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琼丫头虽然不在意这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能不尽一尽心。王妃虽不认你做女儿,这郡主的名号也拟了无妨,还要多多备上嫁妆。我记得世子妃的名号是涵宁,想必是容涵安宁的意思,最是恰当不过,如今你与世子妃是一样的,就取容安两个字做封号吧,不知你可喜欢?”清琼笑道,“太妃说的自然是最好的。”容安,是容涵安宁的意思么?只是容安两个字细细咀嚼起来,却觉得是另一番旖旎情致,唇齿间是化不开来的温柔,容华安好,仿佛是什么祝愿一般。不论这意思究竟是什么,这两个字也代表着自己以后的人生了。

    夜宴开始,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不知是真是假的欢喜热闹里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在外头欢呼雀跃的百姓瞧着,自然又是一桩庆事。本来西疆百姓就豪爽些,礼教之类也不甚介怀,故而清琼、清玫姊妹的举动也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觉坦率可爱。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不知是喜是悲,是惊是痛。清琼的婚事,本来是众人意外之事,或有人盼着是怀蓉的,或有人盼着是清玫的,或失望或安心,总是想不到的感受了。只是当事的几个人却似乎最是平静,席间淡然饮酒说笑,并不叫人瞧出什么不妥来。有人冷眼瞧着,只觉得既如清水澄澈,又如迷雾难解,实在是看不透究竟。盛宴易散,何况诸人心思也都不在这上头,也未觉得怎样便就都散了。满湖上的人、外头的宾客和澎涞皆已经告辞回去,只是还有些事情要仔细商量着办的,要紧的人便又都留下来,听太妃安排教导。

    清琼自然封了容安郡主,总有些事情要预备,封太妃便嘱咐青罗、月逍两个跟着柳氏、安氏一处学着,又对青罗道,“你母妃和云侧妃不在园子里,你大嫂子却又要照料翎燕,也不能时常去的,你就多道琼丫头那里坐坐,陪她说说话儿吧。”青罗忙应了,又笑道,“我想着琼姐姐在咱们家里也住了许久,如今议定了亲事,也很该叫姐姐家去一阵子,在方大人、洪夫人膝下尽尽孝心。”封氏笑道,“你这孩子想的很是体贴周到,是我疏忽了。”见洪夫人满面的感激之色,就笑道,“我是把琼丫头当做自家孙女儿看待,一时间忘了,夫人不要怪罪。”洪夫人忙道不敢,又笑道,“多谢二奶奶的心意,琼丫头在府中得诸位照料,我们很是放心呢,还是叫琼丫头伺候着太妃吧。”

    封氏笑道,“那不成个道理。琼丫头便家去几日吧,你们老夫妻便这一个女儿,又被我们霸占了这些日子,如今**辣地说要远嫁,岂有不想的,若说不想,也是骗人的话了。”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只是封氏收敛了神色笑道,“只是既然是嫁给南安王世子又封了郡主,这些规矩还是要有,家去几日还是得回园子里来住到出嫁的时候,夫人也莫怪。夫人若是想女儿,只管常来园子里坐坐。夫人且放心,我这两个孙媳妇儿都是极好的,有她们和琼丫头作伴,自然是没有不妥的。尤其是青丫头,琼丫头要嫁给她哥哥,有些话这姑嫂两个便能说一说了。本来这亲事还未成本不该如此,只是咱们都是一家子,也不必这许多讲究,早些熟悉些,对琼丫头总没有坏处的。青丫头,如今我可就把你嫂嫂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应着才是。”青罗笑着应道,“第一次见着琼姐姐便觉得面善,不想有这样缘分呢。”

    又说起这婚期,上官启便道,“本来我的意思,是依着怀慕和青罗的例子,叫一个人送去,如今虽然几个孩子都在外头,不拘叫谁回来便是了。或者是慕儿,或者叫文峻文峰都无不可。只是我方才听亲使的意思,南安王世子开春的时候便要到西边巡防,他的意思是要等到来年开春时候,亲自过来迎娶呢,不知母妃的意思是怎样?”封氏略略沉吟一番便笑道,“我瞧着也没什么不妥。想来是南安王世子想念妹妹,又为了表示对这一门亲事十分看重的意思。这婚事议得仓促,如今也快十一月,天寒地冻的本不宜远行,就叫琼丫头在家中多住些日子,和姊妹们一处玩笑,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一来于亲情上有益,二来人也少受些苦。本来大家子定亲,三年五载完婚的都有,或者是娃娃亲的,更是不急在一时。想必方家两位也不愿琼丫头这么仓促便去。依我说,既然那边如此说了,就按着南安王世子的意思办,叫她妹妹多陪着这未过门的媳妇,也就是了。咱们青罗丫头也能尖尖娘家人,琼丫头也能在家中多盘桓些日子,岂不是彼此两便?”

    上官启颌首道,“母妃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的。还有一件事情,那边派来迎亲的澎涞,说是要留在蓉城一起筹办后头的事情,也说要一观西疆风土,权当游学。”封太妃似乎冷笑了一瞬,转而温和笑道,“既然是他的好意思,便就如此。”说着又问道,“前些日子是谁在照顾?”青罗忙起身道,“父王命我安排,我一介女子不便,就请了董润大人帮忙周全照应。”封氏点头道,“如此很好。既然如此,就叫文崎和文岄也都跟着一处,年轻人在一起多长长见识也是好的。素来听闻澎涞先生是不世出的英才,叫他们几个跟着学着些。”青罗便应了。

    封太妃笑道,“既然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琼丫头你就跟你家老爷夫人回去住几日,到日子我自然派人去接的。玫丫头和珏丫头也顺便跟着一起家去两日,还有长郡主也一起去。闹了这几日我也有些乏了,这几日你们也都不必来我这里,这就散了罢。”众人听了此话便都散了,清琼姊妹便跟着方家的长辈家去,月逍跟着安氏等就往府里去料理一些琐事并安排着送清琼姊妹出去。青罗见怀蓉给自己递了个颜色,便笑对柳氏道,“才刚热闹了这半日,如今园子里也是乱着,我就留在园子里头收拾罢。”柳氏点头笑道,“这样最好,如今外头的事情烦乱,我和婉侧妃也要帮着一起料理,你就在这里,可要记得先把太妃好生伺候回去才是要紧。”青罗便应了,且瞧着她们都往外去,又叫人照应了怀蕊回去,自己便跟着怀蓉一起,便扶着封太妃送往染云堂去。

    封太妃年纪虽然大了,步伐却也极稳,虽然扶着青罗和怀蓉,却不必使什么力的。本来是要往渡口去走,封太妃却忽然生了兴致,就要往燕婉桥上去走。怀蓉本来道路途太远只怕累着,太妃却定要如此,两人也没法子,便只好跟着去。好在燕婉桥虽然路途极长,上头处处是景,随处可以停下来休息,倒也并不防事。封氏也有许多日子没有会王府里头了,这两个月虽然回来,却总是深居简出,并不常出来走动,一座染云堂最是幽静,几乎和深山里头的禅房无二了。与众人见面也不过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平日里常见的也只有怀蓉一个。今日走动起来,却也觉得四周风物良佳,难免时时驻足而望。

    怀蓉便笑道,“太妃难得有这样好兴致,竟然便逛起园子来,真真少见。”封氏便笑道,“这座桥上风景甚好,这么走一遭,只觉得神清气爽,竟没有觉得累呢。”又对青罗笑道,“你自然知道,这一座桥是你父王给你母妃建的,如今也算是蓉城的佳话了。你和慕儿的婚礼也在这桥上,想来也能有这样的缘分的。”青罗心里却是一凛,觉得有些不祥,只道,“我们哪里敢和父王母妃比呢。”封氏笑道,“原也不必去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况这缘分原不在这桥上头。我和先王也没有走这样的桥,不也是相守了一世么?就像这园子里头的风景,原也不在这一处是一样的。”青罗笑道,“果然这园子里头处处精巧,只可惜太妃总不常出来逛,可不是辜负了?”

    封氏笑道,“你见这园子才有几年,不是我说虚话,这里头许多草木,皆是我眼瞧着长大的,只是那时候这园子名字还叫宁园罢了。这里头还有许多古木名花,皆是先祖创业之时的旧物,如今看起来,也是常叫人感慨。”青罗点头应道,“我曾在芳草渡见了那一株先祖时候便有的黄桷古树,下头还有烹茶煮酒论天下的字样,倚古树参天,坐于乱石之上,面朝无边湖浪,真是觉得心胸开阔许多。”封氏睨了青罗一眼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与众不同,喜欢这样的景物,到底是将门之女有所不同的。小孩子们多半喜欢写热闹的,花儿草儿的,不伤大雅,也是姑娘家的玲珑心思。只是若说要做这几州几县的女主,还是差了许多的。你一个年轻女子能有这样心胸,以后成了西疆的王妃,也定然十分合宜的。说句托大的话,我小时候也和你一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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