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飞燕为帝所败,往博陵依张牛角。次年,牛角引军攻瘿陶,中流矢而死。飞燕易姓为张,尽收牛角之军。山谷寇贼多附之,部众渐广,殆至百万,号黑山贼。

    蔡琰《汉末风云·张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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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之前,我已在褚飞燕的中宫大寨之外,他精心设计的八个小寨已无一例外地被高顺派出的八支“七杀营”小队端掉,守寨的匪兵共计六千四百人无一漏网,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割断了脖子。

    “师傅,天色将明,可以开始了!”高顺在我耳边小声禀道。

    我挥一挥手:“为师既然说了此战由你全权做主,你便尽管放手去做,不必事事请示。”

    高顺做个手势,身后走出两什“七杀营”战士。他们从背上解下皮囊,倒出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开始组装。不多时,四具只有半人高的小型投石机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四具看起来像玩具更多一些的投石机自然还是出自马钧天才的头脑,别看他们体型“娇小”,因使用了弹簧钢片作为弹射机关,动力强劲,足以将十斤重的标准石弹投射到五百步以外。

    组装完毕,每具投石机由五名经过训练的战士操纵。他们先做了一些调教,而后便将一个人头大小的陶罐装填到投石机上。揭开密封的罐口,一股刺鼻的气息从罐中传出——在这陶罐中,装了满了交州特产的猛火油,连罐身重量恰好十斤,而这样的陶罐,我们准备了整整一百个!

    “发射!”

    随着高顺的一声低呼,四名战士晃亮手中的火折子引燃了罐中的猛火油,同时另外四名战士用力一板机括,四具投石机猛地一震,四个罐口冒出火光的陶罐便如四颗流星经天而过,越过前方高耸的寨墙落下。一片黑暗寂静的山寨中立刻燃起四处醒目的火光,同时传出嘈杂的人声。

    校正目标、装填、引燃、发射。控制着每具投石机的五名战士配合无间,整个过程便如行云流水,不带丝毫凝滞,将一颗颗原始的“燃烧弹”均匀地播撒便了对面山寨的每一个角落。当他们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将整整一百个陶罐用光后,那山寨已成了一片火海,火光中可见无数人影狼奔豕突,呼号呐喊之声乱成一团。

    青丝剑从袖中滑出,我举剑指向燃着熊熊烈焰的山寨,厉声呼道:“杀贼雪仇,便在今日!”

    “杀!”所有的战士一齐狂呼应和。

    我挥剑当先,高顺和鹰奴一左一右紧紧跟随,后面是二十八风雷卫,再后则是“七杀营”的三百战士。三百三十一人便如三百三十一头扑猎的猛虎,而山寨中的盗匪便是我们的猎物。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我一记刚猛绝伦的“震天铁掌”击在已经燃着的厚重寨门上。两扇寨门从墙体上脱落,向内飞出三丈开外,将寨墙内十多个东奔西窜忙着救火的匪兵撞得骨断筋折,口中狂喷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鸡犬不留!”

    我的身形毫不停留地闯入,细如韭叶的柔韧青丝剑在真气灌注之下伸得笔直,长剑左右劈斩大开杀戒,敌人的身体如草木般断折,鲜血喷溅如雨,残肢断臂四处抛洒。其余众人紧随在我的身后,他们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毫不留情地杀掉眼中所见的每一个生物。

    直冲、倒卷,斜飞,横扫,我们这三百余人便如一柄巨大的犁头,反反复复将这山寨犁了一遍又一遍。

    红日初升,将草木凋零的山林染成一片金黄,给初冬的苦寒北地增添了几分暖意,而此时的我却是脸色阴沉得几乎结冰:“已经查清了吗?”

    高顺的脸色也不好看:“师傅,弟子已经带着几个活口一一辨认,死尸中绝对没有褚飞燕与言宽两人。据他们回忆,昨夜寨中火起后,褚飞燕与言宽竟是始终不曾现身。据弟子推测,那褚飞燕应在山寨暗设了逃生的地道之类,他们应是见势不妙,便立即从地道逃走了。不过师父尽管放心,鹰奴已经将‘雪魂’放了出去。除非他们永远躲在地下不露头,否则绝难逃过‘雪魂’的眼睛!”

    被大火烧成废墟又遍布死状各异的尸体的山寨已无法使用,于是我在离山寨不远的一片平地上建了一个小小的临时营地。叫厮杀整夜的战士们稍作休整,同时等待“雪魂”的消息。岂知整整一天过去,眼看太阳又要落山,“雪魂”往返七八次,鹰奴与它交流后都表示为发现目标的丝毫踪迹。我心中焦躁,暗道褚飞燕那伙人莫非当真做起地老鼠,躲在哪个地道暗室中不敢出来。若果真如此,事情倒真有些棘手。三天前卢师派人送来书信,告知我朝廷诏书已下,令我等一起回洛阳叙功受赏。这三天时间已是我极力向卢师求来,实在不能多做耽搁。

    天终于黑了,我心情大坏,连晚饭都不曾吃,躲在帐篷里生闷气。

    “主公!”一名风雷卫在帐外小心翼翼地呼唤。

    我没好气地应道:“何事?”

    那名风雷卫听我应答,总算松了口气,赶紧道:“禀主公,营外有一人求见?”

    “是什么人?”我心中微讶。

    那风雷卫的语调有些飘忽,想来脸色定是极为古怪:“据营外执勤的弟兄所说,来的是褚飞燕。”

    我愣在帐中,半晌不曾说话。

    “主公见不见他?”那风雷卫又问。

    我回过神来,略一沉吟,道:“将他带来罢!”

    不一会儿,一个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青年被两名风雷卫带进我的营帐。我向两名手下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们中的一身道:“主公,此人来时便是如此,并非我们做的。”

    “哦?”我微微一怔,仔细观察面前之人,见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颇为英俊面孔上还略略带着些青涩,若非知他底细,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大男孩竟是一个独霸一方的绿林巨盗。打量良久,我脸上带出些玩味的笑容,道:“褚大当家好胆色,本官刚刚剿了你的贼巢,正愁无处去抓你这匪首,你倒乖乖地送上门来,难道不怕本官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褚飞燕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答道:“褚某律下不严,以致铸成大错,悔之晚矣。今日自缚前来,便是已准备用这条性命平息刺史大人心头之怒。”

    “唰!”青丝剑从我的袖底弹出,锋利无匹的剑尖轻轻按在褚飞燕的咽喉之上,我阴森森地道:“我赵家村老少三百余口性命,你只是一句律下不严便想推脱?”

    褚飞燕颈上的皮肤被森寒的剑气刺激,生出一粒粒细小的鸡皮疙瘩,但他的面色却丝毫不动,语调亦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刺史大人明见,褚某久慕刺史大人威名,因此早有严令,便是全寨饿死也不得侵犯赵家村一草一木。只恨那言宽因与令尊有隙,竟然私自行动为此恶事。事后褚某已立即将其拿下,准备亲自向刺史大人负荆请罪并献上凶手。只是未料到大人行事竟如此神速,褚某尚未离山,刺史大人便已神兵天降……”

    “这么说,倒是本官的不是了?”我淡淡地道。

    “不敢,”褚飞燕忙道,“此事归根结底仍是褚某治山无方之过,怎敢归罪于刺史大人?如今褚某已将参与赵家村之事的属下尽数诛杀,更亲手将那言宽的人头取了在此以明心迹,还望刺史大人明察!”

    顺着他的下垂的目光,我看到他左腰侧悬着一个圆滚滚的革囊。一名风雷卫将那革囊摘下,先行打开检查一番,面上微微变色,而后才将它呈到我的面前。我接过打开,里面果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我随手将那人头扔在一旁,问道:“你想用这颗人头来换回自己的性命?”

    褚飞燕看我脸上一片木然,猜不出我心中是喜是怒,硬着头皮道:“褚某自知百死难赎其罪,但昔年齐桓公赦管仲之罪,才有九合诸侯春秋称霸的大业。褚某山野之人,自是远远不及先贤,但只要刺史大人赎褚某之过,褚某自当以余生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我注视着褚飞燕的双目足足一盏茶的时光,仿佛要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意图。随即将青丝剑在他身上一划,捆着他的那条绳索断作七八段掉在地上。左手一扬,一粒乌溜溜的药丸扔在桌案上:“这粒药丸名为‘三尸脑神丹’。若你真心入本官帐下,便将它吃了下去。否则,尽可立即离开。看在你送来这颗人头的份儿上,本官给你一昼夜的时间逃命。之后本官会亲自率人追杀于你,能否逃掉,便要看你的运气与本事了。”

    褚飞燕看着桌上的药丸,竟是丝毫不作犹豫,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拈起药丸,面含微笑将其送进口中。而后向我深深一礼,口称:“属下褚燕拜见主公!”

    我挥手命他起身,心中却在叹息自己果然改变了许多。若是前世的我,定是不与他罗嗦半句早就一剑结果了他——不仅仅因为赵家村的那场血案,更因为这种心机深沉又天性凉薄的人实是我平生讨厌者之最。而今世的我已学会摒弃个人的好恶,纯从利益角度来考虑事物。这张燕既有手段,在冀州之地又是颇具威望,若用得好,定是一步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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