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半晌,瘦子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一面贼兮兮的笑着,凑近了邹淮。

    “到了我们的地头上,也就给兄弟几分面子。你手上那根笔杆子,落下的时候,稍微掌握点分寸,大家就还是朋友,我们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但你如果要写出什么……不该你乱写的东西,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过你……到时候,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桌下,一个厚厚的红包,紧跟着被塞到了邹淮手边。

    这番话,这个举动,已经是软硬兼施!

    邹淮一察觉到瘦子的小动作,恼得拍案而起,当场砸了酒杯:“岂有此理!”

    “我邹淮这根笔杆子,向来是上惩奸臣,下打刁民,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如果你们没做亏心事,我自然会还你们一个清白,但你们若真要在背地里玩什么鬼花招,也别怪我把你们的勾当曝光于天下!”

    他从瘦子手里抽过红包,重重拍在桌上:“这套把戏,就别在我面前玩了。要说话,就用事实来说话。如果你们没做过不该做的事,我自然也就没有不该写的东西!”

    瘦子也怒了,跟着拍桌站起:“邹淮,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领导,你只是个小记者,我们给你看营业执照已经是给你面子,在配合着你了,你凭什么让我们停业整顿,你以为你是谁?”

    邹淮的喉咙也更响了:“我是没有这个资格,那我就向上级领导去反映!这个不管,我就再一级一级的汇报上去,总能找到治得了你们的官!”

    “我也不是什么人,我就是个普通的人民,为人民的利益负责,这就是我的立身之本!”

    瘦子瞪着他,冷笑两声:“好,你去告啊!有种的你尽管去告啊!我们经营着这么大的厂子,你真以为我们背后会一点人都没有吗?告诉你,我们这里还就是免于年检,那是皇室里一位大领导直批的!你有本事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胖子,忽然艰难的挤到了两人当中,双手不断下压,脸上的肥肉,都被他夸张的笑容挤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吃顿饭嘛,就不要伤了和气。”

    “邹记者啊,今天你也辛苦了,”他又用力拍了拍邹淮的肩膀,按着他重新坐下,“天不早了,就在这边住一晚上吧。等明天!明天一早,我们就在你的见证下,前去办理年检,这样没问题了吧?”

    这胖子看上去是在当和事老,但邹淮却敏感的意识到,他是在掩饰什么。

    联想到瘦子刚才脱口而出的“皇室大领导”,恐怕这里面还真有什么更深的内幕。

    这个化工厂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为了查清真相,就只有先稳住他们……这样想着,邹淮也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明天……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胖子的极力调解下,瘦子和邹淮也算是勉强握手言和。但先前在饭桌上已经彻底撕破脸的两人,却是依旧心有芥蒂,只是各怀心思,隐忍不发。至于胖子,虽是一路乐呵呵的说着笑话,但他内心的暗鬼,恐怕就更是千回百转。

    就这样,两位负责人为邹淮订了一间上等房,又说过几句场面话后,告辞离开。

    邹淮仔细的将房门锁好,而后,他一个人靠在床上,把今天拍的照片和采访笔记又整理了一遍,借着短暂的休闲时间,登陆微时空刷起了新闻。

    就像很多年轻人一样,邹淮也很喜欢刷微时空。但他却不是在网上娱乐“冲浪”,而是专门寻找那些被压下的冤情。

    借着这个公共平台,很多在现实中求告无门的平民百姓,会将冤屈搬上网络,希望能引起大人物的关注,为自己主持公道。虽然真正能将事件炒成热点的,屈指可数,大部分的微弱声音,是彻底被淹没在了整片网络海洋中。

    而邹淮所做的,也就是通过一些关键词检索,来寻找这些被遗漏的声音。一旦找到,他会立刻私信与对方联系。如果确认事件属实,他也会亲赴实地采访。在他的努力下,确实有许多隐情得以曝光,为受害者争得了公平的权益。

    由于他的坚持,他的账号也算是有了小小的知名度。已经开始有人主动前来私信他,向他进行求助或是曝光。邹淮也一律用最大的诚心相待,只要是他接手的事件,他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查看过私信箱,将一些关键信息做了笔记后,邹淮又习惯性的打开热搜。

    要说近期最轰动的,绝对就是西陵辰贾大富案件。报社刊登的文章,他也看过,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从那一段段犀利的文字,他就猜得出,小月橘写这篇采访稿的时候,一定气得跳脚了。

    像她那样的年轻女孩子,能够不骄不躁,不慕权贵,确实难得。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初心,将来她会是一个好记者。

    正刷着新闻,玉简铃声突兀的响起,那是组长来的通讯。

    “淮哥,回来了么?”按下接通键,对面很快就传来了一道清朗的男声,字正腔圆,很有做播音的潜质。

    邹淮笑笑:“临时有点事,我就先在这边住下了。采访稿我今晚先抓紧写出一半,等明天回去,就能给你交稿了。”

    “真不好意思,”组长的声音有些愧疚,“听说那边穷山僻壤的,辛苦你了。”

    虽然从职位来说,他是邹淮的顶头上司,但这位组长,显然也是相当尊敬前辈。有些重要的事,仍会来询问邹淮这位“老资历”的意见。

    邹淮猛一摆手,习惯性的又板起了脸:“哪的话,我当记者这么多年了,什么险恶的条件我没经历过啊?咱们干这一行的,就是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专业精神!”

    他一边说着,挪了个姿势,抓过枕头垫上后腰:“哎,你那边怎么样了?”

    组长清了清嗓子,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已经查明,近期曝光的食品安全问题,是因为厂商使用了违规的食品添加剂。这种配方,是用来替代另一种高纯度样材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节约成本,但长期食用,对人体是有明显危害的。”

    “我这边也正赶稿子呢。”隔着玉简,都能听到对面哗啦哗啦的纸张翻动声,“现在的黑心商家为了赚钱,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邹淮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那些奸商的狡诈,还是在自嘲他们这些记者能做的太少。

    “你说起这个,我倒觉得两湖商会还算好的。虽然他们总是利用各种手段炒作,会长又频频被爆出个人作风败坏,但至少他们的产品,确实没听说有什么质量问题。至少说明在生产这一关,他们还是抓得挺严格。”

    就事论事,西陵辰的人品他不想评价,但一家公司最重要的就是产品,如果产品优异,就算稍微炒作一下,也不是不能容忍。毕竟现在的时代,就是“酒香也怕巷子深”。

    “恐怕也只是还没被曝光吧,这里头水深得很……”组长却似是对两湖商会不抱好感,此时也只是这样淡淡的回答道。

    “对了,最近上头有个命题下来,要我们去采访一下盛元财团的新工厂剪彩仪式。我打算交给月橘去跑,淮哥你看呢?”

    “盛元财团……”邹淮一听这个熟悉的名字,就意识到了组长的话中深意,“原来如此,到时候盛元董事长也会出席吧,你还是没法面对他……”他叹了口气,“毕竟是发生过那样的事啊……”

    组长的秘密,在整个报社就只跟他说起过,这是组长对自己的信任,他也绝对会守口如瓶。

    随后,两人又简单交流了几句,叮嘱对方早些休息后,就结束了通讯,各自埋头写稿。

    花了一个时辰,邹淮打量着完工的笔稿,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那些年轻人或用玉简,或用计算机的习惯不同,邹淮还是习惯了写笔稿。每一个文字,经由自己的笔下描出,才会更加具有真实感。比起噼里啪啦的打出一整句话,一字字的写稿,才能算是“对自己的每一个字负责”。

    虽然这样做,对后期的修改会有一定的不便,但这也让他培养出了慎重的习惯。就像棋局一样,落“笔”无悔,每一句句子,都一定是经过反复斟酌而成。不会为恶人打掩护,却也绝不会让好人含冤莫白。

    临睡前,他又给家里拨去了一道通讯。

    几声嘟嘟声响过后,妻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淮哥啊,你到哪了?”

    邹淮的嘴角,下意识扬起了一丝笑意。

    不管他为了跑新闻,到了什么穷山沟,或是罕见的危险地带,只要听到妻子的声音,他就会觉得安稳。

    “哦,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今天我就先在这儿住下了,你们先睡吧,不用给我等门了。”邹淮想象着妻子温柔的脸,声音也跟着和缓了许多。劳累了一天,也只有这片刻,他能够尽情展现这份铁汉柔情。

    妻子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出事?出什么事啊?严不严重,要不要给你报官啊?”

    邹淮笑着安抚道:“没事没事,不用这么紧张,就是我刚发现啊,这次的采访还有一个大料可挖。我就先在这边休息一晚,明天养足精神采访!”

    和皇室大领导相关的事,他暂时不想告诉老婆。一方面是不想让她担心,另一方面,是他从来不说没凭没据的话,尤其又是事关皇室,就更要谨言慎行。

    妻子听着他的安慰,终于放心了许多:“你啊,总是这样,一采访起来就不要命。”

    想到自己为了工作,一年到头的在外跑,留下妻子和两个孩子在家里等待,一股内疚之意,油然涌上了邹淮心头。

    “老婆……真不好意思,最近手头积着好几个新闻,每天都在到处跑,明明你刚生完二宝,身体还虚弱着,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

    “说什么呢?”妻子立刻打断了他,几乎是语带埋怨的,“我知道,当记者一直都是你的理想。我只要想到,我的丈夫正在外面日夜奔忙,和社会的黑暗做斗争,我就为你感到骄傲。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平安安,不要一采访起来就奋不顾身,我跟大宝二宝,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邹淮连连点头。有这样理解自己的妻子,他确实是别无可求。

    “等我最近这几个稿子写完,我就请年假,带着你们好好去玩上一次,好好陪陪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们就尽管跟我说!”

    “都是老夫老妻了,我又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妻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怯的惊喜,她的确是个太容易满足的女人,“这些事,就让孩子决定吧。他们想去哪里,我就没有不喜欢的……”

    “对了,大宝今天从学院一回来,就只催着我告诉你,她今天的政治考试,又拿了全班的第一名,她将来啊,也想做一个像爹爹这么厉害的记者呢。”

    邹淮严肃的握紧玉简:“告诉大宝,做我邹淮的孩子,我不要求她门门拿第一,学习之前,首要的就是先学会做人!以立心为本,胸口要时时刻刻横着道德这杆秤……”

    对面,妻子都被他逗笑了:“你总是这个样子,一有机会就要对别人进行思想教育……我可真怕将来两个孩子像你,木头木脑的……”

    “还忘了告诉你,二宝已经会叫爹了。”对面传来一阵微弱的杂音,似乎是玉简正在妻儿的手中交换,“来,二宝,叫一声给爹爹听。”

    “得……得……”对面传来了一声稚嫩的童声。

    “爹……爹……”这一次的发音就清晰了许多。隔着屏幕,邹淮都能想象到那个小家伙伸着小手,努力牙牙学语的样子。

    这一声软软的童音,简直把邹淮的心都暖化了。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回到他的几个宝贝身边去了!

    这时,酒店的房门,忽然传来了“咯噔”一声轻微的响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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