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脑袋好沉,晕晕乎乎,我抬手想揉一下太阳穴,可明明我的胳膊在那儿,任我再用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我……胳膊怎么了?”我急声问他。

    “你中箭受伤了,忘了吗?”他黯然道,甚至是忧伤。

    中箭?对那晚我中了一箭,瞥眼看看肩头,衣服底下赫然绑着绷带,那条胳膊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知觉,而脑中思绪渐渐清晰,对了,那天他转身走后,我一人在房看,直至晚他还未归,我焦急万分,后来那人谎称耶律德光要我过去,将我引出府去,实则奉了述律皇后的命令想要杀我,然后我拼命逃跑,在慌乱中中了一箭,最后关头耶律德光终于赶到,再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了……

    “是箭伤所致我的胳膊没有知觉?”我接着问。

    “你想起来了?”听到我的问话,他眼含喜色。

    “嗯,”我点点头,“怎么会这么严重,那能好……”

    “当然会好的,我将天下所有的名贵药材都找来,还怕治不好吗?”他急忙打断我的话,口气虽淡然,却中气十足。

    “但只中了一箭怎么会这么厉害?”怔怔地问他,心里的疑问重重。

    “那箭是有毒的,”他深颦眉头,口气冷戾,懊悔不迭,脸的表情心有余悸,“好了,好了,不说了,你醒过来就是万幸了。”他又低头看我,口气极至温柔。

    没想到,那支箭竟然是有毒的,看来述律皇后绝不手软,那人的准备更是万完一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谁知我命大,又死里逃生一回,“今天是什么日期了?”我突然想起来,问他。

    “后天就是春节了。”他答。

    啊,这次又睡了这么久?次为从大梁皇宫逃脱,我冒险喝下风茄花,结果昏睡了半个月才醒,将母乙吓个半死,这次又……我皱皱眉头,看来每次受伤,都要睡几天的,不过还是我的肩膀最吃亏,次回契丹的路,是右肩受刀伤,这次左肩头,这两个肩膀跟着我也是最郁闷的,在心里调侃自己。

    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进来一人,端着一碗药汁,“郡主,该服药了。”他将药汁恭敬地端到我面前。

    这里都是男人,还是弄枪舞棒的武人,并没丫头奴婢的侍候,次少主来这里都是随身带谷秀和淑母贴身侍候,耶律德光虽在契丹王廷有自己的贴身侍女,可他这次来中原只有侍卫随从,并无女眷。

    “你出去,我来。”耶律德光顺手接过药碗来。

    那人没敢吱声,交给他,小心退了出去,耶律德光拿起勺子搅着药汁,边搅动边小心吹气,随后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放到我嘴边,他的动作那样娴熟自然,似是做了许多遍,熟能生巧,我看着他,被动地张开嘴巴,浓黑的药汁入口,哇,好苦,我最讨厌喝药了,简直是酷刑,皱眉退缩,“这是什么药,好苦。”我抱怨道。

    “良药苦口,来,快喝。”他又舀了一勺喂入我嘴里。

    我无奈叹息,自知在他面前是不能打马虎眼的,只得硬着头皮,将那一碗辛涩的药汁全部喝个精光。

    他俯身下来,伸手替我拭了拭嘴角的残汁,我看着他,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语,他亦静静望我,眸含温蕴与喜色,“后天就是汉族的春节了,你们汉人过春节是不是跟契丹不太一样?”他笑眯眯地先开了口。

    “噢,那当然了,”我眉毛一挑,顿时勾起了兴致,“我们晚吃年夜饭、守岁、放鞭炮,还有压岁钱可以收。”我微笑着浮想联翩,顺口说了出来。

    “压岁钱是什么东西?”他好奇地问我。

    “呃,”我转动眼珠想了想,是不是说漏嘴了,没事反正他也不是汉族人,不懂汉俗,“就是新年伊始,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我含糊答道。

    他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胳膊不能动,都不能放鞭炮了。”我颇为沮丧地撅嘴说道,其时真想后天痛快地疯个够,好好的大放一通鞭炮去去这一年的晦气,祈祷明年风调雨顺,一帆风顺。

    “没关系,再说还有我呢,再说腿脚还可以走动嘛,大不了到时你指挥,我来干。”他看着我的表情忍俊不禁,打趣我道。

    “呵呵……我哪敢,你堂堂二少主,我岂能指使得了你?”我也笑了起来。

    看到我笑了,他也爽朗地开怀大笑,“现在好了,你终于醒了过来。”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些许伤痛闪过,但很快化为心慰和欢喜。

    “噢,”我不自然地应了一句,有些怅然。

    时间总是最勤勉的,从不停歇,一晃而过,这两天的时间他一直陪着我,我自己强烈要求下床,他无奈只得同意,谁让他承诺听我指挥呢,他小心地扶着我起身,来来回回地在屋了里走了走,身体还算可以,没什么头晕眼花等不适,只是整只左臂像摆设一样挂在那里,完全没有知觉,“麻木不仁”大抵也可以形容,不知咋时能好。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只是那辛涩的药汁让我叫苦不堪,在耶律德光的威逼胁迫下,我一天三遍地喝,唉,这个时候怎么没有一片顶五片的东东呢?真要疯了,救命啊……心里呐喊。

    翌日早醒来,耶律德光早已在我屋里等我醒来,自我受伤这些天,他日夜不眠不休亲身照顾我,根本没睡个囫囵睡,这两天他终于可以一睡觉到大天亮,今天精神熠熠,看起来不错。

    “新年好。”他见我醒来,狭促地朝我笑道。

    “不对,应该是今晚子时以后才可以问新年好,现在还不是新年呢,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嘛,真笨。”我打趣他道。

    “呵呵……是我笨。”他竟自己拍了一下脑门,笑着走过来要帮我穿衣服。

    “啊……你不要过来,我要起床了。”见他越走越近,我急忙转过头去,心里得有些慌乱,不敢面对他。

    “为什么总是怕我?不敢面对我?”他已见我慌乱的表情,突然止住了笑容,淡声说道。

    “没有,谁怕你。”我转头怒道,扬起下巴,心思被直白揭穿,总有些不甘与生气。

    “对呀,这才是真性情,我喜欢。”他并不生气,反而嘴角弯了弯,有了笑意。

    说话间,他已坐在我床沿边,拿起衣服欲扶我起来,“不要,我自己来。”我恍然大叫,这人真是贱脾气,我朝他嚷嚷他不怒反笑,怪癖。

    他及时瞪了我一眼,我刹时住了嘴,别说,这家伙板起脸来,我还真有点害怕,那眼光像x光线一样有穿透力,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我皱眉看他,却不敢再继续反抗,他拿过衣服,小心扶我坐起来,“你害什么羞,前些天不都是我给你换衣服么。”他低沉的噪音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啊,心中大窘,脸也似火烧一般辣的,虽然我曾猜想,这些天可能是他亲自帮我药、更衣,但未好意思开口提及,现在他竟这么自然地说了出来,顿觉心里奇痒难耐,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扎根滋生,不断蔓延……

    思怔之间,他已帮我换好衣服,“好了,站起来。”他轻声道。

    “噢,谢谢!”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他没吱声,手臂用力托着我的腰,我顺势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一次,身体状况比昨天更好了,总算没白费我如受刑一般天天喝那么苦的药汁,吃饭的时候,见他神清气爽,心情尚好,虽不忍提及旧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人……”我迟疑地指了指我手臂,我知他明白我指欲杀我的那个人。

    他抬眸看我,“死了。”回答简单利索,无多余废话。

    我知这个结果,但我想知道述律皇后为何要置我于死地,“那皇后娘娘……”我终是提到了他不愿提及的问题,他们毕竟是母子,他救我等于是违背母意,忤逆圣旨。

    “放心,”他忽地伸手过来,握住我的,眼睛凛然地瞅着我,“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放心……”随着话音,他握我的手渐渐收紧,似是心疼又似是承诺。

    我默然点头,他不愿提及的伤疤我又何意去一再追问呢,这中间的原委,恐怕他是知道的,只是那边是他的亲生母亲,且地位身份尊贵显赫,他又要费多大的力气和心思去维护我的周全?一定也颇为头痛,但我无能为力。

    天还未擦黑,外面的鞭炮声已稀稀拉拉响起,我的心绪也随之点燃,春节总是让人兴奋的,幸亏腿脚完好无损,我是闲不住的,拖着受伤的手臂在院子里来回蹿着,看看这里,弄弄那里,心潮澎湃仿如孩提,下面的人对我比之前更加的小心翼翼、毕恭毕敬,无半丝越矩言行,不知我昏迷期间,耶律德光对他们说了什么,管他呢,毕恭毕敬总比。

    耶律德光并不管我的蹿下跳,完全由着我的性子来,只一再地叮嘱我仔细些,别再伤着,我欣欣然接受,难得他有如此的好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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