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好像说好的今天出去的,四哥早早在院子里等我,我却一下不想去了。

    看我反常,他倒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下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问我是不是昨天榭昀来找我了,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话。

    我没有隐瞒,说他把玉冥教的一些事都告诉了我。

    四哥转着笛子嗤笑,“你什么都知道了,还需要想什么?”

    我说出了想了一个晚上的疑虑:“我在想,娄郁旬当年为什么一定要除掉玉冥教?还有他对榭昀...”

    四哥打断道:“你想的点和我一样。这南越陛下,看起来,不是很喜欢稷王和陵王。”

    ???

    我诧异,“他不是最疼爱他们两个了吗?”

    四哥摇摇头,“我早就觉得,他不是表面那样。”

    他说着,又看向我,“你想想,上回你进宫,白淑妃的那件事,他是什么态度?”我想了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四哥替我答道:“他没怎么说话,也没有说疑虑谁,将所有说话的时间都给了你,随你怎么说怎么做,你要什么也会应允。那日安阳长公主为什么那么会在后宫?”

    我摇了摇头,“不知。”

    “后妃出什么事,有必要让一个长公主特意来后宫?当然没必要。可是只有安阳长公主在,你才会心安理得,也只有她,和丽妃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她非帮丽妃不可。”

    “你想想,若是那个时候安阳长公主不在那里,你要做什么说什么,会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为何会偏帮丽妃,既然帮了,也是要帮到底的。南越人人皆知,你到南越那么久,只去过一个地方,只拜会过一个人,所以以常人的想法来看,相比其他人,你和安阳长公主算得上是关系匪浅。”

    “你和安阳长公主都恰巧出现在那里,而你和她话说的最多,你要什么她就二话不说给你什么,全程一直陪着你。若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点点头,“我会觉得,是安阳长公主特意找来人和她一起帮丽妃洗脱嫌疑的。”

    四哥轻轻锤了锤自己的额头,又道:“可是后来,墨延香也没用上,你也没说几句话了,那个小丫鬟就忽然冒了出来,将白淑妃的罪行说的一干二净,还说出了她藏药的地方,你那时是不是觉得,你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都是多余的。”

    我连连点头,这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四哥扣了几下桌子,轻轻吐了几口气,继续道:“即使那天没有你,没有安阳长公主,白淑妃也会是那个下场。她被定罪的时候,没几个人到场,到场的都是不会随意说出去的人。”

    我疑惑,“所以,是为什么?”

    “他是为了帮你。”四哥解释道:“你连白淑妃都可以轻易扳倒,试问还有谁敢再惹你?”

    我摇头不解,“我和娄郁旬没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我?”

    “你和他没有关系,你和凌榭昀有关系。”四哥说着叹了口气,“他是想利用你告诉凌榭昀,他在帮他护着你,他也在帮着他复仇,白淑妃是一个,稷王也是一个。”

    我无法被四哥这样的理解说服,摆手道:“你怕是想的太多太复杂。”

    四哥笑道:“好吧,算是我多想了,你当我没说。”他说完又问我,“你今天真的不想出去了?”

    我瞧着他那副失落的样子,心道明明是我要出去,需要他带着,怎么我不去,反倒他不高兴了。

    我起了身,“还是出去吧,走吧。”

    每次我犹豫着要不要出门,真的决定出去之后,都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偏生我每次都不信邪。

    然而这次是真的没有遇到不好的事,只是...遇到了无法面对的人。

    四哥说他好几天都没喝酒了,要去买一些酒去,先拉着我在酒楼坐了一会儿,就静看着他喝酒。

    ...

    说得好听,陪我出来,让我好好缓解一下,结果出来了,却是什么都要顺着他的意思来。

    我才坐了一小会儿,就坐不住了,觉得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人这一生,就只有这么些年,这么些可以活的时日,干嘛要让自己呆坐着。

    他没有强留我陪他喝酒,也没有要和我一起,嘱咐我一个人小心些,等会儿走累了就来找他,他一直在这等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刚踏出大门,就后悔了。

    可巧不巧,和离墨撞了个正着,就差脸贴脸了。

    我只要一想到榭昀跟我说的话,就觉得尴尬,如今见着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况且我这几次见他,他都变了很多,和两年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两人同时止步,他盯着我看,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声,“那个,好巧啊。”

    我这话说的极其不自然,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奇怪,他面上倒是很淡然,轻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想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

    “一起走走?”

    我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心里还暗暗斥责自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又不是见着了老情人,人家就算是喜欢你,也没什么关系啊。谁规定喜欢了就不可以做朋友了的,和离墨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榭昀是不是...跟你说了苏叶宛和白水宁的事?”

    我如实回道:“是,什么都说了。”

    “谢谢你。”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

    我竟不知他这声对不起是从何而来,不过我的这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至少那个时候,他信我,他懂我,伤了人也是为了我。

    而且就如榭昀所言,苏叶宛和白水宁咎由自取。虽然手段的确残忍了些。

    “你有什么好谢的?”他语气轻柔,“我以为,你会怪我,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我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心狠,可他现在这个语气和态度,我如何说得出口?况且,我又没有什么资格可以怪他,他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和旁人无关,我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说起来,我之前...好像真的对他指手画脚过,所以他那个时候讨厌我,也是情理之中,是我自找的。

    “你和榭昀,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没怎么样,能怎么样,就那样吧。”

    他笑道:“你们,明明都爱的死去活来的,从前一直在相互折腾。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在一起了,不用顾虑什么了,倒还不知道珍惜了。”

    ...这个人,还真的是,很实诚啊,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向我,我又觉尴尬,敛了敛笑意,就着他方才的话问了一句:“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娶苏叶宛?”

    离墨双目一愣,显然是惊愕了,疑惑道:“榭昀没有告诉你吗?”

    我摇了摇头,不以为然,“没有啊,他好像要跟我说来着,我不想听。”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从他口中听到,我既会害怕,也会恼火。我畏惧着他,也畏惧自己的心。

    我害怕他那个逼不得已是因为我,也害怕是因为别人。害怕我知道后会忍不住心疼他,忍不住要往他身上扑。

    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和二哥一样觉得,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没有什么逼不得已,没什么可以辩解的。

    我一点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他为自己辩解什么,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只要他不再闹腾,我就心平气和地对他。什么时候那个心结解开了,大概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不理由的了。

    那个时候我等他八年他没来找我,重逢在一起后,我不是一样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吗。

    我觉得我对这个不是特别在意。

    离墨半响没有吭声,我又说了一句:“我只是随口问问,其实知不知道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又笑道:“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真的想知道了,自己找他说去,他现在不会对你再有什么隐瞒的。”

    我心里暗笑,你倒是了解他。

    也对,两人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自两年前开始怕是每天都朝夕相处吧,不了解才怪了。

    我时不时瞄他几眼,他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才说了这么几句话,似乎句句都离不开榭昀。

    怎么不说说自己,比如他怎么最近一直都待在北凉,南越不会有人察觉的吗?比如什么时候再回南越。

    这些,都是我想问的吧。

    其实想想,也蛮心疼离墨的。

    静妃为了复仇,不惜和仇人同床共枕,还和他生下了一个孩子,离墨明明是和普通皇子一样的,可是却被静妃...当做了一个杀人工具,打小就要练武功,长大后就要杀这个杀那个,为玉冥教鞍前马后的。

    他心里,真的很如意么?

    那日在皇宫见静妃的时候,她对离墨...很是冷淡,都不如对我。

    真是佩服静妃,也佩服离墨。

    玉冥教...到底是有怎么样的魔力,让这么多人,都为之赴汤蹈火,不惜一切代价要恢复它,要为之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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