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书房的遭遇如同一场戏的开场锣声突然响起,不请自来跳进他们的生活中,府中每一个有人影出现的地方都能听到议论的声音,似乎沿海一带的战风已经刮到了他们家,他们必须随时做好保命的准备。

    “此等事可大可小。”王护卫的话现在成了名言警句。奶妈皱着眉头念念叨叨。“你说这事接下去还有没有?会不会——更为严重啊?我们大人尽忠尽力为他效命,他该是给官给赏才是,怎么反倒……怀疑起我们大人了呢!你说那小人到底会是谁——不行!我们得写信给老爷夫人,说这事……这事……那信会不会被半路拦截——我的天!还真……可大可小啊!如今谁也不能随便外出听见了吗!潭小姐的事我们写信去,说清楚,至于春儿……我们看事态再做打算。”

    王晗不时用一句“事态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你想得过于严重了。”之类的话想打断奶妈,但奶妈直到把自己吓倒在一把大椅上,全身软绵绵地斜靠着,再没有力气了后,王晗才有机会说话。

    “夫君跟我说得很清楚,小事而已,我们无需过分担忧。”她耐心地说,“想想也知道,他平时在外头见的事肯定多得去了,”这时她想起仲德上回出去遇刺的事,隐隐的还是有介怀。“他说是小事,那就是小事。”

    奶妈弱弱地看向她,眼睛里充满怀疑。

    “他见得多碰得多,凭经验就能断定呀!”奶妈越来越笨了,王晗想。

    “也对……”奶妈喃喃地说。

    “别将这事当成一回劫难,这是南郡公对夫君的考验。”王晗继续现卖仲德的话。“他们那边若是没再有动静,咱们也就算了,过去就忘了。若是——”

    “怎样?”奶妈忽地坐了起来。

    “说不准会有什么补偿性的事……那倒难说,我们也不图那些了,相安无事就好。”

    奶妈似信非信地“哦”了一声。

    “总之,绝不是什么不好的开端。”王晗补充说,奶妈勉强地笑一笑,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她那些祛邪招祥的话。

    因此,替春儿安排第二步,判断夫君与潭妹间的情丝,都被降成了缓一级的事。王晗内心的种种矛盾也随着大家对书房之事的过分关注舒缓了很多,当然夫君的态度也有很大关系。老实说,仲德似乎除了对王潭表现出一个姐夫应有的礼教外,还没有其它能明显怀疑的举动。王晗也想过她不在场的情况,但既然夫君面对着潭妹和春儿大多彬彬有礼的,或是与兄弟和护卫谈论他们的事,又或是独自沉思,那还会不会有她不知道而夫君与两个妹妹暗自牵起情愫的时候?

    王潭也是少有的几个不惧怕坏事再来的人之一。“应该仅是单独的一件事。”她平静地说,“为官之道本就不易,如今朝局不稳,民乱频繁,南郡公多虑也属正常。”

    “就是那假丫环干的。”王晗愤愤地说。

    想起桓夫人变化神速的表情,借机刺她的痛处,王晗亲自把那些药恨恨地扔掉了。

    “只是不知杨默见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去书房找什么东西?”

    “管她找什么东西!”王晗心慌地说,她不确定能不能将关于信的怀疑同王潭说。“夫君心中有数就好,反正不是大事。”

    潭说。“我们还有我们的大事!”

    “哪一件?”王晗慢慢地问,她心里的大事可不止一件。

    王潭皱皱眉。“黎烟姑娘啊,你不会忘了吧?”王晗摇摇头,她怎么会忘了。“若是奶妈让写信给姨娘他们,你何不就在信中提及我们所探访到的情况?”

    “奶妈……母亲不见得会相信我的话。她与奶妈一样,将我当成小孩,把一件件大事全安排好了便安放到我这儿。若要母亲相信我的话,还得奶妈也站到我们这边。”

    王潭想了一会。

    “那就不急着说。”她说。“这两天把奶妈吓坏了,等她恢复精神,春儿的事她还是要排上去的。再走一步后,她自会知道姐夫并非任我们摆弄之人。”

    “你这么觉得?”一阵欣喜掠过王晗的身体,这么说,潭妹也观察不到夫君有任何进一步的动向?

    “我看大人的心思主要是放在公务上,闲暇之余他也都跟两位兄弟一起。”

    “但他们毕竟是客人。”

    “那以前呢?”王潭问。“我们都没来之前,闲暇之余他总去会黎烟姑娘?”

    “我……”王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如实说。“他出了家门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清楚。

    王潭又想了一会,这次大概她也犯难了。

    “因此才会有父母亲给安排春儿这种事。”

    王晗一说完,自己先泄气了,烦闷不已。

    “不见得。”王潭反驳说。“我观察姐夫的言行举止,并不像急切渴求女色之流。”她的脸因这句话泛红了。“而黎烟姑娘那头也不像急于跳出巢窝,以便结束卖艺的生活。更何况,我相信凭姐夫的聪明才智,他定是明知我们的用意却不明着拒绝。因此才说他不会任我们摆布,即便我们的后头是姨丈和姨娘。”

    王潭的话没能让王晗感到雀跃,她提醒她说:“潭妹,你是不是忘了,夫君就是在你姨丈姨娘的摆布下,娶了你姐姐我?”

    王潭哄然大笑,甚至夸张的笑个不停。

    “我说的有这么好笑吗?”王晗可一点都没觉得哪里有可笑的地方。

    “我的姐姐呀,那是你有福!姐夫他想娶你才会受他们安排!”

    和王潭散步说话跟同奶妈关在房里头密谈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王晗感到最庆幸的是王潭随同春儿来看她,并且她们在“戒严”之前出去见过了黎烟。王护卫很自责,编排了所有能编排的人仔细守卫全府。现在她们谁也不能随意外出了,仲德还没有明确将颜护卫派给王晗,反倒认认真真地向颜护卫讨教起武功。

    这一天,仲德又起了一大早,王晗很希望他能陪她多睡会,他一起她也得跟着起了。

    “你接着睡,外头凉的很,被子里暖和。”仲德说。他动作很快,王晗刚坐起来,看到他衣服已经套上,弯腰把手伸到右脚的鞋里面。

    “颜护卫的功夫这么好?”王晗带着酸味说。

    “他的武功比较有特点……他不是自小在岳丈大人身边长大?”仲德半转身问了一句,王晗刚想回答他已经转过去了,说明答案他确定了。“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喃喃自语着,一边走到王晗的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头发。

    王晗也起来了。

    “我帮你弄。”

    “不用。”仲德简短地说。

    “叫丫环吗?”

    “别叫了,我到那头去擦一擦。”

    “早饭呢,我已经吩咐下去早些做了。”

    “哦。让他们送到那头去。”

    眼看仲德马上要开门出去了,王晗又想到一个问题。

    “呃,夫君?”

    “怎么?”仲德打开门,外面的寒风扑了进来。

    王晗笑着问:“今天都忙些什么?”

    “还是那些事。”

    仲德说完就走了。房门在他身后被伴喜关上。

    “夫人?”

    “把吃的送到护卫院去。”王晗面无表情地吩咐她。

    伴喜也走了,剩下王晗一个人看着关紧的房门发呆,睡意全没了。她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等伴喜再跑回来的时候,她也准备出门去走走。

    “夫人不用饭吗?”伴喜喘着气问。

    王晗没停下脚步。“别管我了。”她对伴喜说。“有事就去忙,没事再去靠一靠。”

    伴喜高高兴兴地跑走了。王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夫君虽没有急切渴求女色之意,对她这个发妻却也冷淡了很多。王晗惆怅地想,这是她没好意思对王潭说的事。为什么会如此呢?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吗?

    一个小跑的身影从王晗眼角处闪现,王晗以为是某个下人,但他极有特色的头发告诉了王晗那人是谁。怪异的乡下人又在练习什么?王晗慢慢地跟过去。

    杨默朝马厩的方向去了,王晗快跟不上了,既然跟到半道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加快脚步走过去看一看。杨默在马厩外面却不见了身影,王晗赶到马厩旁看来看去,找不到他。

    “嫂夫人,早!”

    杨默突然跳出来,吓得王晗差点惊叫。

    “你……你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锻炼身体。”杨默边回答边在原地跑动。“那我继续?”看他又要消失的征兆,王晗大喊一声“停下来!”

    杨默还在跑动,不过动作越来越慢,接着停下不动了。

    “你……真停下来了……”王晗的声音越说越小。

    杨默还在喘气,他看上去不生气也没有惊讶。

    “天这么冷你还要起这么早,做夫人确实挺辛苦的。”杨默说着,晃晃头,做出同情的表情。

    “当然辛苦了。”

    王晗心想,辛苦的地方多了,你会知道多少。

    “那接下去嫂夫人什么安排?”

    “我的安排多了!”王晗面红耳赤地说,因为她没有安排。“早起只是起码的事,等会我还要——”

    “你要一件一件数出来?”杨默马上打断她,很惊讶的口气。

    “你!”

    王晗气极了。尽管她心里还在盘算着要说哪些事,她也绝没想到会被归成自作多情式的愚蠢!这乡下人,她还没抓着那天的事问个彻底(其实她没有单独与他一起的机会),而他竟然如此不客气——这时,她脑中闪过一个信号,她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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