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霜婷茫然的走在大街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汪正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正如目前所说的那样,汪正熹是个很现实的人,权衡利弊,当弊大于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抉择,包括抛弃她。

    第一次去没见到汪正熹岳霜婷就有些预感,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第二次见到了汪正熹,汪正熹温和的态度让岳霜婷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温和背后隐藏的冷漠,这是在她等了一个星期之后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之后再去求见汪正熹时遭到婉拒之后才慢慢悟过来的。

    先前的倾听和表态不过是一个姿态,给自己一丝希望,但实际上这种姿态毫无意义,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在这件事情上为自己母亲做点儿什么,甚至就算是他能做点儿什么,他也不愿意,因为那不符合他的利益。

    对于一个之前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女孩子来说,这二十天的种种让她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另外一面的残酷,细雨和风也许背后就是风刀霜剑,只不过站在阳光下的自己之前从未发现过这一切罢了。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发自内心的冰冷让她全身都有些僵硬,周围一切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她就这样一个人独自走在阴冷灰暗的天空下。

    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父亲病倒了,整个家里都乱了套,岳霜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家里亲戚除了埋怨吵闹,什么也帮不了自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们都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无能为力时,他们一个一个都渐渐淡出了。

    而让岳霜婷感到心寒的还有自己周围那些朋友同事。除了那么一两个平时觉得很一般的这个时候还会主动关心一下自己,给自己出出主意,帮自己请假外,其他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个平时环绕在自己身旁貌似和自己相当亲近热乎的人,这个时候都毫无例外的消失了,甚至那些个死皮赖脸的追求者。这个时候都把自己视为了瘟神。

    没有人再想和自己沾上半点关系,自己犹如得了黑死病的病人。他们连看都不想看到自己。

    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岳霜婷并不清楚,平时对自己母亲的事情她很少关心,母亲也把自己当做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从未对自己说过她工作上的事情,当然从逢年过节经常来自己家里登门拜访的客人那里岳霜婷也大概能知道一些东西,但她平时的确不太关注。

    但是她还是隐约知晓母亲的一些事情,省纪委来人在家里搜查了一次。收走了一些东西,让父亲签的字。但是具体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出的事,她和父亲都不清楚。

    而正是这种懵然无知的状态才更让人揪心。她迫切想知道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会得到一个怎么样的处理,哪怕是判个十年八年,那也得有个准信儿才是。

    但是现在谁会回答自己这些问题,谁会理睬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找谁。

    市里边的回答很统一,省纪委办案,他们不清楚,而省纪委那边的回答则是异乎寻常的统一,案件调查中,一切无可奉告,会在合适的时候通知单位和家属。

    至于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无可奉告,这也就意味着,没有时间限制,没有任何条件,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这里,岳霜婷就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这是对未来一切都茫然无知的恐惧带来的绝望。

    当陆为民驾驶的三菱蒙特罗缓缓与岳霜婷并行的时候,陆为民可以清楚的看到双手插在风衣衣兜里的岳霜婷脸上那麻木漠然的神情,这一刻陆为民觉得自己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那种难受的滋味即便是多年以后,他也能清晰无比的记得。

    “霜婷!”

    仿佛完全沉浸在了她自己的空间中,对陆为民的呼喊没有半点反应,岳霜婷依然漫步前行。

    陆为民心里一疼,再度喊了一声。

    岳霜婷终于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隔着车窗玻璃看了一眼陆为民,迟疑了一下,却低下头去,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霜婷,上车!”

    似乎没有听到陆为民的招呼,岳霜婷骤然疾步前行,陆为民轻轻一点油门,三菱车轻盈的跨上人行道,横在了岳霜婷前面,却把从对面而来的两个路上行人吓了一大跳。

    陆为民拉开车门,跳下车,一个箭步冲到了正欲转身逃离的岳霜婷面前,一把抱住对方,“霜婷,上车!”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岳霜婷脸上满是冷漠,用力的挣扎着。

    “不认识我没关系,那你喊救命啊,叫人报警来抓我啊!”陆为民毫无顾忌的狠狠抓住对方的胳膊,将对方揽在自己胳膊弯里,恶狠狠的道:“你叫啊!”

    “你放开我!我和你不再是一路人!”岳霜婷眼中已经有了一丝泪影,面色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就是要纠缠你,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来想办法解决,我想你总不会愿意看到你母亲这样一直毫无消息吧?”陆为民压低声音,周围已经有些人注意到了自己两人,这里距离省委省政府都不是很远,虽然陆为民不认为有多少人认识自己,但是万一有丰州那边的人在省里边办事,看见自己这样,那就太尴尬了。

    陆为民的话击中了岳霜婷的要害,泪水压抑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陆为民意识到了岳霜婷的动摇,拉开副驾车门,把岳霜婷扶上车,“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当三菱越野车终于退出人行道重新驶上街道时,岳霜婷的泪水已经如泉涌一般横流,如果不是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陆为民肯定会好好安慰一下对方,但是现在,陆为民只能抽出手来,替对方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对方。

    当岳霜婷哀哀的枕着陆为民的肩头哭了个够的时候,陆为民觉得自己的肩头几乎都要被泪水浸润透了。

    犹如樱桃般红肿的眼眸,有些散乱的秀发,看见陆为民爱怜的看着自己,岳霜婷忍不住扭过头去,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形象糟透了,这么一段时间她根本就没有休息好,几乎是一闭上眼就想起妈妈,父亲住在医院里,她一个人独自住在有些宽大而又冷寂的屋子里,那种想要让人窒息的空旷让她只能蜷缩在被窝里无声的低泣。

    她从未体验过那样的感觉,那种整个世界都已经抛弃了自己,让自己无处可去无路可走的感觉。

    她甚至有些害怕回到家里,这里的一切都让然难以自抑的想起这过去多年的种种。

    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一切都让他犹如在梦中。

    岳霜婷的家他来过几回,那是在前世中,昌江大学的教师宿舍,岳霜婷父亲在昌大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历史教授,当然能分到这一套大房子,未尝没有晏永淑的影响,虽然是晏永淑入狱,但是这套住房却没有受到影响,如果是在昌州市委里分房子,恐怕很快就会让你退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住在昌大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如此熟悉,似乎时光在倒流,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头脑一阵混乱。

    岳霜婷的香闺他也十分熟悉,依然是这种素雅温馨的风格,一只毛毛熊扔在床头上,叠得很整齐的锦被,纤尘不染的床单,还有一套很有些波西米亚风格藤编桌椅和台灯,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在这里卿卿我我。

    陆为民努力的摇摇头,让自己从那种迷乱中挣扎出来,让自己清醒过来,一切都不再是那个世界了。

    “怎么了?”岳霜婷看见陆为民猛然摇摇头,有些切切的望着陆为民,柔弱而又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份怜惜之心的神态。

    “没什么,只是有些混乱。”陆为民信口道:“二十多天了,如果只是单一的事件,纪委那边应该给出一个大致结论才对,我怕你妈……”

    岳霜婷脸色苍白,目光低垂下来,无助的扭着风衣衣角,“我也不知道我妈的事情,平时她不怎么和我说,我也没怎么过问,但是……”

    作为女儿,生活在一起,要说岳霜婷一点儿不知道自己母亲的作风,那也不可能,但是子不言母过,这个时候即便是她知道一些,她也不可能说自己母亲的问题,在纪委讯问她时她也是如此说,好在省纪委那边倒没有太难为她,只是最初两天问过她两次,便没有在找她。

    现在岳霜婷几乎是把自己当做了唯一可依靠的对象,在她心目中,自己就像是中世纪的骑士,来拯救她这个被魔龙抓走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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