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嬉皮笑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瞿溪嗔怒一句之后又道:“你常年说书,混迹在茶楼酒肆,并不知道商场人心的险恶。今日你痛打四叔,固然能出一时之恶气,但却也埋下了不小的祸根。以后你便在这主城附近活动,切莫大意。”

    “宝贝大老婆,我能理解为你这是关心我吗?”秦百川死不要脸,凑上去笑道。

    “可以。”瞿溪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毕竟你是我用来摆脱纠缠的借口,你表现的越是强势,他们便会把注意力分散到你身上,我的压力也就会减少。从这点来说,我关心你也是应该。”

    秦百川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双手放在脖颈后方,抬头看着天棚:“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借口,可有可无的工具?”

    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瞿溪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种被人割了一刀的感觉。下意识的想告诉他不是那样,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另外一种味道:“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逢场作戏,五年之后便各奔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是啊,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秦百川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签署婚约的时候我曾说过,除了每个月给你足额的银子之外,一旦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额外给你一些报酬。”瞿溪贴身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子,轻轻推给秦百川:“今天你替我做了事,我也支付了银子,咱们算是两清了。”

    秦百川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盯着瞿溪看了许久,忽的发出一声轻笑,拿起那张银票迈步就往外走。

    “都这个时辰了,你要去哪里?”见他拿了银子,瞿溪心头先是一松,随后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就不怕四叔早已找好了人,在外面等着你?”

    “与其在这里被郁闷死,还不如出去被人痛痛快快的打死!”秦百川头也不回:“反正现在有了银子,出去找我的小相好!”

    “你……”瞿溪飞快起身,本想叫住他,但忽然想起,为了防止他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份卖身契上明确指出他可以外面乱来,只要不带回万花小筑就行。

    秦百川却是根本不管那么多,出了万花小筑,顺着官道漫无目的的走在夜色当中。今天他含愤出手只想为瞿溪出口气,可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在她眼里却仅仅是用区区五十两银子便可以衡量……秦百川有种既心疼又屈辱的感觉。

    抬头看了看漫天繁星,秦百川重重叹口气,那天稀里糊涂的签署了婚约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起码跟岚姐、徐老爹、楚轩等人在一起的时候,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个时代没有通讯工具,官道上的驿站又早已关闭,根本没有办法前往江陵两岸,秦百川只能顺着官道进了主城。他运气也实在不好,本想找个小酒馆一醉方休,可此时已经接近现代的九点钟,大大小小的酒肆早已打烊,竟连一个喝酒的地方都找不到。

    焦躁的在主城转悠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秦百川耳朵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丝竹之声。他急忙抬头看去,却在距离他足有五六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口树立一个巨大的牌坊。那牌坊上雕龙画凤,大红灯笼的映衬下,隐隐约约可见几个金色的大字:江陵瓦舍。

    秦百川心中一动,加快步伐狂奔了过去。毕竟是相声演员,秦百川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基础常识,瓦舍也叫做瓦市、勾栏,在历史上的某些朝代,这地方专门给戏子用来登台演绎。从某种功能上来说,大致相当于现代的夜场。

    满怀期待的进入瓦舍弄巷,却发现夜场也已经快要散去,唯有正中间一处名为“忠义”的勾栏传来哀婉的丝竹之声,周围人头涌动,却是聚集了不少看客,如醉如痴的沉浸在音乐当中。

    勾栏戏台之上是一位穿着白花边长裙的女子,那女子看不出多大年纪,一身宽大的长袍裹住诱人的妩媚娇躯,胸口两座饱满高高耸立,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胸前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她十指连动,鲜艳的红唇轻轻张开,和着那凄婉的音律,动人的歌词倾吐而出:“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婉转的曲调入耳,秦百川一下便张大了嘴巴,大步流星的走到勾栏附近,悄悄的拉了拉旁边一位伸长了脖子聆听歌曲的书生衣角,客气的道:“这位兄台……”

    “拉我干什么!”不等秦百川把话说完,那书生不耐烦的甩开了袖子,回头见秦百川穿着华贵,他似觉得有些失态,这才耐着性子抱拳道:“在下鲁莽了,不过这等天籁之音实在难得,待会等柳小姐一曲唱罢,我再给兄台赔罪!”

    那书生说完便不再理会秦百川,秦百川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踮起脚仔细往台上看了半晌,双眼登时便是一亮。那书生口中说的柳小姐,竟是那天晚上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媛媛!

    秦百川一个劲儿的摇头苦笑,我说怎么看那个女子这么面熟呢……呵,江陵这个地方还真小啊!

    “哎,果然是人间绝唱,《丁香花》名不虚传!”音乐渐渐舒缓下去,那位书生偷偷地擦拭了一下眼角,见秦百川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书生不好意思的抱了抱拳:“让兄台见笑了,小弟自小沉迷于音律,故而方才兄台问我,我才有失态之举。来来来,趁着这良辰美景,便由小弟做东,给兄台赔罪!”

    那书生倒也热情,拉着秦百川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座位,回头吩咐:“小二,上一壶好茶,再弄一些茶食!”

    “我不喝茶,换两坛子浊酒,再切几斤牛肉。”秦百川将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桌上,示意这顿饭由他请客。

    “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秦百川穿着本就不凡,随便拿出便是五十两的银子,那书生只当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客气的道:“在下安春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秦。”萍水相逢而已,秦百川并没有告知自己的全名。

    “秦?”安春桥神情振奋,期待的问道:“敢问兄台,你是姓的是前朝奸相覃辉的‘覃’,还是望江楼说书人,秦百川,秦先生的‘秦’?”

    “秦百川的秦。”秦百川有些发愣,丫的,怎么搞的,以这个社会信息流通的滞后性,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了主城?

    “我说兄台怎么器宇轩昂,原来跟秦先生是同姓,这就难怪了,难怪了!”安春桥一脸崇拜之色,连声说道。

    秦百川有些发晕,这个书生的逻辑还真有意思。按照他的想法,在他那个时代有歌星姓张、姓刘,跟他们同姓的普通人还能有多风光不成?

    见秦百川一脸的错愕,安春桥哈哈一笑,悄悄压低了声音,颇有些狗仔的味道:“秦兄出身高贵,可能不太清楚民间的事情……嘿,秦兄,你觉得刚才那首《丁香花》如何?”

    “一般吧。”秦百川总不能自吹自擂。

    “一般?”安春桥脸色顿时大变,态度直转直下:“我以为秦兄是饱读之士,没想到却跟那些哗众取宠的读书人没什么分别!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别看这首小调出自身份卑微的说书人之手,但必定传唱天下,经久不衰!”

    秦百川实在想不到安春桥会这么大的反应,给他倒了一杯浊酒,笑道:“安兄息怒,这杯酒便当我赔罪。”

    “这还差不多。”安春桥心安理得的跟秦百川碰了碰杯,脸色好看了一些:“秦兄,我再跟你强调一次,可莫要因为望江楼的秦先生身份低贱,你就轻视了他!我可是听说了,他文采风流,就连在江陵两岸颇有名望的苏木卿都不是对手,被人当枪使的楚轩更是心甘情愿拜入了他的门下!”

    安春桥口水横飞,自顾自的塞了一块牛肉,擦了擦嘴巴又道:“这首《丁香花》正是秦先生所作,之后又传给了弟子楚轩,现在早已在江陵两岸传遍啦!我告诉你,听我的朋友说了,这年头要是不会唱《丁香花》,你丫的都不好意思去青楼狎妓!”

    “有这么邪乎?”秦百川心里暗笑,如果现代的歌曲真能在这个时代获得轰动性的效果,说不得下次再传楚轩歌曲的时候得多收一些银子。

    “当然了!”安春桥几乎当场就要跳起来了:“秦兄若是不信,可以在五天之后亲自去望江楼!据说那秦先生收了冠名费,要以岳翔岳元帅的事迹重新作一首曲子呢!”

    秦百川笑而不语,他当日之所以公开收取冠名费就是要引起读书人的注意,锁定高端消费群体。自己传单还没发呢,就有人得到了消息,看来整件事成功的几率应该是极大。

    两个人边吃边聊倒也颇有些投机,待等到两壶浊酒喝尽,忠义勾栏的台下走出来一位骨瘦如柴,鼻若鹰钩的老者,那老者快步走到秦百川跟前,抱拳行礼:“秦先生,我家小姐请您到后面叙话。”

    “你家小姐?”似醉非醉之间,秦百川反应有点慢。

    “江陵四大美女排行第三,柳媛媛,柳小姐!”安春桥却是失声惊叫。

    安春桥面色振奋的看着秦百川,别人不知道,他安春桥可知道的清楚,那柳媛媛是江陵主城最有名望的花旦之一,她来头极大,登台演戏全凭个人喜好,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请她出场都处处碰壁啊。

    安春桥脸色涨得通红,果然姓秦的都不是普通人啊!

    “哦,前头带路。”秦百川站起身,对满是羡慕的安春桥抱了抱拳:“安兄,五天之后,我在望江楼恭候大驾。”

    “一定、一定!”安春桥只当他是邀请自己去见识见识那位说书人的本事,忙不迭的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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