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唐国最便捷之路乃是顺着汴水运河道淮南,随之再渡江而下,渡过江岸,他一路上见过采石江面比瓜州江面较为狭窄,过路岗哨一路盘查,战船布列江岸,形成防线。 ︽,

    辰源一行人不敢耽搁,一路乔庄打扮成过路的商贾,终于踏上了江宁府,二月下旬,辰源已经携带书信到了唐国京城江宁府。

    江宁府,背靠着紫金山,斜傍着秦淮河,背山面江,山河险要,易守难攻,辰源见到金陵城池坚守防备有素,心头倒是有些不安。

    江宁府一处别院,辰源已经入内,此处乃是当年杨濛所住之所,如今成为江宁府一个联络的地点。别院内,柳树枝上冒出了一些嫩绿色的小叶子,辰源走近别院内,而在别院的偏殿,早就有人收到开封杨濛书信。

    “属下见过杨舵主。”

    江宁府的这位杨舵主,是杨濛的亲戚,当年在淮南一役中,赵德昭就曾经奉命搭救过杨氏族人,他便是其中一员,此人名为杨畅,他一身圆领对襟长袍,端坐在中堂上。

    “你来的正好,我收到主上的信函便在此等候,终于还是等到了。如今江宁府守卫森严,城中又积聚着大量粮草,这段时间最好不要随意走动。韩熙载此人蓄养伎乐,经常在府邸开宴会,广招宾客,宴请江宁府官员士人,在江南贵族、士人间的名气很大,这次我也听闻少主的意思,希望你将书信交给他的时候,他能够应下来此事。”

    辰源不知道殿下为何将信函交给韩熙载此人,韩熙载是唐国李煜的臣子,怎可受少主的摆布,于是乎他反问道:“不知韩熙载对我大宋的态度如何?”

    杨畅的案头摆放着许多来自唐国的情报,最近几个月他们一直都在调查、监视韩熙载,发现他郁郁寡欢,与唐国国主李煜若即若离,并不受到重用,于此他一一说道:“自韩熙载从北海归来后,他一直都待在宅院内,倒是很少出外,想必他心中也有些困惑,暂时还想不通。如今在韩府内倒是有我们安插的一个暗桩,你可以直接将信函交给他便是。”

    “不行。”若是这么做,可能会暴露自己人的行迹,辰源仔细一想还是这么说,“还是由我夜探韩府,将此信交给韩熙载为好。”

    杨畅仔细一想,这样也对,他点头道:“那也好,我们毕竟也不清楚韩熙载心中到底会如何想。”

    辰源想了一会,又道:“这点你倒放心,文官重命,若是家人不保,何谈效忠?”

    “你说的不错。”

    之后杨畅便把韩府暗哨的模样、韩府府邸的地形等情况告诉给了辰源,辰源于当晚船上一身夜行衣,夜探韩府。

    ——

    韩府坐落在秦淮河畔,虽然已经入夜,可是秦淮河依旧繁华、热闹,两岸的酒楼瓦肆,楚馆以及河面上的花船还在往来,却也是风花雪月。

    “好姻缘、恶姻缘,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泪,知音少。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一曲《风光好》依旧在传唱,真是但年陶谷写给给女秦弱兰的一首词作。

    辰源穿梭在夜幕中,并没有听着这些靡靡之音,此处巷口、巷尾并没有人经过,一般府邸的门前都有下人在门口守卫,但也不好公然闯入。

    走后门,辰源一想,便绕道后院墙角边,从后腰掏出一个“抓手探”,随即将此物抛到墙上,待固定好,便顺着绳索攀爬上去。

    韩府的后院非常大,比辰源想象的要大,幸亏有地形描绘图,可是夜幕下,倒也看不清院内的情形。

    他走到屋檐下,前面的那间房子内,灯光还亮着,按照地形图所显示,那处便是韩熙载的书房、偏房一带了。

    里面的烛火还亮着,辰源在纸糊的窗子上掏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小洞,顺着目光而去,里面一人峨冠博带,束着儒巾,正在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他探查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屋外是管家么?”那人似乎已经知道外面有动静,他转过头,往门的方向看去。

    辰源见此机会,一把推门而入。

    “你是何人?”那人见到一个黑衣蒙面人入内,战战兢兢,手中的笔落在地上。

    “休要动作。”

    辰源从袖口掏出一块木牌,那人见到此木牌,便道:“阁下是从开封来的?”

    “正是。”辰源接着道,“想必你就是韩熙载韩夫子。”

    “正是。”既然认识,韩熙载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战栗,他又问道,“不知你家公子有何事吩咐我?”

    “我家公子道,你家国主想必早就知道宋、唐之间必有一战,至于其胜败结局,亦已在预料之中。”

    “哦。”

    韩熙载对朝廷之事还是了解的,李煜即位之时,正值淮南败后,国库空虚,朝廷内外惊慌失措,仍然希望维持和平,于是李煜遂采纳门下侍郎陈乔、内史舍人张洎的建议,奉行“外示威服,内缮甲兵”的策略,表面上对宋廷恭礼有加,却暗中募兵备战。

    如今李煜在南唐水寨、战船,布列江岸,形成防线,又在内地城池,修缮加固;金陵城内,积聚大批粮草,以备坚守。为解决军费问题,他鼓励豪民富商出钱买*官,企图以重兵屯守长江中下游南岸各战略要点,准备以经年持久的坚守防御把宋军拖疲、拖垮,迫使宋朝默认南唐偏安一方的局面,于是他遂闭口不言。

    辰源反诘道:“我想问的是,夫子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这……”韩熙载被面前的蒙面男子给怔住了,他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一点,公子能否保全我的家人?”

    “韩夫子的家人,我家公子自然会尽力搭救,韩夫子莫非不相信我家公子的能力。只不过现在韩夫子还得呆在江宁府,你的家人也是。”

    “我不敢怀疑公子的能力,方才不过是出口一问。”

    老狐狸,不就是怕连累家人么,辰源心中想到,他接着道:“那便好,我这里有份少主信函,今晚上门要亲自交给夫子你的。”辰源已经在搜寻衣兜内的信函,还是很恭敬地交给韩熙载过目。

    “信?”韩熙载接过信函,撕去火漆,取出便看了起来。

    辰源已经坐在右手的位子上,看着韩熙载。

    韩熙载看得时候一阵心惊肉跳,这计划虽然并不是对付唐国的,可是也把唐国彻底推向了宋国这边,如今天下大势,不就是分久必合么……

    韩熙载已经将信函看完,这时候辰源道:“夫子,我们行事有个规矩,就是不得留下任何只言片字,这封信夫子看过之后,就把它烧了为妙。”

    “哦?”韩熙载怔了一下,旋即明白此道理,他找过一个火盆,取出火折子,片刻屋内便开始亮堂起来,随即火盆内一阵青烟,便只有灰烬了。

    韩熙载从座位上起身,随即对着辰源行了一礼,“你家公子交待之事,我一定亲自完成,不会食言,也请你家公子妥善保护我家人。”

    辰源见此,也惶恐地行了一礼去,“我家少主不是个食言之人,夫子家人我会派堂内属下暗中护卫,夫子尽管放心便是,若金殿上夫子不幸触怒龙颜,我等也会尽力施救的,也请夫子信守承诺。”

    “有劳了。”

    “过重了。”辰源站直身子,旋即又道,“如今天色已晚,我便不得逗留了,事情既已交待完,告辞。”

    “慢送。”

    韩府内,韩熙载方才也知道了魏王此行派人前来的目的,不过他心中依旧是起伏万分,不过从天下大势考虑,他认为此事他必当要做。

    韩熙载书房内,昏黄的灯火还在闪耀,他来到书桌前,取出一方石砚,随即取出石墨,就水慢慢研磨着,过了一会儿,墨汁已经有了,他即取出笔架上的小毛笔,铺开松纸,斟酌一二,便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当韩熙载写完奏疏后,接下去他便等候时机,亲自呈送面圣。

    辰源已经离开了韩府,从秦淮河经过之时,这里依旧繁华,这时候花船上有几个衣衫不整的公子哥儿,歪歪斜斜地下来,嘴唇上唇印犹在。

    辰源倒是没有注意,往别院赶去,只是在一条乌衣巷巷口,他这刚要迈腿,脚下不知道被甚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刚要离开,却见一人拉住他的大腿,嘴里断断续续道,“救……救命我……”

    原来路上躺着个人,辰源立即扯下面巾,见到一人蓬头垢面,他检查了一下,那人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伤,衣衫上下全部被撕扯碎了,也不知受了多大的罪。他当下二话不说,立即背起此人,往别院而去。

    夜幕深深,已经二更了,到了别院一间房内,他将这人放在床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这人的衣着,此人面相英俊,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受伤。

    随即辰立即起身找杨畅去城中寻一个看病的大夫。如今二更天,杨畅立即命人去城东,找刘大夫过来。

    房间内,刘大夫正在诊脉,“此人受了一定的内伤,像是被人打过一般,幸好你们发现的及时,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我这就开个药方,你们按照药方去药铺抓药去。”

    “有劳刘大夫了。”

    辰源起身送别刘大夫,杨畅已经站在床前打量此人,此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从衣衫上看似乎是个文弱书生,只是他尚且不知此人身份,一直让他待在此处,恐怕做事也不牢靠。

    杨畅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辰源已经入了房间,见杨畅一直盯着那人看,之后又看着自己。

    这时候杨畅问道:“今夜之事你能说一下么?”

    辰源便将送信回来的路上发现此人详细说了一下,杨畅默不作声。

    “恐怕要等他醒过来之后,才能问清楚此人的身份。”

    昏黄烛光下,那人躺在床上,眼睛一直闭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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