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培育而出的蛊虫,居然就这么跑了?!

    蛊师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可看看屋子里的人全都一脸雷劈似的表情,蛊师便知自己没有看错。

    但这也太奇怪了不是吗?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发生过这种事,莫非自己判错了,那丫头不是极阴之血?

    不对,就算是寻常的血,对蛊虫也是一种极致的诱惑啊。

    除非他滴进碗里的不是血。

    蛊师仔细看了看,是血没错啊!

    蛊师的第一反应是,莫非这丫头也是个蛊女?还是个比他男弟子更厉害的?否则蛊虫怎么不吸她的血呢?

    但很快,蛊师便否认了这种猜测。

    蛊女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在蛊术横行的南疆都少有蛊女,中原怎么可能呢?

    在南疆,有男蛊师与女蛊师,但女蛊师并不能称之为蛊女,蛊师是以手段驯蛊养蛊,蛊女却是以身伺蛊,同样的蛊虫在蛊女的手中能发挥更大的功用,但并不是谁都能成为蛊女,这也是需要天分与机缘的,最重要的是,得遇到一个足够强大的蛊师,否则谁也不能保证,蛊女会不会死在蛊虫的毒性下。

    中原有蛊师吗?不可能,因此也绝不会有蛊女。

    他是发现自打进了村子后,蛊虫们便有些不对劲了,或许真是水土不服吧,要不就是自己吃太多臭豆腐,把蛊虫给熏到了?

    蛊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的男男弟子神色古怪地进屋了,在他耳旁小声嘀咕了什么,他对众人道:“我有事,先去处理一下。”

    他与男弟子去了后院。

    他蹙眉看向男弟子道:“你确定没弄错?”

    男弟子郑重地点头:“是的,师父,我真的看到另一个蛊师了!”

    就像高手能察觉到彼此的武功与内息一样,蛊师们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出自己的同行,男弟子拜在蛊师门下长达三年之久,这点眼力总该是有的。

    事实上,不仅男弟子发现了阿畏,阿畏也发现了他们。

    “阿嬷,有蛊师。”赵家的宅子里,阿畏对老者说。

    老者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只是请来给那个年轻人治病的,不必理会,不要再节外生枝。”

    蛊师眯了眯眼:“原来是有另外一个蛊师,那蛊虫的反应就勉强说得过去了。”

    在南疆,一个地方通常只会存在一个蛊师,这是为了防止竞争,也为了防止彼此的蛊虫相互影响。

    男弟子古怪地问道:“师父,这里怎么会有另外一个蛊师啊?看样子,萧家人并不知情。”否则不会千里迢迢潜入南疆寻找蛊师了。

    蛊师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只是来挣钱的,不要多管闲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只要不抢我们生意,便是去杀人放火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既然百蛊王不顶用,蛊师决定试试蛊女的金蚕蛊。

    “什么?用我的金蚕蛊?”蛊女不乐意了,金蚕蛊是她目前拥有过的最厉害的一只蛊王,方才跑掉的也是一只蛊王,却远不如她的厉害,不然,她也不有胆子徒手去抓它了,她见过师父用蛊虫救人,那是要牺牲掉这只蛊虫的。

    蛊师拍拍她肩膀道:“等师父挣了这笔金子,给你找一只更厉害的蛊王。”

    蛊女不悦地说道:“没有比金蚕蛊更厉害的蛊王了,除非师父给我找一只千蛊王!”

    千、千蛊王?

    蛊师咽了咽口水,那种邪门儿的毒物早已经没人能炼出来了好么?他上哪儿去找?

    蛊师讪讪地笑了笑,耐心地哄道:“有的有的,大不了为师再给你找一只金蚕蛊,把它炼得比你手里的这只更为强大!”

    蛊女仍是有些不乐意,她早先养的是一只蝴蝶蛊,蝴蝶蛊也是十分厉害的蛊王,但最终让金蚕蛊打败了,她当初险些死在金蚕蛊的毒性下,如此艰难才得来的金蚕蛊,她怎么可能拱手交出去?

    蛊师见软的不行,索性沉下脸来,不容置喙地说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总之你的金蚕蛊,我要定了!”

    蛊女气得摔门回了屋。

    “师父,师妹她……”男弟子担忧地看了眼屋门的方向。

    蛊师摆手道:“别理她,让她自己想清楚,是一只金蚕蛊重要,还是十万两黄金重要。”

    金蚕蛊难得,却并非得不到,相信只要他价钱开得够高,一定会有人愿意卖给他们。

    “我臭豆腐呢?”蛊师又去灶屋找吃的了。

    男弟子无奈叹了口气,在师父离开后,去了蛊女的屋。

    “小师妹。”

    屋内没掌灯,他轻唤了一声,取出火折子,点上了桌上的油灯。

    灯光昏黄,蛊女背对着他,侧躺在冷冰冰的床铺上。

    “师妹你别生气了。”男弟子说,“师父会给你再找一只金蚕蛊的。”

    “我才不要!”蛊女赌气说。

    男弟子语重心长道:“师父的脾气你也了解,他下定决心的事,不会轻易改变的。”

    “那我就走!”蛊女气呼呼地说。

    男弟子道:“你能走去哪儿?师父动动手指头,你就毒发身亡了。”

    蛊师没点儿本事,哪儿会随意收弟子?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捏在蛊师手里,叛逃这种事是万万不可取的,当然他也明白师妹只是在说气话,毕竟除了今晚这一茬,往日师父都待她极好,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性子,全是师父惯出来的。

    男弟子又道:“你就当报答师父不行吗?反正这只金蚕蛊,也是师父给你找来的。”

    蛊女一把坐起身来:“他给我了,就是我的!”

    蛊女拥有一只强大的蛊虫,就好比高手有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失去它的。

    男弟子叹道:“可这不是没辙吗?咱们定金都收了,总不能不把人治好呀。”

    “哼!”蛊女气得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男弟子叹息着离开了,他是领着徒弟的月钱,操着老父亲的心啊……

    夜深了,蛊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比起蛊术,她不如师父,但有些事,师父就不如她了。

    师父或许不知道,早在村口,自己就给那个村姑下过蛊了,村姑以为扣住了她的手,她就没办法施展蛊虫,却不知她是蛊女,她动动真气,就能让瓶子里的蛊虫为她所用。

    然而那些蛊虫全都没有动。

    她起先并没往心里去,只当是自己发挥失常了,可之后,又出了百蛊王落跑一事,她觉得,或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入睡了。

    蛊女拿出藏在床底的碗。

    这只碗里有两滴干涸的血迹,是俞婉的,蛊师让蛊女把碗洗了,蛊女留了个心眼,悄悄地藏下了。

    她去灶屋打来热水,倒入碗中,鲜血化开,她端起碗来,轻轻地喝了一小口,只这么一小口,便叫她疼得满地打滚。

    “果然……你果然也是蛊女……”

    还是一个比她更厉害的蛊女!

    她体内,有一只比金蚕蛊更强大的蛊王!

    “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我得到你的蛊王,我就不稀罕什么金蚕蛊了!”

    蛊女一双眸子都亮了,比最初见到金蚕蛊时还要兴奋三分,她擦掉嘴角的血迹,唇角一勾,站起身来。

    当初收服金蚕蛊时,有师父的帮助,都仍险些要了她的命,这一次她独自面对更强大的蛊王,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好在这几年的蛊术不是白学的,她有信心,能把对方的蛊王弄到手!

    蛊虫不喜铁、酒与艾叶,这些东西可以用来克制它,当然首先得引出它,那个村姑是极阴之血,蛊虫最爱的血,自己的血怕是将蛊虫引不出来,但别忘了,她体内有一只金蚕蛊,这对蛊王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诱惑。

    她会先用金蚕蛊将蛊王引出来,之后赶在蛊王蚕食掉她的金蚕蛊前,一举将蛊王擒获!

    蛊女这么计划,也真的这么去做了。

    她带上所需的东西,潜入了隔壁。

    三个小奶包这几日都被俞婉留在了燕九朝的屋子,俞婉独自睡在简陋的床铺上。

    蛊女先拿出帕子,捂住俞婉的口鼻,给俞婉下了分量不轻的蒙汗药,确定俞婉不会因为任何动静而苏醒,方收好了帕子,逼出了体内的蛊虫。

    她让金蚕蛊释放自己的气息,这样的距离,足够将对方的蛊王感应到了。

    蛊女戴上了银丝手套,取出了银丝网兜,随时准备擒获蛊王。

    蛊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紧张了半日,对方的蛊王却丝毫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

    是自己弄错了吗?这村姑的体内其实并没有什么蛊王?

    不可能,她是蛊女,她的感知不会有错。

    只是为什么它不出来蚕食她的金蚕蛊呢?蛊虫生性凶残,越是强大的对手,便越是想要蚕食它,她的金蚕蛊是蛊王中的蛊王,对那只蛊应当有致命的诱惑才是,怎么会毫无反应呢?难道说它其实并没有比金蚕蛊厉害,所以才不敢出来的吗?又或者,它是睡着了,没感应到金蚕蛊的气息?

    蛊女又试了几次,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终于等来反应了。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快到不可思议,蛊女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感觉手上一轻。

    下一秒,她看见自己的金蚕蛊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只小虫足威武霸气地踩在金蚕蛊的脑袋上,吧唧一声踩爆了!

    蛊女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一句话——妈个鸡!这破玩意儿也给老子吃!

    一切发生得太快,蛊女回过神来时,那道白光已经闪回俞婉体内了,而她的金蚕蛊被爆了头,彻底成为一滩肉泥了。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了。

    蛊女是哭着回屋的。

    那可是她养了一整年的金蚕蛊,居然就这么没了,她难过死了!

    翌日,蛊师起了个大早,先去灶屋找了一圈吃的,吃得肚肥溜圆,才咂咂嘴,去把蛊女叫醒了。

    事实上,蛊女一直都醒着,她只要一想到白白折损的金蚕蛊,便疼得肠子都打结了。

    可她不敢告诉蛊师自己擅自行动的事,自己发现了更厉害的蛊虫,不是先献给师父,而是想要据为己有,这严重违背了他们的门规,蛊师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易饶恕她。

    “死了。”她低声说。

    蛊师当即一怔:“死了?怎么死的?”

    蛊女撒谎道:“不知道,我半夜突觉难受,早上醒来,金蚕蛊就死了。”

    “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蛊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并未去怀疑蛊女的话,毕竟自打来了村子,他们的蛊虫便状况连发,已经跑了一个蛊王,再死个金蚕蛊似乎也没那么不可能了。

    只是……这可是金蚕蛊啊,谁能轻而易举地把它给杀了?

    “莫非是另外一个蛊师出手了?”

    除了这个,蛊师想不到别的可能了,总不会是这里出现了一个更厉害的蛊王,把金蚕蛊活活踩死了,那得是多厉害的蛊王啊?千蛊王吗?

    嗤~

    蛊师摇头。

    绝无可能。

    所以,是那个蛊师。

    对方应当是在警告他们尽快离开他的地盘。

    “能杀死金蚕蛊,实力想必不在我之下,没必要斗个两败俱伤的。”更没必要让萧家人知道,他们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蛊师,若是萧振廷转头与他做交易,而他又喊价很便宜,那自己这十万两金子就未必保得住了。

    蛊师摸了摸一头浓密……呃,稀疏的头发,眯眼说:“得速战速决,目前看来,只剩最后一个法子了!”

    ……

    “什么?你要我儿子和你徒弟……”燕九朝的床前,上官艳难以置信地看向蛊师,她饶是脸皮再厚,对那件事也难以启齿。

    蛊师清了清嗓子,看看她,又看看一旁守着她的萧振廷,一本正经地道:“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儿子的毒咒太难解了,单靠蛊虫不够,需以蛊女以身作鼎,将他体内的毒引出来。你当我乐意这么做吗?我徒儿的牺牲很大的!那种毒咒到了我徒儿体内,不知要死多少蛊虫才能让她痊愈!”

    蛊师的话,倒也并非全然是忽悠上官艳的,阴阳调和的确是个好法子,一开始没这么用,是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牺牲蛊女的清白。

    眼下不是没辙了吗?

    总不好实话告诉他们,蛊王死光光了,没法子给燕九朝慢慢儿引毒了吧!

    上官艳倒是并不介意儿子多宠幸一个女人,只是儿子如今昏迷不醒,还能行房吗?

    “这事儿交给我!”蛊师的眸光扫过燕九朝的下腹,“我有法子让他能行的!”

    上官艳明白儿子必定不乐意这种事,可她作为母亲,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救治他的机会,哪怕他醒来后会怪罪她、埋怨她,甚至从此都不再搭理她。

    只要他活着,她便是死都无憾了。

    “那……就拜托您了。”上官艳欠了欠身。

    蛊师去准备药材,上官艳也出了屋子,刚到门口,与端着饺子的俞婉碰了个正着。

    俞婉神色如常地站在那里,可饺子的汤撒了一地。

    上官艳深吸一口气:“你都听到了?”

    “是,听到了。”俞婉轻声说。

    上官艳叹道:“那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俞婉没说话。

    上官艳又道:“我明白你心里不好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因此疏远了琮儿。”

    俞婉的眸光顿了顿:“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吗?”

    上官艳点头:“是,只有这个法子了。”

    “我知道了。”俞婉把饺子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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