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琪回来的时候,给我和周若琳带上了小笼包子,她说虽然舍不得花钱坐车买零食什么的,但至少在早餐这层面不想亏我们。

    听到这话我心里又在发酸,一个男人总感觉自己在挣钱这方面很差劲,久而久之就会变得像我这样压抑。一提到钱财,心里就很难过,我真的很想给我的姐姐妹妹过上好日子,可现实却总是让我难堪。

    “姐,你吃过了吗?”我心里酸苦得厉害,刚吃了一个包子,就注意到刘琪一直在看着我们俩吃,她的喉管处明显在吞咽着唾沫。

    刘琪笑着说她在楼下就吃过了,叫我和周若琳赶紧吃,吃完准备去友好大厦继续找她妈妈。

    看着刘琪那装出来的强笑,我立马吃不下去了,把手中的包子递给她:“姐,即使吃了,也再吃点,等会找后妈才有力气。”

    也不管刘琪愿不愿意,我塞过包子后便装着打嗝的样子说好饱啊。我心里很难受,知道刘琪是忍着自己挨饿却让弟弟妹妹吃饱。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残忍的事实让我心里更加的苦涩难当。

    我大步的走出屋子,吃得正香的周若琳貌似明白了什么,她看看手中的包子,再看看望着我的刘琪,这妞哎唷一声说她肚子突然不舒服了,跑出屋子把手中剩下的包子塞给我,说:“帮我吃了,奶奶的这包子估计有虫,吃得我肚子疼。”

    说完,周若琳捂住肚皮就冲进了卫生间里。

    我明白周若琳是不想我饿着,而刘琪显然也知道我和周若琳的好意,她捏着包子的手在颤抖,眼圈突然就变得通红。

    刘琪又要哭了,我赶紧对她说:“姐,这样子也不错,我们仨相依为命挺好的,不是吗?”

    我的话说得自己都鼻子酸溜溜的,刘琪的眼泪就挡不住的流,她嗯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去。

    一顿早餐,吃得我们几个各自心酸,没钱日子的窘迫一览无遗。

    早上八点半,我们仨出现在了友好大厦的门口,刘琪望着大厦面带无尽的期望,我就在心中为她再次祈祷,希望今天能够找到后妈,让刘琪不再那么痛苦和绝望。

    进入大厦,顾客并不是很多,这给我们寻找后妈创造了有利条件。还是从一楼找起,我们这一次三个人分开找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能找到后妈。

    上二楼的时候,周若琳上前拉着失望的刘琪在鼓励着,说二楼肯定能找到。刘琪就强笑着说但愿吧,她迈着艰难的脚步开始往二楼走。

    我跟在她们俩身后,心也是沉甸甸的。

    上到二楼,这一次周若琳建议三个人不要分开了,说是现在顾客多起来,怕等会我们仨走散。其实我知道周若琳是怕分开后刘琪找不到妈妈,会一个人躲起来哭泣。

    我们仨在人流中开始寻找,在一个化妆品专柜前,我被一个背对着我的妇女身影给吸引住。

    那个妇女正在柜台前看着化妆品,导购再给她详细的讲述商品,透过购物台上的一面镜子,我看到了妇女的那张脸。

    镜子折射出来的妇女脸上有着明显的倦意,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她的眼睛很大,双眉之间有着一丝皱纹。她的鼻梁骨挺翘,但上面却有着让我一看就无法挪开视线的一颗黑痣。

    正是这张脸,让我愣在了当场。

    “怎么啦?”周若琳见我愣住,她也朝着妇女看去。

    刘琪也看向了妇女,她紧张的以为我看到了后妈,结果一看不是,刘琪黛眉微微一皱后马上锁得更加紧了,她的右手突然就拉向了我的左手,拉得紧紧的,颤抖着声调道:“周周剑,她她不是阿姨吗?”

    阿姨!

    看着那个根本还不知道我们几个在看她的妇女,我的心抽搐得厉害,她对于周若琳和刘琪来说,的确是阿姨。

    可对我周剑来说,她是我的亲妈!

    亲妈,生我的亲妈,在我十岁那年和我爸离婚后再也没有管过我的亲妈。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妈妈的样子,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老了不少,但我依旧不会忘记妈妈鼻梁骨上那颗被我孩提时戏称美鼻痣的黑痣。

    妈妈,我的亲生母亲就在我眼前不到十米的距离,我从没有想过陪着刘琪来找后妈,居然会碰到我的亲妈!

    那一刻,我脑子一片轰鸣,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的视线停留在我妈身上,她的苗条身段随着我不争气的泪水侵蚀了眼眶而逐渐模糊起来。

    我的身侧,周若琳在问着拉住我手的刘琪,问那个妇女是什么阿姨?

    刘琪咬咬唇回道:“那是周剑的妈妈,我和我妈刚到家里的时候,爸爸给我们看过阿姨的照片。”

    周若琳的惊讶声音传来:“啥?是周剑的亲妈,我的天啦,想不到不要自己儿子的女人是这个模样。”

    刘琪赶紧伸手捂住快人快语的周若琳嘴巴,周若琳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而我则任由泪水滚流。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想念母亲,那种对母爱的渴望在看到我妈那一刻就宣泄出来。我管不了周若琳是怎么样看待我妈的,我只想走过去抱住我妈,叫她一声妈!

    脑子里在回忆着以前妈妈和我在一起的片段,泪水朦胧的视线中是母亲的背影。我超前迈出了一步,紧跟着又艰难的迈出一步。妈妈就在眼前,要去相认,却是需要无比的勇气。

    我的亲妈,您能回头看我一下吗?

    我走出两步后,眼泪止不住的流,没有妈妈的日子我受够了,没有妈妈的痛苦唯有刘琪这样的人才会知道。

    “妈!”

    在距离浑然不知情的母亲还有七八米的地方,我嘴里喊出了一声轻轻的呼唤,好久没有真心真意的叫过妈这个字眼了,真当抽噎着喊出来,才发现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我妈没有听到我对她亲情的呼唤,她和导购员在交谈着,镜面里我妈的面容看得我心越加的痛了,我要走过去抱住她,我要问一下她,为什么七年多都不来看望我一次!?

    这是亲情的责问,也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爱的询责!

    我再次往前走出一步,嘴里那个妈字刚要出口,我妈那边的情况却突变。

    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出现,他伸臂揽住了我妈的腰肢,亲切的用另外一只手给我妈额头上的发丝拂动开去。

    我迈出去的脚步活生生的打住,心头一阵子酸痛,我听到了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亲爱的,还没有选好吗?爸妈在大厦外等了很久了,要不,我们改天再来买?”

    我妈把手中的化妆品放下,当着我的面给中年男人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没有回头的和中年男人手挽着手从柜台那边走了。

    妈!

    我的左手伸向了我妈离开的方向,我在心中呐喊了一声,可我没有喊出口。虽然我很想抱着她叫妈妈,问她很多问题,但事实是看到我妈和那个男人那么亲密后,我再也无法叫住我妈。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到底是怎么样的,或许是害怕我妈半晌认不出我,又或者是害怕那个男人看我的奇怪眼神,又或者是

    各种各样的画面袭上我脑海,看着我妈和那个男人渐渐离去的背影,我的泪水再一次翻涌而出。

    身后,一张湿巾纸递到我眼前。

    “擦擦吧!”刘琪拍拍我的后背,她说:“你没有追上去或许是对的!”

    我的心都快要碎掉了,刘琪的话我懂,她是说万一我妈根本就没有给现在的男人说有个儿子,那么我的出现会让我妈现在的幸福出现裂缝。

    周若琳也走过来,她叽叽喳喳的在我耳边说:“为什么不追上去,为什么不抓住你妈问她你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为什么你只知道哭?”

    一连串的几个为什么,让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我不想给周若琳说那么多为什么,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闭上眼,耳畔传来刘琪叫周若琳别再说下去的话语,周若琳便马上闭上了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闭眼后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我妈的影子在闪动,她和那个男人亲密的模样更加是挥之不去。

    不知道是谁拉着我坐到了休息椅上面,一只手压在我的肩膀上,刘琪温柔的声音就传过来:“别难受了,你不是叫我别那么难受吗?今天你意外的遇到了阿姨,从某个角度来说也了却你多年想见她一面的心愿。看到阿姨过得幸福,你应该替她开心才是。”

    是吗?我应该替我妈妈开心,我不去责怨她这么多年的不理不问,而是去祝福她现在有着幸福的生活吗?

    我能吗?

    我不知道,心里的酸痛不是文字能够形容,那一刻,我不再是一个想要坚强的男人,我只想抱着我的姐姐痛快的哭一场。

    我的手伸出去,一把就将距离我很近的刘琪抱得紧紧的,我心中所有对母亲的思念和痛楚与责怨,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来。

    “呜呜”我抱着刘琪,把头埋在她腹部上,没有任何顾虑的大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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