其成的。”

    “还有啊,我看过你的履历,你本来是被县衙录用了当捕快,因为心眼太实,得罪了上司,才被贬来这边当狱卒的吧?所以说人啊,不要老这么宁折不弯,形势比人强,该妥协的就妥协一点,对谁都没坏处……”

    “这个世界上,有钱人是不是最大我是不清楚,反正哪,他就是比我们大!”

    话说到这份上,那持鞭狱卒空有满腔愤慨,却不知再如何辩驳。

    他也是个刚走出校园不久的年轻人,满心想的都是要贯彻书本中的正义。在捕快行业受挫后,他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刚好遇到了个势利小人,不想到了监区,所经历的一切竟然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令他也不免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所坚持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抬眼望去,就见那名随行的年轻狱卒已经凑到了盛则其身边,满脸赔笑的给他递创可贴。盛则其却是没好气的一把抢过,随手撕下封贴,胡乱按上了伤处。一旁的狱卒仍是不住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什么时候,狱卒竟然沦落到要看犯人的脸色?那名持鞭狱卒再次迷茫了。

    盛则其却已经不再理会这场由他而起的闹剧,他再次抬起头,专注的看起了节目。

    这些年,他确实过得挺舒服的。吃的是最好的饭菜,能在不联网的状态下玩玉简小游戏,想干什么狱卒都会尽量满足,劳改的时候也会被安排做最轻的活。看来有钱,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命运。

    但就算得到了这么多的优待,他的目光却始终阴沉。听着后方狱卒们的谈论,在他眼中也是划过了一丝嘲弄的冷意。

    “一群米虫……靠着老头子养活的米虫……”

    “成天巴结着西陵辰的老头子也是米虫……”

    “你也是米虫……”他冷冷的望着荧屏中的俞丽妍,眸中的鄙夷越来越深,“只不过,是一只长得稍微漂亮点的米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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