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子瑜往后退了半步,几步跳到椅子上,借力砸向榻上装睡的某人。

    “……”钟离伯谦被她这么一砸,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颗扁豆。钟离伯谦迅速伸手捂住嘴,免得自己发出声音,子瑜可真狠!

    “伯谦。”尉子瑜见他还是不吭声,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幽怨。

    离人院内,李惜霜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小脚丫踩在她的身上,弄得她有些不自在,迷迷糊糊之间,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瞬间被惊醒。

    用手一捏,那小东西发出一声声响。

    “吱~”

    “啊~”李惜霜迅速撒开手。

    下人们听到李惜霜的喊叫声,连忙点亮烛火,跑进她的卧房。打开房门,便瞥见四处逃窜的小灰鼠,胆子小的丫鬟们也跟着吓得尖叫起来。

    “啊~啊~救命,有老鼠。”

    ……

    含笑院,尉子瑜连续唤了他好几声,钟离伯谦都不吭声。尉子瑜计上心头,便将冰冷的手伸进被褥,故意伸进钟离伯谦的脖子里取暖。

    钟离伯谦心里一惊,他忘了外面下着雨,子瑜难道来贤王府没有撑伞,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看来今夜不宜久留。”

    钟离伯谦正要伸手握住尉子瑜的手,便听见尉子瑜的声音,她迅速起身离去,让钟离伯谦扑了个空。她走后不久,整个府上开始闹哄哄的,小春点着烛火走进钟离伯谦的卧房,被房里的铁笼子绊了一跤。爬起身龇牙咧嘴地走到钟离伯谦的榻边,发现他的被褥表面有些湿润。

    “七殿下,原来是你捣的鬼?”

    “什么?”钟离伯谦翻身坐起:“本殿下做什么了?”

    “您再讨厌王妃,也不该半夜捉老鼠去吓她啊!怎么说她也是您的嫂子,那离人院她若是待不下,不就有借口去找王爷了吗?七殿下不知道王爷有多厌恶贤王妃吗?”

    “你在说什么?本殿下没明白。”

    “七殿下,装老鼠的铁笼子还在你房里,你这被褥还是湿的,不是你是谁?”小春说完这话,转身提着铁笼子嘀咕道:“奴才先将这个笼子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了,再替你换新的被褥。”

    “……”看来离人院的事是子瑜做的了,堂堂妄生门的少主,竟如此幼稚,抓老鼠吓兄长的王妃。

    可能是因为尉可馨的事,咽不下那口气,为何不直接向李惜霜下帖呢?

    大概是因为兄长吧!李惜霜怎么说也是兄长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妻子。只是她方才好像淋了雨,明日会不会生病?

    子瑜啊,一刻都不让他省心。

    “七殿下发什么楞呢?快躺下歇息吧!”

    钟离伯谦翻身躺下,脑子里盘算着明日怎么给尉子瑜送药,又不能让她看出来。他的气还没消下去,才不要主动找她。

    ……

    离人院乱成一团,甚至惊动了清宁院的钟离伯君。丫鬟替李惜霜撑着伞,去了清宁院,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借口,钟离伯君从榻上爬起,径直往书房走去,将卧房让给李惜霜。

    别的院子都没有鼠患,就她的院子大半夜出现鼠患。那离人院之前又不见得有那么多老鼠,这女人还真是不择手段。李惜霜越靠近他,越让钟离伯君觉得反感。

    李惜霜有苦难言,钟离伯君这个夫君是她自己选的,父亲曾给过她思虑的余地,今后就算过得不好,她也不能对父亲诉苦。

    钟离伯君坐在书案边,盯着案上的孤灯,昏昏欲睡,上官听寒为他取来被褥,替他盖上。

    尉子瑜悄悄回到尉府,换下湿衣裳,才掀开被褥躺在榻上。钟离伯谦是真的生气了,这么弄他,他也不肯搭理,不知道方才那一砸,有没有砸出内伤,伯谦应该没那么弱吧!

    尉子瑜想着想着,整个人昏昏欲睡。

    清城的某条巷口,众多初中生围着一个瘦弱的女生。对她指手画脚,污言秽语。

    “你这么穷还装什么清高?”

    “你父亲那个赌鬼竟然还将你留在身边。”

    “她妈妈经常不回去看她,肯定是不要她了。”

    “喂,我这有点面包渣,今早吃剩的,赏给你了,别饿死了。”

    “她这种人,让她死了就好了。”

    “对啊,怎么不去死?”

    ……

    尉子瑜蹲在巷口,双手抱着头,就怕他们说到激动之处,动手砸在自己的头上。面对这些人,就算遍体鳞伤,她也无力反抗。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要她去死,可她并不想,她要竭尽全力活着。

    尉子瑜的视线只能看到这群人的小腿,巷口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驱散了这群将她围在一起的初中生。尉子瑜不敢抬头看他,他伸手将尉子瑜扶起来,便转身走回车边,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尉子瑜站在巷口,望向那俩汽车,后坐的车窗正缓缓关上,她只瞧见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车里的人透过车窗看着遍体鳞伤的她,眼里略过一丝不忍,最终回过头正视着方才坐回驾驶座的男人。

    “郑叔,开车吧!”

    “是,少爷。”

    ……

    “呃……”尉子瑜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丽儿正在榻边照顾着她。

    尉子瑜叹息了一声,她怎么又梦见前世了,怎么又梦见前世那些糟心的事?

    那里没有伯谦,没有疼她的父亲,也没有兄长与姐姐,更没有绮落沐辰这样的好友。如此想来,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世界。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明明已经放下了那个世界,为何……还会做这样的梦?

    丽儿见她坐在榻上失神,开口道:“小姐,您终于醒了?您感染了风寒,刚刚退烧没多久,将军与大公子才从你的房间离开。”

    “我没事。”尉子瑜说着掀开被褥就要下榻。

    “小姐快躺下,您的病还未痊愈。”

    “我没病。”尉子瑜打断她的话:“姐姐呢?”

    “大小姐刚刚离开,想必此刻已经回到念云轩了。”

    为了避免丽儿的小嘴絮絮叨叨,尉子瑜只好躺回榻上。盖上被褥,她再一次失了神。

    渭阳城。

    黑月与司马访琴已经跑了多家盐铁铺,还是未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两人垂头丧气地在街市上走着,能不能查到线索,他们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前面还有一家盐铺,要不我们去问问。”

    黑月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牌匾:“付家盐铺,这铺子压根不大,能查出什么线索?”

    “这渭阳城的各大盐铁铺都查过了,不也没找到有用的信息吗?”司马访琴长吁了一口气:“大商铺的老板圆滑得很,你想从他们口中套话,不使点手段,基本没可能。”

    “那小商铺也完不成这么大的交易啊!”

    “真是……”司马访琴有些无奈:“宁可找错,不可放过。”

    “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说了算,尽管找,慢慢找,等他们将痕迹全都抹掉,我看你怎么找。”

    “要不,我们想办法让陈大人出手吧!”司马访琴很清楚,不管是他还是妄生门,都不适合出面。

    “只能这样了。”

    ……

    离城。

    钟离伯谦急匆匆走到药铺,递给大夫一个药方,让他抓了药就送到尉府去。大夫正准备开口询问病人的症状,他便丢下银子跑了出去。

    “这人……”大夫摇了摇头,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开了几副药,让徒弟送到尉府去。

    尉府的下人接到这种来路不明的药材,自然不会轻易将这些药材送到膳房,见那送药的离去,便把送来的药材扣下了,虽然府上的二小姐确实感染了风寒,可尉家也不缺这几副药钱,反正,这种来历不明的药材的宿命,只有被扔掉。

    是夜,丽儿见尉子瑜没什么大碍,才吹灭烛火,起身回房歇息。

    丽儿才躺下,尉子瑜便起身消失在夜色里。钟离伯谦一日不原谅她,她就浑身不舒服,因为钟离伯谦与她闹别扭,害她做了个关于前世的噩梦。到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没过一会儿,她越过墙头,潜进贤王府,熟门熟路地来到含笑院,推开钟离伯谦的房门。屋内黑漆漆的,只有榻上有个小黑影:“呵……原来伯谦睡觉喜欢蜷缩成一团。”

    榻上的人一惊,子瑜怎么又来了,今夜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捉弄他?

    “伯谦~”尉子瑜轻声喊他。

    他可不是那么轻易消气的人,他钟离伯谦一般不生气,生气起来不一般。

    “伯谦~”说话间,尉子瑜已经凑到钟离伯谦的耳边。

    钟离伯谦害怕她发现自己醒着,屏息凝神。

    “伯谦怎能不理我呢?”尉子瑜咬着下唇,这男人,还真是得寸进尺:“还不快醒过来接受本小姐的道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谁怕谁?钟离伯谦暗自腹诽。

    “钟离伯谦,你逼我的。”

    尉子瑜的话音落下,钟离伯谦便被她硬生生拉起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鼻尖与尉子瑜的鼻尖相碰。他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脸颊在黑夜里若隐若现。

    “你终于醒了?”尉子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挨得近的缘故,两人大概能看清彼此的神情。

    穿着白色里衣的钟离伯谦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原谅我了没?”说完,尉子瑜在他的唇上吧唧了一口。

    等等,钟离伯谦还没反应过来。子瑜到底怎么了,为何突然反常,前两天在竹屋吻了他,然后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半夜闯进他的房间,今夜又主动吻他,这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原不原谅我?”尉子瑜见他没反应,又在他的唇上吧唧了一口。

    钟离伯谦煽合着睫毛,这是……

    “你别得寸进尺啊!”尉子瑜又在他的唇上吧唧了一口。

    “你是不是故意的?”尉子瑜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

    “你……”尉子瑜话音未落,便被钟离伯谦拥进怀里,推倒在榻上,两人四目相对,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子瑜为何要这样?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伯谦的妻子吗?既然不可能,为何还要三番五次地招惹伯谦?伯谦只碰自己的妻子。”

    “那你放开我。”尉子瑜双手放到钟离伯谦的胸口处,推搡了一下。

    “如果伯谦不放呢?”钟离伯谦纹丝不动。

    “不放就抱着吧!”

    “……”钟离伯谦无奈,起身放开她。

    “原谅我了吗?”尉子瑜也跟着坐起身,索性爬进被窝,与他并肩而坐。

    “何来原谅一说。”钟离伯谦叹息了一声。

    “不好奇子瑜为何这样吗?”说完,尉子瑜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满足地笑了起来:“只有你原谅我,我才不会做噩梦。”

    “好了。”钟离伯谦的心被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融化:“原谅你了,解释解释为何突然这样,大半夜跑到男子的卧房,你我这样,若是被发现了,子瑜今后别想嫁出去了。”

    “难道伯谦希望我嫁给别人?”

    “不希望。”钟离伯谦伸手拉被子给尉子瑜盖上:“要聊天,也得先盖好被褥,你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是啊,今夜特意来传染给你。”

    “可以啊,即便不能帮你分担一些,能与你一起承受,伯谦心里也会好受一些。”钟离伯谦侧过脸,笑容满面:“说吧,这几日为何如此反常?”

    “其实子瑜并没有骗你,我差点成了别人的妾室,若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已经放弃生活了。”尉子瑜嘟囔着嘴,她并没有说谎,只是不方便将那人的名字说出口罢了。即便尉子瑜与钟离伯君的情没有了,她也不想伤害钟离伯君。

    “伯谦相信你。”钟离伯谦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话题转到前两天尉子瑜前两日在竹屋的异常举动上:“前两日为何吻伯谦,难道是子瑜突然发现伯谦的好了?”

    “对啊!”尉子瑜笑出了声,反应过来后连忙捂着嘴。

    “放心,含笑院比清宁院还冷清,小春睡得比猪还死。”钟离伯谦的双眼紧紧盯着尉子瑜,即便是黑暗也阻挡不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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