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四年,鲜卑寇犯幽州。帝亲率“贪狼营”登大舟渡海,孤军深入草原。乘鲜卑后方空虚,大肆劫掠屠戮,所遇之鲜卑部落,尽成焦土。“血衣人”之名传遍草原,能止小儿夜啼。

    蔡邕《天策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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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可图无精打采地率了一个十人小队在草原上巡逻,全队十一个人,只有他一个成年男子,余者皆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他是东部鲜卑领下一个小部落的战士,在去岁劫掠汉境时断了一条左臂,因此当族中战士追随槐头大人前往幽州狩猎之时,正当盛年的他却不得不与那些骑不动马、拉不开弓的老家伙和身后这些乳臭未干、连鲜血与女人的滋味都未曾品尝过的小崽子们一道留守。想到往岁狩猎时的丰厚收获及汉家婆娘白皙柔嫩的肌肤,奇可图的心中充满了对出征战士的嫉妒。

    一路懒懒散散地策马巡行,奇可图对身后这些初次参加巡逻、弓上弦刀出鞘一副紧张神态的小家伙们很是不屑。不说此地离汉境尚远,自当年的卫青、霍去病二人后,汉人何曾主动出击过?若非笃信这一点,大人们又怎会不留下些精锐战士守卫?

    他从腰间解下盛酒的皮袋,拔出木塞美美地喝上一口,烈酒入喉,如一道火线直入腹中,顿时被萧瑟秋风吹得有些寒意的身体暖洋洋通体舒泰。晃晃酒囊,见里面的酒液只剩小半,他舍不得再喝,恋恋不舍地盖回木塞,将酒囊挂回腰间。那个姓苏的汉家商贾带来草原出售的这种酒美则美矣,价格却太过高昂,只这么一袋不过两斤的分量,便要用一整头羊来换。也幸亏自己在往岁的狩猎中攒下些积蓄,犹豫好久才下定决心换得这么一袋。

    巡行半日,始终不见半点风吹草动。奇可图身后的少年们也渐渐松懈下来,他们将弓箭弯刀收回,在马上说笑起来。

    “噤声!”奇可图忽地扬手。

    少年们一愣,见前面这个自己一直暗中鄙视的散漫邋遢的残废神态一变,身上的气质立时不同,此刻的他便如同一只草原上最凶猛最危险的孤狼。

    奇可图跳下马背,伏在地上侧耳倾听一阵,脸色忽地大变。他翻身纵上马背,对着呆若木鸡的少年们中的一人吼道:“远处有大批人马逼近,霍察布,马上鸣镝示警!”

    那名叫霍察布的少年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摘下角弓,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响箭,便要搭弦射向空中。

    “咻!”随着一声轻啸,一支利箭从奇可图的耳边擦过,准确贯入霍察布的咽喉。

    奇可图扭头看去,见前方五百步外的一堆蒿草中站起一个黑衣少年,手中提着一张造型特异的短弓,目光冰冷竟似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隆隆蹄声从远处传来,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现出一条蠕动黑线。蹄声渐响,那条黑线逐渐清晰,终于变成一队全身披挂黑色甲胄的骑兵。

    “快走,**中示警,叫族中老少赶快逃命!”奇可图狂吼一声,仅余的手臂拔出腰间弯刀,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冲向前方的黑衣少年。

    望着如扑火飞蛾的奇可图,那黑衣少年冷冷一笑,以闪电般的手法拔箭弯弓,每次均是用指缝夹着三支羽箭同时射出,弓弦急促无比的三下振鸣连成一声,分三次射出的九支羽箭从抱定必死之心的奇可图身边呼啸而过。

    一声声惨叫从奇可图身后传来,他转头望去,立时目眦尽裂,身后已拨转马头要赶**中示警的少年们无一例外的从马背上摔下,每人的后心都插着一支朱杆白翎的羽箭!

    “你这魔鬼!”奇可图双目充血变红,双腿拼命催马,陪伴自己多年的红鬃马如一团赤霞飞到黑衣少年面前,雪亮的弯刀化作一道破空闪电,斩向那少年的颈项。

    黑衣少年不紧不慢地收回短弓,从身边的草丛中抽出一柄全长丈二,如巨型斩马剑,锋刃前段又多了一个斧刃和一个弯钩的古怪兵刃,双手握定,侧身、跨步、挥斩。

    双方错身而过的瞬间,奇可图的人头冲天飞起,脸上犹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愕之色!

    后方的骑队正中,我骑乘着装了一套鞍具的五色麋鹿金角,身上未着铠甲,依旧是一身胜雪儒服,袖中暗藏“青丝剑”,在金角鞍具侧面挂着形如笔管的“奎神枪”。看着前方正从敌人的尸体上不紧不慢地收回羽箭的高顺,我由衷地赞道:“子循这小子还真是够狠,对那些明显是还未成年的鲜卑少年竟是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

    听了我的话,身边的徐风点头,回身教训后面的几个小子——这一次除了年幼的张辽外,关羽、张飞、典韦、黄叙都被我们带到身边。

    “那是自然,抛开对鲜卑人的仇恨不说。子循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士或杀手,因为他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后绝少掺杂个人的情感,一切都以完成任务为最高准则。你们这几个小子中,论先天禀赋子循怕要垫底,但我敢说若是让你们与他做生死相搏,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子循!因为军人与武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两者虽都追求胜利,但军人不会讲究如何取得胜利,他们要的只是结果!这一点,你们这些家伙都要给我牢牢记住!”

    几个小子凛然受教。

    我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在金角背上展开观看一阵道:“依据这份苏双和张世平在草原做生意时暗自绘下的地图来看,再往西北方向走十多里便是一个中型的鲜卑部落,子循干掉的这些人应该便是这个部落的巡逻小队。”

    徐风双目射出骇人的杀机:“夫君,今日便让这个鲜卑部落成为我们此次草原之旅的起点如何?”

    我收起地图,淡然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些年鲜卑**害得我大汉子民也够了,今日便是他们偿还血债之时!”

    一边说着,骑队已驰到高顺近前,我招呼他上马。目标即已确定,我们这便不再掩饰行迹。八百余匹战马将速度完全放开,铁蹄将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震得瑟瑟作抖,不到片刻,一个鲜卑人的部落已经在望。

    我将“奎神枪”朝天一举,向着身后整整八百名“贪狼营”战士下令道:“自今日起,直至我等离开这片草原,刀不还鞘,箭不归囊,不分男女,不论老幼,杀掉你们所看到的每一个胡虏!”

    高顺将奇门兵器两仪钩一举,狂呼一声:“杀胡!”

    刚刚收了徐风一番教导的关羽、张飞、典韦、黄叙四个小子亦不甘示弱,各举刀矛狂呼:“杀胡!”

    这八百“贪狼营”战士原本皆是横行东莱的山贼马匪,听了我颁布的绝杀之令,一个个双目血红地随之狂呼:“杀胡!”在一片整齐划一的“仓啷啷”铮鸣中,整整八百柄“天兵坊”出品的制式马刀“夜牙”同时出鞘。此刀长达四尺,宽仅二指,厚背薄刃微带弧度的刀身保证了它砍劈刺击的可怕威力。刀柄反向弯曲,青铜的护手铸成一个狰狞的狼头形状,狼口伸出两颗长长的獠牙,一直延伸到刀柄末端,护住握刀的手指。

    “都给我记着!”徐风嘹亮的声音纵是滚雷般的隆隆蹄声都掩盖不住,“人随便你们杀,但哪一个若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东西,敢做出**妇女的勾当,当心老娘将他那玩意儿割下来喂狗!”

    听到徐风这彪悍至极点的吆喝,几个心中有鬼的家伙身体一震,险些从马背上摔下——他们清楚,自家这位夫人绝对是说得出更做得到,她说要割掉你那玩意儿,就绝不会错割你身上其他的器官。

    我与徐风并未跟上动手,只是策坐骑伫立在后方。当八百零四名被我们释放出潜藏在心中的兽性的战士杀入那只剩下老弱妇孺的鲜卑人部落的一刻,结果便以注定。刀光、鲜血、烈火、浓烟、喊杀、哭号,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绘成一幅残酷如修罗地狱的场景。

    战士们忠实地贯彻了我的命令,当他们拖着沾满血肉的兵器返回到我的面前重新集合的时候,整个鲜卑部落中已不再有一个活人。

    我巡视一周,眉头忽地一皱,问高顺:“子循,云长呢?”

    高顺脸色不太似然,期期艾艾地道:“师傅,二师弟他有事耽搁一会儿。”

    我扭头看看张飞、典韦和黄叙三个,见他们都是一脸的不自在,心知关羽必定出事,便不再理他们,催动金角往已成废墟的鲜卑人部落奔去。

    在一堆仍腾着袅袅青烟的余烬旁,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关羽。他将心爱的青龙偃月刀随意地仍在一旁,呆呆地低头看着地上一具齐腰断作两截的尸体。死者是一个最多不过五六岁的鲜卑幼童,从血肉模糊的伤口来看,显然是关羽这柄别称“冷艳锯”的青龙偃月刀的杰作。

    我从金角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问道:“云长,你在做什么?”

    关羽回头,见到是我,惨然一笑,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师傅,您在下达绝杀令前是否想过,像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也该死吗?”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将关羽抽得横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无辜?”不等他起身,我跟上去又是重重一脚,将他踢得连滚几滚,“你可还记得我带你们去看的那个遭胡虏劫掠的村庄,那些被栓在马后拖得皮脱骨露的老人、那些被蹂躏后割去**的女子、那些被活生生穿在尖木上奄奄一息的婴儿才是真正的无辜!不错,这个小崽子的手上或许未曾沾过汉人的鲜血,但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我敢用项上人头打赌,到时他又是一头靠吞噬我大汉子民血肉生活的饿狼!所以,在这片草原上,收起你那可怜的正义感。你给我记住,凡为胡虏,皆是屠戮我大汉子民的凶手!老者是曾经的凶手,幼者是未来的凶手,而女子则孕育生养了这些凶手!故凡为胡虏,无不可杀之人!”

    随着我的一番痛心疾首之辞,关羽的面色不断变幻,双目之中的神色终于由惶惑茫然转作坚定。

    我将地上的青龙偃月刀捡起,轻抚密排锋利锯齿的刀刃,扣指在刀身上一弹,发出一声嘹亮悠长的铿铿铮鸣:“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为我大汉子民安宁,做个满手血腥的屠夫又有何妨?”

    关羽身躯巨震,跪拜于地双手接刀,神情坚毅地道:“师傅,弟子关羽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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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三国之赵氏风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酒中望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四十九章 杀一为罪万屠雄-乱三国之赵氏风云,乱三国之赵氏风云,笔趣阁并收藏乱三国之赵氏风云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