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外面忽得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扣下,打得万物措手不及,桑青只觉得迷迷糊糊间有人起身,轻手轻脚的感觉,她微睁开眼睛,室里只得丝丝的光亮,朦胧中,她看得到他的背影,卓然挺拔,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她感到全身像是有火在灼烧着,一拨一拨的翻滚着,连带着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脑袋似要爆开一般,偏偏身子还绵软无力,桑青下意识的吞咽,微微弱弱的发出声音:“瑾航……”

    但是,她如此微弱的声音很快的淹没在大雨的声响中,却依然让季瑾航听入耳朵,他像是感应一般,倏得转身,桑青昏昏沉沉中还能看清他的容颜,衬着外面如黑洞般悚人的夜景,她全身不自禁的瑟缩,像是像黑洞不停的朝她逼近,对她露出狰狞的笑容,她在无比的恐慌之中只想触到季瑾航的手,心脏急速的跳动,有如无数的铁蹄踩踏,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感到短暂无力。

    季瑾航很快的发现了她的异常,眼见她缓缓的伸手过来,眼神里皆是无力惊怕,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将她紧紧的搂住,刹时便感到她身子如火一般的烫人,引得他全身发热,他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手覆上她的额头,果真一片滚烫,方才知道她必是发烧了!

    额头间猛然一阵微凉的触感,好像连皮肤都能发出轻微的嘶的一声,浇息她身上的火焰,她的身子不免的再缩小,周身全无一丝的气力,只得重重的喘息,呼出来的气也是灼热烫人,她反手就握住他的手,低低的,如同婴孩般的嘤咛:“难受……”

    季瑾航不想她的病情发展的如此之快,林医生离得远,况且外面此刻倾盆大雨,鞭长莫及,眼下的办法也只能尽快的替她降体温。

    不能再这里继续呆下去了。季瑾航心里想,但很多时候是拗不过她的,这里的条件太过于贫乏,她如果要得到很好的照养必定要回去,季瑾航一边帮她不断的更断毛巾,一边这样想,看着她发红的脸孔,此刻这样子看来倒是显得气色极好,大有面若桃色之形,只可惜,她的眼神微开,原本灵动,现时却毫无神采,疲惫不堪,心里的疼惜缓缓的漾开,不由的,轻轻的唤她一声:“桑青……”

    “恩。”她低低的应了一声,轻细如同小猫,微开的眼睛又闭上,重重的喘出一口气,仿佛胸口积聚着无数的棉团,堵塞她的呼吸。

    季瑾航手缓缓的下移,替她解开胸前的两颗纽扣,盈白的肌肤上红色的点点格外的醒眼,上面还缀着水泡,水盈盈的一戳就破,她此刻也乖巧听话,任由他侍弄,到底还是有良心,只听得她绵软无力的说道:“你还是走吧,要是传染给你,就惨了。”

    季瑾航失笑,揉揉她细小的脸,说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咱俩也能同病相怜了。”

    桑青抬眼,重新扭了扭身子,给自己调了个舒服的位置,也不理她,眼神飘出窗外,这样下雨的天气,回忆就开始慢慢的靠近,以无可抵挡的姿势降临在她的面前,她便是不可抵御般的想到思睿,想起了那个让她永生都无法去忘怀的伤痛。

    她想念思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到让她可以忽略旁人的感受,连那种忽略都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然而,额上的冰凉总在提醒着她,她侧眼过去,正好看到季瑾航的侧脸,他正径自专心的拧着手巾,昏黄微弱的灯光下,他的一半侧脸柔和清俊,唇棱角分明却圆润,微微的上扬,纤长的手指在水波的浸润下显得如同上好的古玉,她蓦得眼角发酸。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人,竟然为了她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甘愿屈居于此,因她任劳任怨。

    她还想着,如若是平时的他,这会儿应当是美人在怀,漫漫温情长夜吧。

    桑青只顾一径思绪,未曾注意到季瑾航温和的眼神正堪堪停在她的脸上,他只是看到她脸上来不及收敛的哀伤,包含着另外一种难言的情绪,心脏微微一缩,他想,无论怎么做,也不能抹掉她心中的那个影子。

    他与她之间,只能说是岁月太早,相遇太晚!

    似乎有人这样说过,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这样想来,或谢能说是,得之,吾幸,不得,吾命。

    漫长一夜,消逝到两人之间无言以对的沉默中。

    再度惊醒的时候,源自于皮肉的一阵刺痛,她的眼皮几番挣扎,总算适合了白昼的光亮,外面早已风平浪静,举目而望,都能感到阳光微暖,鼻腔里满是青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感觉好些没?”她眼神一转,林医生的面孔映入眼帘,脸上浮出春风般柔和的笑意,那种感觉——————像极了宁绍文。

    “还好。”桑青牵动嘴角,状若一笑,似乎连翻动身子的气力都消失殆尽,只余留着一丝呼吸在此苟延残喘。

    “是我太大意了,四十度啊,幸好有季先生在。”林医生庆幸的说道,语气中尽是如释重负的意味。

    她适才想到季瑾航,问道:“对了,他人呢?”话音甫落,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适时回应,“总算没有烧糊涂,还能记着我。”

    季瑾航自她的床沿坐下,将手里的东西置在床边桌上,将她扶起来,往后面垫了枕头,顺手又拨顺她微乱的发丝,端详了她的脸一会儿,忽而一笑,道:“这样子可爱多了。”

    桑青不觉疑惑,却不明白他话中所指,此时正自腹中空空,饥饿感充斥脑袋,她探头去看了看桌上,上面静静的摆放着一碗白粥,正冒着热气,她的手方才触着碗,便给轻轻的推开。

    季瑾航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正舀起一匙轻轻的吹气,而后送到她的嘴边,示意她吃,旁边还有林医生和阿甘老师,桑青自然觉着别扭,幸而这两人皆是识相之人,很快就退了下去,屋里,转眼之间,就剩下他们俩人。

    桑青仍然不肯,微侧了头,说:“我自己来。”

    这样做又显得自己矫情,但人家季瑾航却连点矫情的机会都不给她,愣是不肯把粥给她,一脸的气定神闲,笑意淡淡。

    无奈之下,桑青唯有张嘴食了一口,眉心微微锁起,季瑾航当即知道她不喜欢,粥倒并不是寡淡无味,他只是往里面洒了些盐巴,想着她兴许还能咽上几口。

    到底还是高估了。

    桑青只食了一口,便不肯再吃,眼巴巴的问道:“能不能给点其它的吃?”

    她现在是没有发现她的脸,等她发现之后,看她还敢不敢作这种痴想,到时候,还不一样乖乖的清粥素菜。

    季瑾航只有故技重演,照样是温柔似水的哄骗,总算还是央她喝下了半碗,到最后,她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吃了,他便也不再强求,他收了碗去洗,回头看到她正一脸难受,手不安分的四处捉着。

    眼见她的手往脸上挠去,季瑾航连忙的按住,说道:“别抓了,小心留下疤痕。”

    桑青道:“痒啊。”

    他的手轻柔中带着力道的制住她动作的手,转而让她躺下,说道:“别乱动,帮你上点药,这样你就不难受了。”

    药是今天让易风直接专机过来,他深知动摇不了她的思想,唯有让她继续在此逗留,况且,连他自己都觉得,虽然这里资源过于贫乏,甚至条件艰苦,但民风纯朴,人人真诚善良,比起那个尔虞我诈的城市,倒也不失为一片乐土,也正适合她这样的人生活。

    桑青忽觉得胸前一凉,他的手正专心的解着她的扣子,她连忙按住,结结巴巴:“你——————你干嘛?”

    她一眼就瞥见他眸中光华流转,闪烁着如星般的光采,只听得他柔声说道:“乖,别动。”

    桑青哪敢不动,眼见衣服被褪去了一半,再然后的是,晶莹而挟带清香的药膏涂抹在身上的红点点上,她瞪时脸红热起来,赶紧爬起身来,说道:“你————不用了,这个我自己能行!”

    季瑾航停下动作,似笑非笑的凝睇着她,当真没再为难她,转而把药膏递到她的手中,道:“也好吧。”

    桑青接过药膏之后,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替自己的涂药,果然,冰冰凉凉的感觉散开,原来刺痒难耐的感觉倾刻消散,她正一径的替自己涂抹,后背一阵温热的触感,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引得她的耳垂边微微发热。

    “后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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