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紧张,毫无疑问,等待自己的孩子降生之时,就是男人生命中最激动震撼的时刻。

    我站在产房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这个年代还不流行什么爸爸陪产,而是认为女性生产是一个非常污秽的过程,男人严格进入,否则会沾染上邪祟之气。

    尽管我多次表示我并不忌讳这个,但依然被几乎所有人拦在外面,就连鸢和佑熙都跑来阻拦,可见这种观念在此时是何等的根深蒂固。

    看着日头从岚刚进产房时的初升,到了现在几乎高悬头顶,还是没有动静。

    刚开始的时候听得到岚一直在喊,到了后来却没了动静。我这心里真叫一个七上八下啊,就像小老鼠不停抓挠似的。

    几乎是难以抑制的,我的脑海中跳出了狗血电视剧里常有的镜头。

    一个老嬷嬷从产房里跑出来,满手是血,头发凌乱,焦急的问男主:“官人啊,难产了!保大还是保小哪?”

    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可怕的念头赶出脑海,背上却已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我的右手,我回头看时,却是鸢站在我的身旁。

    她轻轻靠在我的胳膊上,低声说道:“先生放心吧,岚姐姐身体底子那么好,个子又高,一定没有问题的!”

    她的语句是在安慰我,可是颤抖的小手却充分说明她在害怕,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担心和害怕。

    到了这个情况下,我只能安慰她,而不能让她安慰我了。我轻轻伸手,拍了拍她的小手,温言笑道:“我知道的,我只是略微有些奇怪,岚不是一直是个急性子吗?怎么生起孩子来这么慢慢吞吞的!”

    鸢笑了笑,知道我在安慰她,却没作声。华梅走到我的另一边,语带抱怨的道:“哼!我母亲以前常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像是走了一遭鬼门关。男人们可不关心这个,都是只管播种,别的都不操心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人这样说过的!”鸢在另一边,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

    这算是审判吗?横竖我也不算错啊。于是我反问道:“难道男女在一起的根本目的不是延续后代吗?这怎么就错了?”

    听到我还敢还嘴,华梅立即叉着腰,扭着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这个现象!现象,懂吗?”

    “明白!明白!”我嘴上答应着,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生命的延续谁的责任更大、谁的付出更多这个命题不是我应该参详和研究的,我能做的就是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至于结果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无论怎样,我都欢迎。

    见我还是紧张,鸢眼珠一转,开口问我道:“先生,你有想好孩子的名字吗?”

    “名字?”我闻言顿时一愣,是啊!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呢?

    忽然,一股做父亲的荣誉感油然而生。宝贝第一步,一定要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按照天干地支来算,今天是乙亥年、甲戌月、丁亥日,孩子肖猪,冲蛇。如果过会儿能生,算是戊申时,大驿土命,五行缺金。

    今日的喜、福、财、阳神、阴归在东、西、南三向,独不利正北。

    按照这个来算,给孩子取名需明补金,或者明补土、暗补金。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扭断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根头发,想了无数种方案,他们拿来的纸被我画的密密麻麻,多少种方案那!

    最后,我是说,最后的最后,我定下了自己的决定!

    如果是个儿子,就叫孙培思;如果是女孩,就叫孙庭维!

    当然!当然!万一是俩男孩,那弟弟就委屈一下,叫备选名字孙云坚;如果是俩女孩,妹妹就叫备选名字孙庭鸳。

    就这样,我一个人傻子似的坐在院子里的地上,翻来覆去的画着名字。

    看我在纸上写出来的名字,华梅、鸳几个识得汉字的轻轻的念着,其他不认识汉字的只能让其他人念着听。

    我哪里顾得上别人怎么看,别人怎么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忽然从窗口迸发而出!

    那声音高亢而嘹亮,我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一般,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就想往门里跑,那哭声就像勾魂的咒语,让我的心神再也离不开被角上露出的那只小手!

    她们不让我进门,说什么也把我拦在了门口!

    这种激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像其他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此刻就是永恒!

    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

    我站在门口,双手握拳振臂高呼!

    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在那一声哭声依旧之时,突然又穿出一声更嘹亮的婴孩儿哭声!

    我顿时愣在当场!

    真的!真的是两个?真的是两个小宝贝!?

    几乎无可抑制的,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有后了!有两个!两个小宝贝!

    就在我头脑一片混乱之时,作为助产师的挚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抱着两个襁褓!

    “先生!向您道喜!龙凤胎!”

    听着挚的声音,我还在呆滞,身后的华梅和鸢已经尖叫着跑了过去,轻轻把两个宝贝分别抱在怀里!

    我颤抖着手轻轻揭开了左边宝贝的襁褓盖头,一张丑丑的小脸在下面不安分的扭动着!眼睛紧紧的闭着,小脸涨得通红!

    “好丑!”我激动的热泪盈眶,颤声问道:“这是大的还是小的?”

    挚捂嘴笑着道:“这个是姐姐!”

    我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哦!哦!姐姐好!姐姐好!姐姐是爸爸的小棉袄!”

    激动了好一阵,随即反应过来,微微总手指碰了碰小耳朵,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受瞬间传递全身!

    我颤抖着手,轻轻盖上小家伙的盖头,又转身走向另一个宝贝,轻轻揭开了盖头。

    喝!小伙子似乎看见了光,微微睁开眯缝的眼睛,似乎在向着我的方向看着!

    尽管我知道他看不见,但我依然激动的血脉沸腾!

    我伸出手,轻轻挡在小家伙脑袋上方,生怕刺目的阳光刺激到孩子的眼睛。

    我激动的就要掉泪,忍着不让它落出来:“宝贝!爸爸愿意一辈子替你遮挡风雨,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我嘴里默念着,怕孩子受风,恋恋不舍的盖上盖头,伸手擦了一把眼泪。

    “启蓝,孩子的名字呢?”华梅问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用力笑着道:“起好了。问问岚的意思吧!”

    屋里已经清理干净,我跟华梅、鸳、佑熙等女眷一起走进了屋里。

    岚很虚弱,但是很清醒。她微微偏头看着我,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我脱掉外套,深怕外面的寒气侵袭了她,用力搓了搓手,方才坐在她床榻侧畔。

    “岚,你辛苦了!”我轻声说着,用暖起来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两个宝贝。”岚轻声说着。

    “是的,两个宝贝!”我重复着。

    “我无憾了。”岚困倦的微微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她为了生这两个宝贝耗尽了所有体力。

    于是伸手从旁边接过热糖水,用小勺子轻轻喂进她的嘴里。同时轻声的问:“孩子生出来了,我给孩子起了名字。”

    岚努力点了点头:“你起的,一定好。”

    我心里一阵剧烈的悸动。在她们三人里面,跟我最贴心的是鸳,最合拍的是华梅,我对岚付出的最少。

    而此时此刻,我却感受到一种深刻的血脉相连!

    这么多年来,岚一直默默的奉献着,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作为女人。

    她的话总是最少的,做的却总是最多。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复杂心情,只能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将绿色的气劲缓缓度给岚,帮助她恢复。

    岚微微舒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先生别费力了,很快会好的。”

    我却不回答她,而是轻声说道:“姐姐叫孙庭鸳,弟弟叫孙培思,好吗?”

    之所以女儿选了备选名字,完全是因为念起来顺口,其实并无好坏之分。

    “好!”岚轻轻回答了一声,困倦的睡了过去。

    我轻轻将她的手塞进了被子,将被角向里塞了塞,缓缓站起身来。

    刚要转身,鸢忽然低声叫道:“哎呀!尿了!”

    所有人都望向她的手中,那襁褓半中腰的位置忽然向外汩汩的冒着水!

    哎呦我擦!这是姐姐还是弟弟!居然这么淘气!

    鸢连忙把小家伙放在早以准备好的小床上,我们一起七手八脚的解开襁褓,是弟弟!

    小家伙的丁丁此时正向着旁边滋出一股清流!硬是弄了鸢一身!

    “哈哈!这倒霉孩子!一出生就不老实!”我轻声笑着,接过挚递来的尿布,按照心中假想了一万遍的过程轻轻给小家伙换上。

    此时此刻,这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除此之外,真的是别无他求!

    谁知刚照顾好弟弟,姐姐又开始了!

    新一轮的折腾,新一轮的喜悦。

    一直折腾到夜深人静,小院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我把小家伙和岚都安顿好,准备离开。华梅和鸢非要照看孩子,我自然是没有意见,我也想留下,她们却说我留着不方便,硬是把我赶出了大门。

    笑着摇摇头,便准备独自一人返回宿屋。走出几步,又万般不舍的回头看了她们所在的屋子一眼。

    那昏黄的灯光,透着无限的温馨。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扭过头,我忽然也感觉到一丝丝的疲倦。人生啊!就是这么充满惊喜。

    思考着,行走着,缓缓走到了房间门口。正要伸手推门,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么晚,有事吗?”轻声发问,声音却向周围缓缓扩散开来。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我是说……我们谈谈吧!好吗?”一个女声从侧后方传来,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我收回手,望向她的方向。

    伊莎贝拉的身形正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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