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第一个反应就是刺骨的冷。

    沿着路的深邃,柳梦璃小跑着,却依旧感受不到慕容紫英的气息。

    身体里的妖力抑制不了的逐渐膨胀,最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焦躁的缘故,但渐渐发现自己是很冷静的,似乎这样的反应是受了周遭环境的影响。

    莫非紫英他已经……

    “你说,若是我现在取了你性命,阿宸会如何?”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柳梦璃也知道了那是谁,同时也松了口气。自己的反应是因为她,而不是因为感应到了慕容紫英有什么不测。

    “谁是阿宸。”柳梦璃皱眉,想装作不闻往前走,却发现自己已被定身。

    “唔……倒是忘记了,他现在是叫慕容紫英。”岚妁移了半个身子到她身侧,“不得不说……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她伸出手去撩了柳梦璃一缕发在掌心,“除了族……不过说起来我们还都是妖。”

    柳梦璃不忍冷笑一声:“我可不至于杀了螭,还千百般算计。”

    岚妁笑:“你是说我心狠手辣?”偏头挑唇,“我以前啊……虽不及你温柔娴雅,但却也是……”

    谈及过去,岚妁眸底也是一片温和。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过往里。柳梦璃稍稍偏头看到她这模样,突然心下有些感叹。时间总会让一些人得到很多,失去很多,改变很多。

    还未过多思考,岚妁的眼里顿时一凛,伸手掐住柳梦璃的脖子,恨恨道:“是你,还不都是你,害得阿宸不再理我,不回我身边!”手下力道更狠,“我要杀了你,扮作你,阿宸就会回来了!”

    柳梦璃呼吸顿促,奈何不能动弹,也只能由她掐着,渐渐的意识开始涣散。满脑子却都是紫英现在在哪儿,他安全与否。在不知他安危之前,自己是不能死的,柳梦璃稳了稳心神,存住最后一口气,蔑笑道:“你也真是悲哀,要扮作我的样子,才能得到他……”柳梦璃知道“阿宸”是她的软肋,而且似乎“阿宸”和慕容紫英长得很是相似,但其中原因她不懂,也无从知晓,只能利用女子善妒和不甘这一点去激她。而果然,岚妁听到了这句话神色一变,手上力道也是戛然而止。

    “就算不扮作你的样子,阿宸……阿宸他也……”声音却越来越小,“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做回以前的自己,阿宸他就会……回来吗?”

    岚妁的眼里没有了一丝戾气,尽是少女才有的迷惘和急于得到人肯定的迫切,柳梦璃微微垂眸,心里很是难过。虽然上一秒她还想着杀了自己,却忍不住道:“与我一同的那个男子叫慕容紫英,并不是你口中的‘阿宸’,不如……你告诉我阿宸的一些讯息,我也帮你找?”

    岚妁摇摇头:“没用的……我找了一千年……没用的……”

    她口中还在呢喃着什么,柳梦璃却惊讶发现自己能动了。稍侧身,就看到岚妁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为虚无。

    原来不是她的真身,是幻影而已。

    死里逃生的柳梦璃也是舒了一口气,虽然平时处事不惊,可这次可谓是命悬一线,差一点就真的死了。来不及体会先前岚妁的话,她又开始往前寻找慕容紫英。

    而慕容紫英那边,却是别一番景象。

    他走了没多久就感觉到呛人的寒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细碎的小雪珠,很快将他淹没。他头一次体会到了手无缚鸡之力是什么滋味,再睁开眼时自己却是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只是浑身动弹不得。打量着四周,是一个没多少光的房子,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动静,再回头,却发现有什么离自己极其近的打量自己,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物什要怎么说呢,雪白色的长毛就是它的长相,看不出来具体的形状,依稀很宽阔。慕容紫英正想瞧个仔细,那物什却好像人一般直了直腰,露出些灰褐色的根,似手,扶住了凭空而来的蔓枝缠绕藤杖。

    “咳咳,咳,年轻人,你可不是妖啊,老身差点把你给吃了。”

    依旧看不清它面容,但它却很清晰的口吐人言。慕容紫英微微惊诧,道:“您是?”

    “老身是这儿的祖宗!”它一边说,一边跺了跺藤杖。慕容紫英有些错愕,没料到雪山参实体竟是如此,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许久,他才道:“您……食妖?”

    “老身自然不是以妖为食物,老身是痛恨那些妖,欺我后人,老身必食肉寝皮报之!”

    于是祖宗又把两家的仇怨重新给慕容紫英说了一遍,大概是因为慕容紫英修仙,而它也成精的缘故,待慕容紫英倒也算温和,没过多久也给他解去了束缚。但是慕容紫英随即便想到,柳梦璃发现他不见了,便是立刻会来找。要是遇到了它,那该如何是好。

    别说抵抗了,先前他还没有过多反应,就已被雪山参也卷入了根须之中,陷入昏迷。

    加上先前的交谈,慕容紫英可以确定这雪山参就像一个到暮年的人,虽然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可出发点却是因为对方伤害了自己的后人。想到这,慕容紫英道:“晚辈还有一事想问。”

    “你说。”

    “晚辈有一妻,近日备受一千年狐妖限制,命已显垂危之态,不知前辈可有什么法子让晚辈能护住爱妻。”慕容紫英深深一揖。

    祖宗转过半个身子:“千年狐妖?这世上狐妖能过百年的都不容易,上了千年的,岂不是跟老身等同了。”

    “有何不易?”

    “你所不知,狐妖为了修炼速成,最喜去祸害人。运气好的祸害人之后逃过雷劫天谴就算过去了,运气不好的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像这千年的,不是有仙人的庇佑,就是那东西妖气太重,已非寻常天劫能解决。”顿了顿,“啧,千年狐妖,你爱妻倒是命不好,如何招惹上的?”

    慕容紫英道:“吾妻当年因妖界动乱,自幼被吾派前辈送往人界,寄宿于一户寻常人家之中。后来因吾派与妖界之事再发,吾妻记忆突回,折返妖界,做了少主。之中百年,晚辈未曾和她一见。本以为百年之后她归来,我们便可放心归隐,奈何她在此时发现她天生就和狐族有着羁绊。若要解除羁绊,她和狐必有一方亡之。她修为不过百余年,和她羁绊的,却是千年狐妖。”

    祖宗呢喃道:“想不到你即将成仙,妻却是妖?有趣有趣。”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对妖的憎恨,“你妻倒也可怜,要是有机会就让她来老身这儿坐坐,老身虽不可能为了你们而去和没做过伤我子孙之事的千年狐妖结怨,但倒是可以帮她延长些许寿命。”顿了顿,“你妻是梦貘?”

    “正是,她现在已为幻瞑界之主,全名柳梦璃。”慕容紫英见祖宗此刻完全没有一丝对妖的反感,稍稍松了口气。祖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老身觉着,柳梦璃倒是不简单哪……她都已经过了雪障,找到山顶来了。幸好老身是因为有你这仙客在此,否则早就去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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