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字宪和,涿郡人也,少时与帝相识。雍善言辞,性滑稽,学文习武均只寻常,然独善商贾经营之道。帝独具慧目,凡所发明诸般奇术异物,皆令雍代为经营,不数年而累资财巨万。帝尝叹曰:“朕之起家,半赖文武之力,半仰宪和点金妙指。”

    蔡琰《汉末风云·简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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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村村口,我与家人依依惜别——今天我便要随着新拜的师傅卢植去他涿县的家中学艺了。我郑重地跪倒在地向父母双亲叩首道:“孩儿此去,山水相隔,却是难以在膝前尽孝,还望两位大人善自珍重。”

    父亲伸手将我拉起,笑道:“你这孩子,为父又不是七老八十,家中之事自会料理妥当。卢先生海内名士,你有幸拜在他的门下却是天大的缘分,切记要一心向学,勿以家中为念。”

    我又从面上满是伤感神色的母亲怀中抱过还只一岁多的弟弟——他是去年年初出生的,父亲为他取的名字竟是叫做赵云,这着实令我头皮发麻了半日——爱怜地抚一抚他粉嫩的小脸,我扭头对父亲道:“爹爹,弟弟生就一副习武的绝佳根骨,将来必将大放异彩为我家门增辉。你要记得每天按我开出的方子配制药汤为他沐浴以固本培元,等明年开春,小风自会代我将筑基的功夫传给他。”

    父亲点头道:“为父省的了,不要让卢先生在前面久等,雷儿你这便去吧!”

    我将弟弟交还给母亲,重新跪倒向父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从父亲手中接过包裹,毅然转身向村外走去。

    出村后走出一段,我忽的驻足,向着路边的一棵粗可合抱古树笑道:“贼婆娘,出来吧!”

    却见徐风应声从树后转出,看着一双灵慧的秀目中罕有地蒙上了一层雾气的贼婆娘,我咽喉一滞,原本想调笑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前世因为她的特殊职业,我们婚后一直聚少离多。但今世自出生以来,我们两个却是实实在在的未曾有一日分离。因此虽已是“老夫老妻”,在这离别之际竟真的有了几分黯然**的感觉。

    轻叹一声,我移步上前,伸出右手轻抚她娇美的玉颊,柔声道“老婆,今后家中的一切却要靠你了。”

    “老公放心,”贼婆娘用力点头,“家中诸事我自会照顾妥当,你此去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罢,闪电般凑到近前在我的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红着脸转身跑向赵家村。

    “这个贼婆娘,重活了这一世,居然也学会了害羞。”望着她的背影,我一面回味着残留唇边的那一抹淡淡清香,一面摇头失笑,转身便要上路。

    “贼汉子,你在外面绝不许拈花惹草,否则老娘定要你好看!”身后突兀地传来徐风的高呼。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终究还是我家那个彪悍的贼婆娘。”我心中感叹着,在徐风银铃般的笑声中,以手掩面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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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时光匆匆即逝,大汉江山在这三年中却是愈发的风雨飘摇起来。北方的匈奴在分裂后日渐衰微,但新近崛起的鲜卑却成为大汉新的威胁,他们便如蝗虫般不断骚扰着大汉的北部边境。西部的诸羌与南部各郡的蛮族也极不安分,平而复叛,此起彼伏。朝堂之上,奸宦为巩固手中的权力,不断打压朝臣,动辄扣以“党人”之名,肆意拘禁屠戮,令天下之士,敢怒而不敢言。

    近年来,涿县这个幽州辖内的小小县城一度成为天下瞩目的中心。只因此地不仅出了一个声名渐噪、德行学识均受世人钦服的儒学大家卢植,还出了一间令无数向来远离铜臭的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店铺“翰墨斋”。

    这“翰墨斋”开设于两年之前,专营笔墨纸砚等风雅之物,且凡“翰墨斋”所出,必属精品,以至于人们皆将“翰墨斋”中所售的笔墨纸砚称为“文房四宝”。

    先说这笔,“翰墨斋”出品的毛笔不仅制作精美考究,更依材料用途等分出详细的种类任君选用。如:按笔头原料可分为胎毛笔、狼毫笔(即黄鼠狼毛)、兔肩紫毫笔、鹿毛笔、鸡毛笔、鸭毛笔、羊毛笔、猪鬃笔、鼠须笔、虎毛笔、黄牛耳毫笔、石獾毫笔等;依书写尺寸又分为小楷笔、中楷笔、大楷笔,更大的有屏笔、联笔、斗笔、植笔等;依笔毛弹性强弱可分为软毫,硬毫,兼毫等;依形状则分圆毫,尖毫等;依笔锋长短又可分为长锋,中锋,短锋。

    再说那墨。当今制墨之法已颇为成熟,多以松烟为原料,再经入胶、和剂、蒸杵、压模等工序制成,墨质坚实耐用。而“翰墨斋”所出之墨则更胜一筹,观之光泽如漆,触之丰肌腻理,据说竟是添加了鸡蛋白、鱼皮胶、牛皮胶和丁香、紫草、秦皮、苏木、白檀、苏合香、珍珠等各种香料、药材,以秘法精制而成。因此墨通体饰以金纹,故名为“漱金墨”。

    虽然在汉和帝元兴元年,中常侍蔡伦便已造出了以树皮、麻头、破布、渔网为原料,经过挫、捣、抄、烘等一系列工艺加工而成的“蔡侯纸”。却并未得到普遍使用,人们的书写材料仍以笨重的简牍和珍贵的缣帛为主。然而“翰墨斋”的“宣纸”一出,却在天下掀起了一股用纸的热潮。竟当时书画名家品鉴,那“宣纸”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搓折无损、润墨性强,写字则骨神兼备,作画则神采飞扬。且又耐老化、不变色、少虫蛀,“翰墨斋”曾宣称此纸“寿可千年”,用者皆深以为然。

    “翰墨斋”所出之砚称为“端砚”,据说是不远千里自岭南精心选凿取一种紫色岩石制成。此砚石质细腻、温润如玉,坚实幼嫩若婴儿之肤。石上且有凤眼、鹦哥眼等自然纹理。以之研墨,磨之无声,发墨光润,墨汁细滑,书写流畅而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

    若说人们对“翰墨斋”有所不满,那便是它走的是纯粹的高端路线,所出之物固然全是精品,价格亦相应的高得吓人。所幸当今天下,读书之人十有**出身士族,大多身家丰厚,却也不会在那些铜臭之物上多做计较。如此一来,“翰墨斋”自是财源广进,这两年来当真是名利双收。

    这样一棵摇钱树当然不免招来有心之人的觊觎,但那“翰墨斋”的东主赵雷虽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们却都知他是本县大族卢家家主、当世大儒卢植最得意的弟子,甚至那“翰墨斋”的招牌便是卢植亲手题写。有这一棵大树遮蔽,那些觊觎者也便息了心思。

    与“翰墨斋”一墙之隔的,是一家已经开了一年多的名为“悦来客栈”。与门庭若市的“翰墨斋”相比,这家毫无特色的客栈显得愈发的冷清败落,真不知它是如何维持到如今。

    瑟瑟北风中,我信步从老师家走出,沿着街道一路徐行。如今的我虽只十三岁,但由于常年习武,身高已接近七尺,但从外表看来,与十六七岁的少年并无分别。北地早寒,而我只着一件纤尘不染的雪白广袖儒衫,胸口处以淡青丝线绣了几竿碧竹,旁边还绣着两行小字:“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配以清朗俊秀的容颜、飘逸出尘的气质,端的一个俊俏少年郎。一路行来,回头率极高。

    走进“翰墨斋”,店里的掌柜周忠急忙上前见礼:“小人见过公子。知道今日是公子查账的日子,小人一早已将一应账册整理妥当,置于公子书房待查。”

    “如此甚好,你且去忙,有事我自会叫你。”我随意的挥手,示意他自便,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后面特意为我准备的书房。

    跪坐在几案前的坐席上,我却并没有看那案上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账簿,而是伸手到案下,掀动了设在隐秘角落的一个机括,侧面墙壁上的一个高大红漆木柜无声无息的滑开,现出墙壁上的一扇暗门。信手弹出一缕柔和指风,击中门上悬挂的铜环,发出一声清脆的叩门声响。

    暗门应声打开,一个目光灵动、嘴角时刻挂着一个懒洋洋笑意的十六七岁少年从隔壁本应属于“悦来客栈”的房间悠然跨进门来。他摇摇摆摆的走到几案前,丝毫不顾形象地盘坐在我面前的坐席上。

    自他出现的一刻,我的面上便做出一副略显夸张的讨好笑容。等他做好,迫不及待地将几案上的账簿推到他的面前,赔笑道:“简兄,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他没好气的瞪我一眼,口中嘟囔道:“我真是不明白,这种记账的方法明明是你发明的,怎么一到算账的时候便缠夹不清,每次还要我来帮你理帐!”一面说着,一面翻开那厚厚的一摞账目,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

    这少年名叫简雍,便是在原来的历史上最早追随刘备、后来封昭德将军的谋士。三年前我随老师来到涿县,在涿县街头与其相识,好率性而为、不拘小节的简雍与我一见如故。几次交往之后,我更发现他绝对是一个被那号称最具识人之名的刘备埋没的奇才。诚然,若说到文才武艺他或许只是中人之姿,但有他却两项本领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为理财,一为情报的搜集解析。既然上天将他送到我的手中,我自然没有道理将他送回那个日后会成为我师弟的刘备手下,相反,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提供一个尽情展示自己才能的平台。

    而简雍确实也没有辜负我的厚望,在我提供的原始资金和从前世记忆中整理出的技术资料后,当时年仅十三岁的他硬是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创下了“翰墨斋”这个金子招牌,并建立了一个由九家分布各地的“悦来客栈”组建而成的庞大情报网络的雏形。

    “最近洛阳那边有消息传来吗?”我向埋首于账簿间的简雍问道。

    简雍一心二用,一面清理手边账目,一面答道:“昨天接到了洛阳的飞鸽传书,近期朝中发生的大事算起来只有三件。一是七月时陛下立了立执金吾宋酆之女宋贵人为皇后。第二是罢免了司徒桥玄,而以司空许栩为司徒,太常南阳宗俱为司空。第三则是十月间陛下不知怎的又想起窦太后的援立之德,率领朝中文武百官,去探望了幽禁南宫的窦太后,并亲自向窦太后进食和祝寿。黄门令董萌趁机多次为窦太后申诉冤枉,结果招来曹节、王甫等人的记恨,于是诬告董萌诽谤陛下母亲董太后,将董萌下狱处死。不过总的说来,洛阳还算安定,一时间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

    “常山那边有消息吗?”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这句话你早就想问了吧?亏你竟忍到了现在!”简雍哈哈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朱漆密封的小竹管递来,“喏,这便是你那小娇妻用飞鸽传来的情信!”

    我一把抢过后,不再理他,走到一边打开,取出里面卷成一卷的纸条,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尽是字迹。为防他人看去,贼婆娘依惯例用简体字书写。信中她絮絮叨叨地述说了家中近来的情况,首先的一件大喜事是年初再次怀孕的母亲已经分娩,此次诞下的是一个女儿,父亲为她取名为赵雨;再就是贼婆娘利用酿酒赚到的大笔财富,觅地建造了一座庄园,秘密训练她那个已命名为“七杀营”的少年军团,目前她这个少年军团的人数已增加到三百人。本着兵贵精而不贵多的原则,她已决定停止了数量上扩充,改为全力提高“质量”。在信的最后,才用寥寥数语微微诉说了对我的思念。对于性情刚强不让须眉的贼婆娘来说,这已是极罕有的现象。

    看着眼前的书信,想念着远方的亲人,我一时不由得呆呆出神。

    “近期你有什么事要做吗?”简雍终于处理完账目,抬起头来问道。

    我回过神来,转头油然一笑,道:“听说北边的鲜卑人今年又不太老实了,恰巧最近我修习的剑法陷入瓶颈,我已禀明了老师,近期会动身到幽并两州的北部转转,希望可以多找到些人来磨练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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