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以污泥、树叶代替药材一事,秦百川跟孙大海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待等到将孙大海的疑虑全部打消,陈鹤鸣等人也传过话来,却是晚餐所需的材料都准备好,孟副坊主更是能干,去一趟寻秦记不仅将火锅炉都搬来,更是将大师傅以及寻秦记的秀儿掌柜都请了过来。

    秦百川倒是能理解孟晓菱的做法,毕竟除夕在大颂来说是最盛大的一个节日,年夜饭自己都没跟徐秀一起吃,孟晓菱这是找个机会让自己补偿徐秀。徐秀见到秦百川,尤其是听说秦百川已经掌管了整个百花工坊,她自然是开心无比。

    换成以前,若是见了这许多人徐秀肯定要手足无措,可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吕士高吕大人亲笔题词之后,寻秦记生意一直不错,秀儿多少也得到了一些历练,起码面对这些陌生人的时候不会再连话都说不清楚。至于百花工坊的这群人得知秀儿就是秦百川的妹妹,再加上秀儿本来就乖巧,大家对她更是呵护有加。

    百花工坊里里外外加起来几十号人,在院中摆下数张桌子,这顿饭吃得倒也是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席间,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秦百川自是再次充当了主角,一个个惹人捧腹的段子从他嘴里蹦出来,听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听着秦先生嘴里让人喷饭的荤段子,再亲身感受到现场的气氛,谭教头、大狗、夜眼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诚然,这秦百川跟主上比起来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要能力没能力,可他却比主上有亲和力,他们今天比以往都开心的多,快乐的多。

    “猴子,备车。”这顿火锅从晚上的五点多一直吃到了半点,喝了不少酒的秦百川面色微红,挥手让众人散去之后,又对赶回来的猴子吩咐道。

    “先生,这么晚了还去哪里?”猴子难得放纵一次,今日也喝了一些酒,喷着酒气问道。

    “去望江楼。”秦百川对猴子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问。

    “好。”猴子答应一声便去准备马车,秦百川命人送秀儿回寻秦记,他则是对谭教头招手:“你们初来乍到,明日便要正式工作,今晚我带你们去走走。”

    “是。”谭教头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跟着秦百川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秦百川似有些不胜酒力,靠着车厢便迷迷瞪瞪的睡了一会儿,待等到睁开眼,望江楼已经到了。猴子停下马车,谭教头扶秦百川下来,只听他笑道:“谭大哥,今天其实时间有点不对。”

    “谭某不明白先生的意思。”秦百川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谭教头不解。

    “我说看戏的时间不对。”秦百川打了一个饱嗝,解释道:“望江楼正在演绎白娘子传奇,扮演白娘子的便是丘山军的柳媛媛,柳小姐。”

    “这倒是听说过。”谭教头来到江陵的时间已经不短,点头道:“外界将这戏剧传得神乎其神,可谭某始终无缘亲自观看。”

    “是啊,本来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可媛媛回到丘山跟义父团聚,你们今天还是看不到——所以秦某才说时间不对啊。”秦百川似颇有些遗憾:“不过这倒也不可惜,白娘子虽看不到,但是望江楼的节目一样精彩。”

    说着,秦百川便带着谭教头三人走进了望江楼。先前说过,大颂有正月不做工之说,可那是指的正常行当以及衣食无忧的人家,似望江楼这种特殊行当却是不在此列。

    正月里闲人多,这也正是望江楼这样的娱乐场所赚银子的大好时机,因此,刚刚进入望江楼,秦百川等人的耳朵里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锣鼓之声。戏剧虽然暂停,但望江楼的气氛却依旧热闹,喷香的酒气,昏暗的灯光,再加上身穿轻纱的女子在音乐的配合下尽情的扭动着身体,进来的那么一瞬间,似谭教头这等意志坚定之人都有种心神失守的感觉,恨不能马上融入到这热闹的氛围当中。

    “既是出来放松,谭大哥便不须拘束,来吧。”秦百川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这回也不用旁人邀请,他带着谭教头上了二楼,也不等谭教头答应,他便硬生生的把他拉到了舞台之上。

    舞台上突然多出几个人自是引起了那些热舞女郎的注意,不过看到是秦百川之后,她们脸上俱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发的发出了尖叫。这些领舞女郎在这里便是聚集目光的所在,听她们尖叫,楼上楼下的客人更是发出如潮的嘶吼。

    秦百川双手由内而外打开,猛然一挥,望江楼的乐师注意到他的动作,齐刷刷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沉浸在架子鼓强烈节奏中的安春桥也看到了秦百川,他手里的鼓槌连续敲打鼓面,发出七声闷响。

    秦百川双臂展开,左右脚连连动作,同样回应了七声。安春桥顿时会意,冲着秦百川扬起鼓槌,对乐师又连续打出了几个手势,在他的带动下,望江楼再次响起了轰鸣的打击乐。与方才的不同,这次的节奏简单了许多,不过力道却是极强。

    音乐再次响起的那一刻,秦百川便好像触电一般,身子有节奏的律动,每次站到舞台之上,他浑身的细胞便好像活泛起来,什么程行云,什么谭教头,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和着那动感十足的音乐,秦百川左右脚连动,嘴里发出让人根本不解的音阶:“left、left、right、right、go!goturnaround,go!go!go!”

    秦百川发出音阶没人能够听懂,但就算再不懂音律之人都能听出来,他的声音正好跟节奏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在加上身体的协调性动作,让人顿时眼前一亮。秦百川的动作其实也不多,便好像兔子一般在那蹦蹦跳跳,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待等到第一段旋律落下,秦百川反手抓住了谭教头,冲着众人大声道:“大家跟我一起学,好么?”

    “好!”虽不常在望江楼露面,但秦百川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轰动,因此在这里他拥有绝对的人气。他声音落下,便好像明星演唱会现场一般,台上台下的粉丝都近乎疯狂。

    “跟我一起来!”音乐再次响起,安春桥故意放慢了节奏,秦百川冲着谭教头竖起大拇指,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学,左右脚轻轻点地:“左、左、右、右,跳!转,转,转,跳、跳、跳!”

    不管秦百川再怎么放慢节奏,可这舞步对大颂人来说还是说不出的诡异,因此,前两个动作做完,有些因喝过酒身体协调性不好的客人便直接跳摔了跟头,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顿时招来了一片笑声。

    “再来,左,左,右,右,跳!转,转,转,跟上节奏,跳,跳,跳!”秦百川便好像着魔了一般,不断的带着众人重复一个动作,待等到犯错的人越来越少,他将双手搭在谭教头的肩膀上,让谭教头搭着领舞女的香肩,在舞台上尽情的欢跳。

    环境历来是影响人的重要因素,谭教头前半身在长寿宫供职,每天接受的便是充满了杀戮的任务,养成了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阴沉的性格。开始的时候他觉得特别不自然,那滋味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可随着音乐不断撞击耳膜,现场欢呼声直达心底,再加上秦百川不断地教授,渐渐适应了舞步的谭教头竟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在秦百川的引领下,望江楼上上下下三百多人全都双手搭着肩膀,好像僵尸一般疯狂跳动,时不时还传来开怀的大笑。秦百川的控场能力自是毋庸置疑,今天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使得望江楼始终笼罩在热闹的氛围当中。

    一直到了子时,人群还没有散去的意思,筋疲力尽的秦百川却是撑不住了,带着谭教头三人从楼上下来,在众人恋恋不舍的欢呼声中,走出了楼外。

    “先生,不去见云老板吗?”别说谭教头等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欢快当中,就算是猴子也难得这么放纵一回,脸上闪烁着兴奋之色,询问道。

    “不用了。”秦百川爬上马车,见大狗还有些不太愿意走,秦百川笑道:“以后你们跟着秦某做事,来望江楼的机会还多着,上来吧。”

    “是。”大狗急忙回头,小心翼翼的答应。

    先生既然要回,猴子也不多问,等他们都上了马车之后,他便甩开了鞭子。车厢之内,谭教头神色有些复杂,冲着秦百川心悦诚服的抱拳:“先生,谢谢。”

    “谢?”秦百川故作不知。

    “是的。”谭教头回答的老老实实:“不瞒先生,今天许是这么多年我们过得最开心的一天,在长寿宫,我们从不知道还有这般活法。”

    “你们要是脱离那个主上,秦某保证让你们夜夜笙歌。”秦百川有意无意的说道。

    “秦先生说笑了。”谭教头用力摇头:“我只当秦先生是开玩笑,这句话便不向主上禀告,也请先生莫要再说。”

    “秦先生……”大狗也开口道:“主上的势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一旦背叛,只怕笙歌还没体会到,就要好好感受一下刀斧加身的感觉。”

    “这话秦某可以对你们说,禀告与否你们自己决定。”秦百川正色道:“其实你们主上到底是谁,我心里已有猜测,只不过没有证据不敢证实而已。你们也记住秦某今天说的这句话,他不惹我,就算他把大颂翻过来秦某也不会多看一眼,但现在不同,我和他势不两立。”

    “秦先生自说自话,我们权当没听到。”谭教头低下头,不再看秦百川。

    “不说这些,”秦百川也揭过这个话题,道:“你们是否知道,今天我为何要请你们吃火锅,还要请你们来望江楼?”

    “正是我疑惑的地方。”谭教头重新抬头,在他想来,或许秦百川想通过这些手段拉拢他们?

    心里正想着,却被秦百川一语道破:“你们不用以为我是想通过这点好处拉拢你们,如果那样,你们也太看轻了秦某。我做这些,首先是因为你们的情报非常强大,我想瞒着也根本瞒不住,不如索性大方一点;其次,我也是想通过这些告诉你们,我那些朋友现在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以后也不会知道,你们,或者你们家主子想要动他们,秦某也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属下明白。”谭教头当即抱拳,认真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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