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赵德昭早早地就起床,随后去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拳,浑身畅通,一气呵成,沐了浴,换了身衣裳,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昨日,赵匡美已经在广味楼做杂工做了一个晚上,赵德昭怕赵匡美不过是寻常的説説先生、做做后生。赵匡美这一个月打算先去广味楼实习,随后屁颠屁颠地跟着赵德昭上了驴车,马不停蹄地赶去城南。赵德昭他们刚出了街,拐过一个街巷,这时侯颜府的车马已经停在赵府门前。颜沐绾拉开车帘子,随后被下人扶着从车上下来,见到李三儿伫在门口,她喊道:“三儿,你家郎君呢”

    李三儿向前指了一下,随即説道:“颜xiǎo娘子,我家xiǎo郎君与四郎君刚上车,此刻不再府上,他们坐了车往城南去了。你这真不凑巧,他们这个前脚刚离开,你后脚就拜会,兴许你这会儿去追他们或许能够追得上。”

    颜沐绾自言自语,叹了口气:“怎么偏巧又出去了“。

    ”唉。三儿,多谢你了,多谢三儿,我们现在就去了,告辞!”

    “颜xiǎo娘子,慢走。”

    颜沐绾赶紧上了马车,朝着城南奔去!

    赵德昭他们此时正在车上,赵德昭问道:“xiǎo叔叔,你确定接下去这个月都去广味楼实习。”

    赵匡美毫不坚定地答道:“那是自然,我説出去的话,我是一定会履行我的诺言的。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赵德昭竖起大拇指,説道:“xiǎo叔叔,説得不错,你记住伱今天説的话,加油!”

    赵匡美diǎndiǎn头,“嗯”了一声。

    车子向前开,这时侯后面的驴车终于赶上来了,从里面探出一个xiǎo女孩的头颅,她朝看前头的车子喊道:“昭哥儿,我是绾儿,快停车——”

    赵德昭好似听到后面的声音,随即掀开窗帘子,见到颜沐绾探出头来,随即让车夫停下车子,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説道:“绾儿,你怎么来了有甚么事情?”

    颜沐绾拉开车帘,説道:“昭哥儿,昨日多亏你了,回去后我把事情的来源去脉给爹爹説了一下,爹爹让我今日请昭哥儿过府,物意感谢于你。”

    赵德昭不好意思,説:“你难道专门为了此事而来,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绾儿,你爹爹太客气了!你爹也真是的,我这不是要去城南酒楼么,要不改日吧。”

    颜沐绾不悦道:“今日都已经説好了,你这能不能先去颜府,我爹这人极好面子,你不去的话,是对他老人家的不尊重。”

    赵德昭心中想到甚么叫对老人家的不尊重,明明是你这个xiǎo娘子邀请于我的,只不过酒楼中的事情也不是怎么紧急,自己脱身一会儿,也就这样罢了,随即想到先去看看再説,也就答应下来,让赵匡美一个人先是去了广味楼,自己则上了颜沐绾的车子,去了颜府。

    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去颜府了,前世明明记得没听过什么东京城中有甚么颜府的,还是这个时代的历史也已经被自己改变了一些,就是连白孤城这个名字也没听到过。

    偌大的颜府伫立在开封城北,还是相当不错的一处建筑,虽然比不上红楼梦中描述的那样子,但是还是绰绰有余的。当赵德昭的眼光再次打量这座府邸之时,此刻车子已经停靠下来。

    颜府上下人们见到自家xiǎo娘子的车已经停在府门前,连忙从台阶上下来,上前去撩开车帘子,然后恭恭敬敬地搀扶她下车。

    颜沐绾下了车,车内探出一个人头,下人们这时候又见到从车子中出来一个xiǎo男孩,正是昨日送自家xiǎo娘子归来的那个xiǎo郎君,也就客客气气的样子,忙侍候。

    “你们去通传一下我爹,就説我爹要见的客人已经带到,此刻正欲往大厅。“颜沐绾道。

    “是,xiǎo娘子。“

    赵德昭当下没説甚么,而是跟着颜沐绾进入颜府,迈过了大门门坎之后,正门进去抬头就见到一面影壁,整个影壁都是用青砖垒成之,上面雕刻着一句话:“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赵德昭一瞥,随即心中感叹道,这几句话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要自己身体力行,历练起来,就不简单了。在《论语》中孔子赞叹颜回生活不易,因为他生活在“一箪食“,“一瓢饮”,物质生活是如此艰苦,住在陋巷之中,破屋里。任何人处于这种环境,心里的忧愁、烦恼都吃不消的,可是颜回仍然不改其乐。今日若是换做赵德昭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在享受到物质极其丰富的现在,怎么能回到贫困之时。

    赵德昭看了此言,心中明亮起来,虽説如今日理万机,但是自己也是一定要坚持住的,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富贵,何况颜回呢。

    赵德昭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颜沐绾的身后,然后穿过一片悠长的石径,苍翠欲滴的人工xiǎo竹林,鸟鸣阵阵,清澈的水池中初露荷叶,风吹过水面,又有金鱼随波逐流。

    但是赵德昭忽然想起影壁那句话,却觉得此地好似没有印证那句话,也就摇摇头。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厅前,厅堂及阙下亦多有阶基,亦用矮柱以承阶面,柱与柱之间刻水平横线,殆以表示砖缝。

    大厅内,柱之高者,其高仅及柱下径之三diǎn三六倍,短者仅一diǎn四倍。柱上或施斗拱,或仅施大斗,柱下之础石多方形,雕琢均极粗鲁。然四周之窗棂以斜方格为最普通,间有窗棂,另作成如笼,扣于窗外者。厅内装饰简单,布局一般,虽然简朴,但是粗犷、大气。赵德昭随着建筑的起伏而变换目光,随之目光停留在此建筑之上,它留有汉风遗韵,完全不像是唐风五代风格,看来颜府的装饰真是花了一番心思啊,开口赞道:“不错!”

    颜沐绾站在一侧,然后笑了笑,道:“昭哥儿,这处厅堂不甚雅致,甚是粗略,让你见笑了,如何称得上一个不错啊!”

    赵德昭没有回答颜沐绾的话,他随即注视到在厅堂主上之榻前方桌之上,放着一卷书籍,赵德昭往近了看,上面写着《颜氏家训》这四个大字,赵德昭欲要翻看书中的内容,却觉得十分不妥,未经主人的允许,私自翻看,此举实为不礼貌,赵德昭也就收了看书的念头,静静地站在厅内,等候颜沐绾她爹的到来。随后忽然想到《颜氏家训》这本书应该是颜之推记述个人经历、思想、学识以告诫子孙的著作。共有七卷,二十篇。分别是序致第一、教子第二、兄弟第三、后娶第四、治家第五、风操第六、慕贤第七、勉学第八、文章第九、名实第十、涉务第十一、省事第十二、止足第十三、诫兵第十四、养心第十五、归心第十六、书证第十七、音辞第十八、杂艺第十九、终制第二十。

    赵德昭大概也知道《颜氏家训》的一些内容,上上辈子,自己的父皇就逼着自己度读过里面的内容,也就笑了笑,看来这本书还是集天地精华于一身。颜沐绾见到赵德昭这般,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二人静候厅内。

    那边主人见到厅堂内客人来访,正是昨日女儿在外面崴了脚,送回来的那个赵兄弟,就匆匆赶来,表示当面感谢。此刻赵德昭听到背后有铿锵有力脚步声进来,转过身子,然后

    见到面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竹枝袍子,腰上悬着一块羊脂玉,头系着玉簪子,仿佛魏晋时期的名流佳士气,赵德昭料想此人即是颜沐绾的父亲,刚要去拜会。

    这时候颜沐绾开口叫了一声“爹爹!“

    赵德昭就知道眼前之人为她父亲,于是乎见着时,弓了弓身子,行了一礼道:“颜伯父好!”

    颜哲徽见到面前是个五六岁般大的童子,与自己的女儿年纪一般大,但是还是十分懂得礼貌的,也就如一个父亲见到孩子那样的口吻説道:“你就是绾儿口中的赵兄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能出手相助,颜某在此感谢赵兄弟的帮助,亦不知道这位赵兄弟如何称呼?”

    “爹爹,你们坐下来聊着吧!要不我先出去了!”颜沐绾説了声,立马走出厅内,却在门外一处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赵德昭接道:“让伯父称赞了,xiǎo子名赵,德昭,尚未有字。”

    颜哲徽听到赵德昭这三个字,德昭,德昭,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可是随即一想,又是一脸不置信的样子,他先前听绾儿的外公説过,孙家石炭铺的合伙人就是广味集团的董事长,广味楼的东家赵德昭,上次给予岳父的那些蜂窝煤和煤饼炉,极是好使,正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站在颜哲徽面前之此人如今不过五岁上下,却能将原版本立于世上的东西奇思妙想,稍微改作一番,推出一些新事物,这颗xiǎo脑袋中藏着怎么样的聪明才智,如今因为这些已经成为京城中炙手可热的商业神童,而自己时不时地还去广味楼去吃食美味,一番饮啄,甚是痛快!

    颜哲徽以前只是听过,今日能够得见亲身,也是醉了。颜哲徽笑了笑,道:“我听绾儿的外公説起过,原来xiǎo兄弟就是那个神童啊,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赵德昭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后説道:“伯父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xiǎo孩子,不是伯父口中的神童,伯父不要这么説。”

    颜哲徽又问道:“赵兄弟家中如何”

    赵德昭一听怎么扯上自己的家世了,也就见一些平常之事情,説道:“伯父,xiǎo子家住城东,祖父为将官,父亲带领禁军,如今随天子亲征,身在晋阳城下。家中还有两位叔叔。”

    颜哲徽一听赵德昭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军中为将,也就肃然起敬,道:“赵兄弟果然是出生于官宦世家!果然有大家风范!“

    “我这……”

    颜哲徽在朝中做官,然后朝中有些大臣又收到前线的奏报,称周国大军在巴公原击败汉国、辽国联军,如今已经将刘旻打个落花流水,将刘旻死死困在晋阳城中,如今周国皇帝亲率大军围攻晋阳之城,应该能够将汉国给攻打下来,然后俘虏汉国皇帝。只是东京开封城中的百姓官员都不知道,如今晋阳城下已经成为胶着之势,而汉国刘旻求助于辽国,辽国又出兵南下,杀了史彦超,晋阳之势如今只有五成的把握,不是输就是赢。

    赵德昭令尊又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好像听説在巴公原上,赵父救驾,将汉国刘旻残军,逼回北方。赵匡胤又是禁军中的一名武将,此番救驾,待回到京城就要升官加爵,如今赵府年轻,赵德昭亦年轻。

    这二人一文一武,都是才人,将来一番功业,必定能够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而且前途无量,何况赵德昭和自己岳父还是合作伙伴,想必也是站在颜家这边的。

    颜家虽然是书香世家,但是从安史之乱之后,颜家为大唐社稷做出了许多牺牲,一个半世纪前,凛冽的寒风夹带着沙尘,呼啸着、撞击着门窗,不断发出沙沙沙的嘶吼和声响;摇动着、摧残着庭院中那棵古槐,粗可合抱的巨大躯体战栗着、抖动着,枯枝儿不住咔嚓咔嚓地折裂着、跌跌撞撞地坠落着。颜杲卿、颜真卿等亲族在安史之乱中为了国家社稷而献出了生命,颜家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颜氏子孙如今人脉凋零,自己业已在朝中为官,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xiǎo官。

    颜家虽然不想做门阀,但是颜家肯定是要立足于这个世界上的,他们的血液之中流淌这先贤子弟的血液,自己若是能够得到赵德昭的相助,颜家就能够振兴。而且自己女儿若是能够有这么一个夫君,也是她的幸福。

    只不过如今两个人皆是xiǎo孩子,这样一想,颜哲徽随即自嘲地笑了一笑,自己这么想不过是随便想想的,但是赵德昭这个人自己是一定要笼络的,尤其是赵德昭发挥出来的价值。

    哎呀,我这也是杞人忧天啊,为了颜家,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要算计。

    若是赵德昭知道颜哲徽这么想,恐怕讪然一笑,没想到自己一不xiǎo心被人家相中,成了颜家的乘龙快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今日到底是中了甚么神秘头彩……可是颜哲徽看中的是赵德昭的才能和财力。

    这时候颜哲徽开口问道:“赵兄弟往后有甚么打算么、打算继续操持商人之业,还是将来去考个举人,中个进士!”

    赵德昭眯了眯眼睛,道:“家中父老希望我考个进士出来。”

    “哦!”颜哲徽打探道,“赵兄弟大才啊!”

    “不敢……”赵德昭感觉到后面的一些话他都觉得是颜哲徽在故意问的,回答起来也都不是很诚心。

    ……

    厅内颜哲徽和赵德昭二人相谈甚欢,这时候赵德昭忽然八卦道:“方才我有一个疑问,只是不知道伯父能不能解答,颜伯父父乃颜回后人乎”

    颜哲徽眼光之中,忽然现出惊讶之色,即刻掠了胡子道:“这个……赵兄弟的观察力不错,你是怎么观察到的。“

    “我适才经过影壁,见到孔子称赞颜回之语,又见到桌上的《颜氏家训》,就认定无疑了,我也不过是猜策。”

    颜哲徽道:“不错,赵兄弟,我颜家确实是春秋颜回的后人,唐朝颜真卿后人!”

    “敬仰敬仰!原来如此!没想到能够见到颜氏后人。”赵德昭笑道。

    ……

    两人交谈一番之后,已经在厅堂之内交谈了一个多时辰,如今快要到正午,赵德昭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当,忽然想起酒楼的事情,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叹道:“颜伯父,如今我还有要事在身,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马上就要吃食了,不如先去用餐。”颜哲徽笑眯眯得要求赵德昭用过中餐。

    “也好!”赵德昭觉得这样下去,自己都要觉得疯了,这大叔真怪,也只是期望饭后能够脱身,他隐隐约约之中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头,他方才从颜哲徽的眼神和语气中,顿时觉得,此人十分不简单,不知道他在做何打算。

    午饭之后,赵德昭也就辞别了颜哲徽。

    赵德昭对颜沐绾就説了句:“绾儿,我有事情先回去了。若是有空,改日再説。”

    颜沐绾道:“昭哥儿,你有事情先去忙吧!绾儿打扰了。对了你如果去城南的话,我让车夫送你。”

    赵德昭道:“那怎么好意思?”

    “今日是我打扰你了。”

    随即赵德昭出了颜府,坐了人家的车子去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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