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点啥,但啥也说不了。晚六再更吧。)

    就在高老白猛地踢翻银桶的时候,戎马一生的刘良佐诧异之余,自然不会把高老白这个老朽之怒放在眼里,而一旁的数个心腹亲卫则是即刻向高老白扑去,打算把他拿下问不敬之罪,但随后却听一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几个扑上去的亲卫又被炸得横飞开去。

    刘良佐被爆炸的气浪震得后退数步,幸好有亲卫在前护住了他的要害之处,倒是没有什么损伤。就在眼前一片的硝烟弥漫之中,刘良佐惊怒地大声喝道:“全部都给我拿下。”

    为了给谈判增加筹码和压力,刘良佐阵兵在帐外的人马都是他的亲卫精兵,论战力都比一般战卒都强,但眼前这些近百个耆老一对对地抬着燃烧着引线的火药桶奔向自己,仍然人人色变。亲兵们在一连窜的爆炸声听不到刘良佐的命令,人人只是惊魂未定地向外围躲避,但又迷失在黑火药浓厚的硝烟之中。

    刘良佐是耆老重点轰炸的对象。高老白的炸虽然失败了,但随后的十数个耆老抬着火药桶向他冲去。亲卫们就算拦截杀了前头的耆老,但燃烧的火药桶马上让他们又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刘良佐只有一个劲的向后退,突然他觉下脚下一滞,低头却见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脚。刘良佐下意识地摔着脚,但挣脱不开那人死命的手腕。刘良佐看着前面的浓烟之中,又有几个耆老抬着装着金银珠宝的火药桶奔向自己,又急又怒之余,猛地抽出腰刀向那只死死抱着自己脚跟的手砍去。

    刀落。手断。

    刘良佐脚步一松,正要迈步后退,那知另一脚又传来剧痛。低头一瞧,却见那失去双手的半截身子,顶着一个脑袋,张着满口鲜血的牙齿,一口咬着自己的脚跟。从那血污满脸而又极度扭曲的面孔上大约辨认出是高老白。高老白被火药桶炸得横飞数丈之外,腰腹之下尽是离体而去,他在奄奄一息之际看见奔逃的刘良佐,死不甘心地抱着他的脚。当双手被斩断之后,高老白凭着最后的一丝力量,一口咬住他的脚跟。尽管刘良佐穿着皮靴,但仍然被高老白一口咬得彻骨。刘良佐剧痛之余,仍然摔脱不开高老白的铁牙,只得又举刀向他的脖子斩下,然后拖着他的头颅奔逃。但因为这两下耽搁,那些抬着火药桶奔赴而来的耆老们终于赶到刘良佐的身前了。

    在此之前,有好几批敢死队被刘良佐的亲兵拦截了,但无一不是炸得血肉横飞。

    一声震裂的爆炸之后,刘良佐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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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沉默而又悲怆的氛围之中,整个江阴城的人们都在夜幕的星光下凝望着远处的君山之巅。古人以孝为先,那些慨然赴死的耆老的子孙们在厚重的城门之内,焚着香,跪拜着耆老们远去的方向,有的小孩则是问着母亲们,爷爷会不会回来?妇人们默默地流着泪,男子们则是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香火。

    从江阴的北门到君山的清军大营,最多只需一柱香时间。

    在这一柱香的时间里,江阴人的等待犹如一个世纪一般久远。

    耆老没有让子孙们等得太久。

    当第一声的隆隆的爆炸声从君山传来时,人们先是面面相觑,当第二声、第三声的爆炸声连续传来时,那些耆老后人中的妇人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们似乎看到自己的长辈在轰隆声中粉身碎骨。而她们的的男人则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抬起头,望着城头上的那群沉默的主事者们。

    “成了,成了。”

    陈明遇抹着自己那张大饼脸上的虚汗,喃喃地说着。训导冯厚敦也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向君山的方向谨重地拜了拜,立在他身的那些以许用为的诸生也是齐身相拜。

    高旭取下头盔,默然地以致敬的目光望着君山下此起彼伏的火光,倾听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或许在这个时刻,高旭感觉得自己的身心完全地融入这个时代。这个不是他所在的那个道德缺失物欲横流的时代,这是一个杀身成仁的时代,这是一个尊严还没有被阉割的时代。

    君山自杀袭击的爆炸声就是进攻的号角。默哀一会儿,高旭戴上头盔,转过头,望了望立在一旁的以陈明遇为的江阴主事者们,默默地点点头,向城下走去。他的那些三百亲卫已在城下整装待。

    按计划,耆老们的自杀袭击之后,趁着清军中营大乱的时候,从江阴、小石湾和黄田港三个方向向清军夜袭,掩护水路上的船队直达江阴城下。在江阴城下,随高旭出城袭击的还有以季从孝为的三千冲锋营。这三千义兵大都是江阴城内的主战力量,虽然成员繁杂,有农民之子,有士绅之后,甚至有些投笔从戎的书生,就算战斗素质不够专业,但他人人都是血性汉子,人人都身怀死志。

    高旭的三百亲卫一半是高氏的家兵和海盗,一半是来自舍桥死战余生的敢战之士,虽然徐鸿徐见山和史战史必达这两个队长都被高旭派出城去,但这些亲卫唯一的职责就是护卫高旭的安全。因此,对于这些高旭的亲卫,人们又以旭字为名,称之为旭卫队。正是这个刚刚反正的清军前千总,祸害在常州城里的花花公子,竟然成了江阴城危难之机的最大援助者。

    而对于搏杀,高旭经过几次血战,再加上他强的心理素质,对于战斗已经没有初时的那般恐惧。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高旭明白穿越在这个时代,自己的未来是靠自己杀出来的,是由无数的人头铺陈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高旭觉得自己现在做的符合自己作为医生的职业性质,都是用刀割去脓包和流毒,以前是对于个人,而现在是对于整个天下,从医与从军,具有最大的相似性。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旭沿着城头的阶梯一步步走下,他觉得似乎这静默的空气之中似乎有一把透明的凹突镜,汇集着城楼之下那些民众的充满着期翼而又炙热的目光,以自己为焦点,引燃着某种无法压抑的壮烈的情绪。

    他原本是个冷静的人,但这个时刻,冷静而又局外的东西像寒露一般被这些目光所蒸腾一空。

    那一声声从君山隆隆传来的夹杂着横飞血肉的爆裂声,犹如一个个江阴人悍卫冠尊严的震天怒吼。

    望着城楼之下这些江阴人歇斯底里的悲愤与死战之心,高旭直觉得这座坚城在燃烧!

    而他,也惭惭地被融化,惭惭地成为其中的热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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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接近城门的三百旭卫队的骑手,在外便是季从孝的三千冲锋营,然后是数千等待船队来营救的江阴童子们,再外围就是那些耆老的后人,江阴城内各阶层的城民,以及修葺城楼的各种匠人,搬运物资的民夫,人数虽然众多,却秩序井然,这一切都与城楼下搭建的一个指挥高台有关。那个高台大约有二十方左右,几十个人员忙忙碌碌地上上下下,而坐镇当中的却是一个女子。她是阎小玉,负责调配全城的物资,修葺城防各式人员安排。正是因为她出色的调度,繁琐的城防变得有条有理。

    在高台火把光芒的辉映之下,阎小玉那清秀的脸显得苍白而又疲倦,也只有她那细细长长的眼睛里有着强撑着的精力,在梳理各类的物资清单。似乎因为某种感应,阎小玉突然抬起了头,向不远处的城楼望去,望着那个自己应该深恶痛绝却又身负江阴十万城民之义的男人。家人的尸骨未寒,而仇人就要在眼前扬长而去了,一缕缕痛苦之色又从阎小玉的细眼里泉拥般溢出。

    一旁正在处理文书的陆楷见了阎小玉的异色,不由关切地问道:“夫人,哪里不适?”

    阎小玉收回目光,望了一眼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婿,摇摇头,强作一个令他宽慰的笑容。陆楷又道:“夫人,要么你先去休憩,余下的事务让为夫来做吧。”阎小玉听罢心底叹了一口气,要是他能做,也就不用自己这般劳累了,对于具体而又繁锁的事务,这个只知圣贤书的秀才夫婿,哪里能胜任得了?

    阎小玉又是摇摇头,忍不住又抬起头,望着从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的高旭,心中烦躁和嫉恨无以复加,突然一股血气翻涌,忍不住素口一张,竟是吐出一口嫣红的鲜血来。陆楷见了大惊,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大声道:“夫人,夫人,你咋的了?”随后马上吩咐自己的侍童去请大夫。阎小玉努力地坐直身子,摆摆手,阻止去请大夫的侍童,对陆楷道:“妾身无姜,夫君莫急。”

    多日来郁积的嫉怨随着这口鲜血的吐出,阎小玉心神不由大振,本是苍白的脸竟是泛起一片反常的红嫣来,看在陆楷的眼里,不由呆了呆,自己的夫人何时可曾这般明艳逼人?阎小玉一本正经地凝视着陆楷的脸,道:“夫君真的不打算投笔从戎?”这些日来,阎小玉一直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只得设想让陆楷投军杀敌,只要他从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变成一个久经沙场的勇将,自己的家仇得报的机会会大上几分。但陆楷仍然只是这般迟疑地应道:“夫人,我陆家九代单传,家父已下严令,不许我投军。”

    阎小玉心底又是叹了口气,自己的夫婿虽然性格方正,但失之于懦弱。要想把复仇之念寄在他身上,无异于痴人说梦。父亲又着眼于大局之安危,而舍一家一姓之私仇。但她阎小玉只是个小女子,她的胸襟无法象其父一般开阔,她执着的性格像一根导火线一般引燃着郁积在心中的嫉恨。

    当她又忍不住遥望着城门处那个被江阴民众星捧月般拥着的高旭时,咬着牙沉思一番之后,突然对陆楷道:“夫君,汤娘子出城在即,我去送别一下。”

    陆楷见夫人不再提投军的事,舒了一口气,目光着她走下高台,向城门处走去。只是突然之间,陆楷觉得妻子那瘦削的背影却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水易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回过神来,陆楷自嘲地笑笑,把一个弱女人比作一个壮士可真是殆笑大方。可是当陆楷看着地上那丝丝缕缕的鲜血,不由得又仓惶起来。他大声叫着夫人,跌跌撞撞地走下高台,但阎小玉却是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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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刘良佐苏醒过来的时候,他觉躺在一处帐蓬之内。他用浑沌的眼神望着几个站在身前的垂头丧气的心腹参将。接着,一阵剧痛从下身传来,刘良佐侧目望去,却见自己只余一个腿了。刘良佐惊怒道:“我的腿呢?!还有一只腿呢?!”

    刘良佐命大,他只是被炸飞了一只腿。一个参将听了刘良佐的话,迟疑地指指角落处,道:“大帅,你的腿在那里。”

    刘良佐转头望去,却见自己的一条断腿的脚跟上还咬着一个头颅,刘良佐吸了一口冷气,道:“他怎么……怎么还咬着我的脚?还不快把那头扔了?!”

    参将无奈地应道:“大帅,他已咬得深入骨骼之中,一时之间无法脱落。”

    刘良佐失神地喃喃自语道:“疯子,这些江阴人都是疯子。”

    隔了一会儿,刘良佐又问道:“现在是何时?军情如何?江阴人可有什么动静?”

    参将道:“回报大帅,现在是子时,因为江阴耆老的炸药袭击,亲卫队的兄弟死伤惨重。在耆老的袭击之后,江阴人从小石湾、黄田港以及江阴城三个方向夜袭城外的各处大营。因中营受袭,大帅重伤,各营军心惶恐不安,再加上江阴人的夜袭,在城北有三营人马竟然生营啸,不战自溃。”

    刘良佐气得脸色青,出师未捷脚先断,对于他在新朝的前程,已是极端不利。刘良佐怒道:“中营之乱,本帅受伤,尔等不知封锁消息么?马上急令各营固守营寨,不可轻易出营浪战。”

    参将心中暗道:“中营之乱,断腿将军,一夜之间早已传遍诸营,如何封锁得了?”

    刘良佐又下令道:“封锁黄田港是重中之重。若让崇明船队经运河直达江阴城下,让援助的物资钱粮入城,江阴坚城就越坚,更是久攻不下。本帅说过,要让一只鱼也别从长江里游进江阴的护城河里。”

    参将苦着脸道:“大帅,崇明的海盗长于水战,战船又数不胜数,炮击彻夜不息,黄田港已是危在旦夕之间了。”

    刘良佐深深在吸了一口气,忍住剧痛,大声道:“你立即带领一营人马支援黄田港。就算全营尽墨,也要在天明之前,把崇明的船队堵在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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