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出门访友踏青的好时节。

    这一日,霓裳约了管家表姐沅舒到飘香楼一聚,刚坐下不久,就听见外面的人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谈论近日来京城最震惊的一件大事。

    “听说近来皇上诏告天下,说找回了失踪多年的亲子?”

    “是呢,我也听说了。据说那位七皇子,乃当年皇上的宠妃瑾妃之子!”

    “那七皇子当年不是与那位瑾妃娘娘一起葬身火海了吗?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个亲戚可是在宫里当差的,据说当年在瑾瑜宫当差的一个侍卫,曾经受过瑾妃娘娘的恩惠,貌死冲进火场救出了七皇子。”

    “既然救出来了,为何没将真相公布于众?”有人不解的问道。

    那透露真相的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才煞有其事的说道:“那个侍卫虽然救出了七皇子,但却觉得那场火来的突然,未免七皇子再次遭人迫害,这才将七皇子悄悄地带出宫去,直到养大成人,才回来认祖归宗的。”

    “皇上当年对那位瑾妃娘娘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七皇子回来了,想必是格外的宠爱吧?”

    “可不是么…听说请人在宫外专门建了一座奢华的府邸,赐给七皇子殿下呢!”

    霓裳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不由得惊愕。八卦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连皇家这么私密的事情,居然都能描述的有声有色,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招来杀僧祸吗?

    果然,霓裳的话音刚落,一道冷冷的声音便打断了那些人的议论。“皇家之事,也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么?若是再有人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狗命!”

    浅绿将雅间的门轻轻地掩上,低声道:“小姐,好像是四皇子殿下…”

    “许久没见,四皇子还是这般的咄咄逼人啊。”霓裳感叹了一句,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浅笑盈盈,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

    浅绿想了想,也对。

    上一次,这四皇子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大房一家子撑腰,非要往侯府身上泼脏水,治侯府的大不敬之罪,实在是可恶透顶。“小姐,咱们还是在屋子里别出去了,免得又叫那四皇子碰见。”

    霓裳自然是不愿意与那些皇子们打交道的,故而点了点头。“嗯。一会子表小姐来了,也让她安静一些,免得引人注目。”

    不等霓裳说完,门口一阵响动之后,管家小姐一脸兴奋的推门而入。“霓儿,我跟你说,刚才外面都在传…”

    霓裳赶紧上前一步,捂住管沅舒的嘴,然后示意浅绿去关好门,这才急急的叮嘱道:“表姐切莫声张,非议皇家之事可是死罪!”

    管沅舒见她神色严肃,不由得放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也听到些什么了,那些都是真的吗?”

    霓裳压低声音,淡淡的说道:“这是皇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更何况,四皇子也在此处,若是叫他听见了,还不添油加醋,治咱们一个枉议朝政之罪?”

    “四皇子也在?”管沅舒惊愕的捂住嘴,这才知道自己差点儿犯下大错了。“幸亏霓儿你及时制止了我,否则又要闯下大祸了…”

    管大学士乃御前红人,但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不肯与皇子们结交。故而,在臣子当中算是被孤立的,那些急于拉拢他却遭到拒绝的人,自然是恨透他,巴不得他犯个什么错,好拿捏他的把柄。

    沅舒不止一次的被管大学士训斥过,说她太过鲁莽随行,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以前她还当父亲是小题大做了,如今被霓裳这么一说,顿时觉悟了起来。

    “表姐也知道自己这张嘴喜欢闯祸么?”霓裳打趣的笑道。

    管沅舒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霓儿就别取笑我了…我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表姐这样可不行哦。将来嫁了人,若是遇到个能包容脾气好的婆婆,倒也没什么。可若是碰上一位注重端方礼仪的婆婆,那你可就惨了!”霓裳咯咯的笑着,丝毫不给这个表姐一丝的情面。

    一提到嫁人,管沅舒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霓裳见她面色不好,在一旁安慰道。

    管沅舒摇了摇头,起初没打算吐露自己的心事。可到底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于是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跟这个有主意的小表妹诉起苦来。“唉…爹爹和娘亲最近一直忙着给姐姐找婆家,可是看着姐姐日渐消瘦的脸庞,我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

    “英表姐的婚事还没有敲定么?”霓裳好奇的问道。

    “要寻一门好的亲事,哪有那么容易。”管沅舒颇有感触的说道。“姐姐以前是订过亲的,可男方忽然退亲,到底是连累了姐姐的闺誉。知情的,自然为姐姐鸣不平。可那些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姐姐德行有亏,才遭退婚的。你说,那刘家将姐姐害的有多惨!”

    霓裳微微一愣,心中唏嘘不已。古代女子的婚嫁,果然是存在很大风险的。要么就所嫁非人,要么就充满了波折,真正能够得到幸福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在这个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女子的命运完全被别人所掌控,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见霓裳久久没有搭理她,沅舒伸手推了推霓裳的胳膊。“霓儿这是怎么了?”

    霓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叹道:“可怜沅英表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儿,竟被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给毁了。”

    “可不是么…你是不知道,母亲为了姐姐的婚事,头发都要急白了。”管沅舒扭着手里的帕子,心情很是烦躁。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管家大小姐的婚事受到了波折,整个管府都遭到了外人的质疑,连带的她的婚事也没有了着落。尽管对她这个还不想嫁人的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可到底名管家的声受到了影响,她心里也是很不甘的。

    “刘家那边没出来说句公道话吗?”霓裳继续的追问道。

    “哼…别提了。如今刘家正积极地筹备婚事,打算迎娶那个季莲蓉呢!”提到那个曾经被她视作未来姐夫的人,沅舒就气愤不已。好好的一个人,被他们刘家糟蹋成如今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她恨不得找上门去与他们理论。

    霓裳也觉得刘家做的也实在是不厚道,可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的境地,也只能尽快为沅英表姐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来堵住悠悠众口了。

    “更可恨的是,那个刘春元居然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姐姐,娶那个女人也是迫不得已,妄想求娶姐姐做平妻。呸,他以为他是谁,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简直欺人太甚!”沅舒的嘴巴一张,就没办法停下来。好不容易有个倾述的对象,自然是尽情的发泄了。

    霓裳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生气也没用。平妻不过说来好听,但终究还是低了正室一头。以舅舅的个性,和学士府的威望,是不会让沅英表姐嫁入刘府的,你放心好了。”

    “哼…那个季莲蓉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坐上正妻的位子?她哪一点比得上我姐!”想到那个夺去姐姐幸福的女人,管沅舒就恨得咬牙切齿。

    霓裳暗叹一声,虽然同情管家表姐,但在这个将名声看的比性命重要的年代,还是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的。“不管怎么说,季姑娘总归是先与刘家订亲的。如今她找上门来,要求履行婚约,也是合情合理,她并没有做错。”

    沅舒听霓裳这么说,不由得抬起头来怒目而视。“你个小白眼儿狼,居然为那个女人说话,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霓裳笑着攀着她的胳膊,说道:“何必这么生气呢,我不过是道出事实而已。如今最重要的,是为表姐寻一户可靠的人家,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哪有那么容易。这京城有丁点儿的事情,就闹得满城风雨。那些世家大族,最是最终女子的名声。姐姐被人退婚,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哪里还能说上一门好的亲事。”

    “好的亲事,并不一定是侯门世族才算的。只要表姐过得舒心,那才是最重要的。”霓裳抿了口茶水,继续劝道。

    沅舒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霓儿说的,跟爹娘说的一样。可姐姐到底是学士府的千金,若是下嫁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外人怎么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霓裳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鞋子穿着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的脚能感受得到。外表光鲜身份尊贵,并不代表就一定能够过得幸福。”

    沅舒似懂非懂的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脸上满是惊奇的表情。明明都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为何表妹小小年纪就能懂得这些道理呢?难怪爹爹和娘亲总说,君家小妹是个能干的,将来必定会有大作为。

    浅绿站在一旁替两位主子添着茶水,服侍的极为周到。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这才放下茶壶,走向门边,先是细声询问了一番,这才打开门,让小二将吃食送进来。

    沅舒看着一个丫鬟都如今的谨小细微,不由得赞叹道:“不愧是表妹身边服侍的,果然事事周到。”

    浅绿明亮的眼眸闪动,笑着福了福身。“奴婢可担不起表小姐的夸赞,不过是跟随小姐的日子久了,学到些皮毛而已。”

    “瞧瞧这丫头,小嘴跟你一样的甜。”沅舒这会儿才稍稍的释怀了一些,说起话来格外的响亮。

    霓裳瞥了浅绿一眼,转移话题道:“难得出来一趟,这飘香楼的吃食可是远近驰名,表姐可要尝尝?”

    沅舒也是早就听闻这家酒楼的饭菜很不错,不少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往这里凑,这才将小聚的位子定在这里的。看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精致菜肴,沅舒的烦恼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是霓儿最懂我…这些吃食,看着就令人嘴馋啊…”

    浅绿早已将筷子拿在手里,细心的将自家主子爱吃的食物夹到碗里,站在沅舒身后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走上前来替自己的主子布菜。

    霓裳以前多么的一个人,如今来了这里,倒也渐渐地入乡随俗。除了沐浴的时候不需要人服侍,其他的都已习惯了丫鬟在一旁帮衬着。

    等到浅绿退至一边,她才吩咐道:“你们也下去用些饭菜吧,不必在一旁伺候了。”

    沅舒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根本张不开嘴。于是霓裳也一并将她的丫鬟打发了,细声细语的叮嘱道:“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沅舒嘿嘿一笑,一脸傻笑的继续埋头苦吃。

    霓裳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果然的对的!瞧这表姐不雅的吃香,要她规规矩矩的做个淑女,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关于七皇子的出现,朝中的确引起了巨大的波动。

    一向身子健朗的皇帝,如今时常卧病在榻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如今又多出一个七皇子来争宠,顿时闹得人人惶恐不安,有些无所适从。原先早已站好对的,如今也变得有些动摇。要知道站错了队,那可是会祸及全族的!

    七皇子皇甫临,可是今上最宠的瑾妃所生。故而,他这一回来,就分去了其他皇子公主所有的宠爱。这对于某些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府

    皇甫烨一脸阴沉的坐在书案后面,脸色十分的难看。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状,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殿下,柯谋士到了。”内侍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匍匐在地,小心翼翼的禀报道。

    皇甫烨这才抬眸,冷冷的说道:“还不快请?!”

    内侍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挺拔的身影走进书房内,朝着太子皇甫烨拜了下去。“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有城快快起来。”皇甫烨一改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亲自走上前去将他扶起。

    柯有城微微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殿下可是在为七皇子的事情而苦恼?”

    皇甫烨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许久才停下脚步,愤慨的抱怨道:“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不过是个嫔妃所生的儿子,竟然比本宫还要看的贵重!本宫可是皇后嫡出的皇长子,他凭什么一回宫就夺取父皇所有的关注。当初,怎么就没烧死他。”

    “殿下这话,以后切莫再说了。七皇子再不济,也是您的手足。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传到今上的耳朵里,可是大大的不妙。”作为谋士,他们所说所想,都是替自己的主子着想,不能让他有半点儿差错。

    皇甫烨十分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本宫心里就是不服,难道连说道说道的机会都不给?”

    “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小不忍则乱大谋。逞一时的口上之快,并不能真的解气。为今之计,唯有见机行事,方能成就大事。”柯有城虽然才二十岁上下,却显得老气横秋。

    “这样的话,本宫听的多了。眼下皇甫临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母后身子越来越差,父皇又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劝告,你让本宫如何心平气和的面对?”皇甫烨一向冷静沉稳,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沉不住气。

    柯有城恭敬地弯了弯腰,继续说道:“正因为那七皇子得宠,殿下才要更沉得住气才行。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差错,岂不是落人口实。殿下的地位,更是会受到动摇。殿下可别忘了,四皇子和二皇子虎视眈眈,比起那毫无实权的七皇子来说,他们才是最大的威胁。”

    一语惊醒梦中人,皇甫烨被他这么一指点,倒是冷静多了。“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没想到,本宫的这些弟弟们都不是个省心的,皇甫曜也就罢了,窦家的野心一向不小,也从未隐瞒过自己的实力。倒是本宫小看了皇甫瑾和淑贵妃,这么多年来的隐忍,果真是狼子野心!不过,想必跟本宫比起来,他们才是最忧心忡忡的吧?”

    “殿下英明。”柯有城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心里松快了一些,太子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那照你看来,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做,才能祸水东引,让他们几个手忙脚乱、自相残杀?”

    “殿下只要当一个孝子就可以了。如今娘娘愈发的病重了,殿下还需多进宫去走动走动才好。”

    想起那个病怏怏的皇后娘娘,皇甫烨心里微微有些难受。他这个太子当得如履薄冰,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归结于没有庞大的母族支撑。皇后娘娘虽然出身显贵,但因为早早的就失了宠,并不受皇帝的重视。加上皇帝对外戚的忌惮,在登上帝位之后,便着手将戚氏一族打压了下去。如今的戚氏一族早已不复当年的声望,对他毫无助益。

    “殿下…”柯有城见他许久没吭声,有些担心的唤道。

    皇甫烨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努力从回忆里挣扎出来,道:“本宫知道怎么做了,你回去吧。”

    柯有城了然的不再开口,低眉顺眼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同样心情焦躁不安的,还有宫里的淑贵妃和德贵妃。这两位久在高位,一向都是被人巴结奉承的对象。如今七皇子的回归,可是占去了皇帝全部的注意力。她们二人在宫里的处境,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芳淑宫那边,倒是有些分寸,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可福德宫那边可就不得了了,服侍的宫女太监个个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出。

    “真是岂有此理!瑾妃那个贱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居然还能左右皇上。她生的儿子就是个宝,难道本宫生的儿子就不是了吗?她的儿子都消失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躲藏下去,为什么还要再出现,来跟我儿争宠,为什么!”德贵妃因为窦银霜一事,被皇上训斥了几句,在宫里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如今四皇子又不再如往常那般得宠,她的日子就更加的不好过了。

    贴身宫女巧儿忙上前跪倒在地,苦苦的规劝道:“娘娘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本宫母子都已经不受待见了,本宫还要这身子何用,还不如一死了之!”德贵妃嘴巴一向厉害,心里也是气急了,才这样没规矩的大喊大叫着。

    巧儿急的不行,派去宫外的人还未回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以前在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照拂着,可如今太后娘娘在宫里养病,闭门谢客,她们也是束手无策。贵妃娘娘向来都不听人劝,也只有太后和四皇子能够压得住她。故而在贵妃娘娘心情开始烦躁的时候,她就自作主张的派人去请四皇子殿下了。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吭声了,是不是也在看本宫母子的笑话?”见宫殿内的太监宫女都跪倒在一旁默不吭声,德贵妃便将泄愤的对象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奴婢们不敢!”那些宫女太监全都吓得面如死灰,不住的磕头求饶。

    “平日里本宫对你们也不薄,没想到却养了你们这群白眼儿狼!全都是废物,废物…”德贵妃尖叫着咒骂,完全形同疯妇。

    皇甫曜踏进大殿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也从来都不会说安慰的话语。德贵妃这般的失仪,他只是眉头皱了皱,却没有上前去劝阻。直到德贵妃发现了他的存在,这才停止了摔东西的动作,泪流满面的朝着自己的儿子走来。“曜儿…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皇甫曜伸手扶住她颤崴崴的身子,冷静的回答道:“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母妃哭什么?”

    “曜儿…母妃也是为你心疼啊…你父皇怎么就那么偏心,他一心一意的宠着瑾妃那贱女人的孩子,根本就忘了咱们母子俩啊…”德贵妃哭的十分伤心。

    这些年来,她在太后的支持下,在宫里的权势可谓不输给皇后。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被这般无视过。如今太后也做不得主了,她顿时就像失去了母燕的幼崽,整日彷徨不安,充满了焦虑。

    以前,皇上对她还算不错,有什么好的东西也不会少了她那一份。可是自从二皇子皇甫瑾和七皇子皇甫临的得势,这福德宫的待遇可就不比往日了。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是捧高踩低的,哪个主子得势,自然就巴结着哪位主子。皇上已经好几个月不踏入她的宫殿了,那些奴才们的态度自然就散漫了许多。

    她的心里,自然是难受了。

    “曜儿…到了这个时候,你想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额了。就算你不想与他们争,可你的那些兄弟们一旦登上帝位,又岂会放过咱们母子?”德贵妃更加心痛的,便是儿子一向对帝位毫无野心。眼睁睁的看着其他皇子力争上游,获得了皇上的赏识,她的儿子却无动于衷,这一点让她非常的不解。

    她的儿子这般的优秀,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他战功赫赫,在军队里的声望极高。比起那一事无成的太子,玩世不恭的二皇子,他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可偏偏这个儿子一向与她不同心,说什么都不肯去争那个位子。

    如今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还是这般冷淡,这叫她情何以堪?

    “母妃…儿子对那个位子实在是不感兴趣…”皇甫曜低下头去,声音依旧冷清。

    德贵妃见他如此的冥顽不灵,不由得急的挥出一巴掌。“本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你,真是让本宫太失望了…”

    皇甫曜依旧保持着笔挺的站姿,默默地承受着德贵妃的怒气。皇位虽然诱人,可他志不在此。他喜欢在战场上淋漓尽致的挥洒汗水,喜欢与敌人交锋时的斗智斗勇。一旦坐到那个位置上,他将失去自由。

    皇帝虽然能够掌控天下人的生死,却还要很多不能如愿的地方。打小在皇家长大,那些不堪的内幕,让他心凉。明明是亲兄弟,却要为了那个高位,互相猜忌互相残杀。明明是父子,却要阿谀奉承,连内心真实的想法都不能诉之于口。那样的日子,他真的不敢想象。故而,在窦家积极地为他筹谋的时候,他却向皇帝毛遂自荐,去了边疆。

    他以为他的母妃是明白他心意的,可惜她却被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心所迷惑,早已不是他敬仰的那个母妃了。

    德贵妃还在抽泣着,皇甫曜却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只是交待了宫人们好好地伺候着,便转身离去。

    “曜儿…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窦氏一族死无葬僧地吗?”德贵妃见他仍旧无动于衷,气得在背后大声喊道。

    皇甫曜微微一愣,不解的转过身去望着她。

    德贵妃见他总算有了些别的反应,于是更加卖力的游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曜儿你不能再回避现实了。若是你父皇身子还硬朗,或许你还可以继续的任性下去。可如今,你也瞧见了。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身边围绕的又都是那些奸邪之人。保不齐哪天,他为那些人所迷惑,会将权势过于庞大的窦氏一族连根拔除。你可有想过,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停顿了一会儿,德贵妃继续说道:“你舅舅那么拼命地为你出谋划策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父皇已经开始忌惮窦家的势力,想要将窦家打压下去么?”

    “当初皇后的母家戚氏一族,不也是被利用完了之后,便从此一蹶不振了么?太后还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呢,他都能狠心的将太后软禁在宫内。你觉得,他还会在乎其他人吗?”

    德贵妃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显得苍凉而又凄厉。“你的那些兄弟们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他们一旦登上帝位,最先要铲除的,便是窦家。这些,你有想过么?”

    这些问题,皇甫曜不是没有想过。他不去争夺皇位,但也没有傻到放弃手中的权力,因为那是他保命的护身符。他以为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做他的王爷,便能够护得窦氏一族的周全。如今想来,德贵妃所说的也不完全是危言耸听。

    那些人都是父皇的儿子,所谓虎父无犬子。想着父皇暗地里是如何对自己兄弟额,他就一阵心寒。

    “曜儿…你得醒悟了。”德贵妃凄厉的呼喊了一声,整个身子便向后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皇甫曜一惊,立刻上前去将她抱了起来,送到了内殿的软榻之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

    宫里面乱作一团,而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却趁着这慌乱离开了。

    “启禀主人,福德宫那位野心真是不小,居然也怂恿四皇子争夺皇位!”黑衣人在皇宫内几个起伏,来到一个偏僻的院落,恭敬地朝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禀报道。

    锦衣男子长身而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清朗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戏谑。“皇甫曜,倒是个人物,可惜还不足为惧。”

    “是,是属下多言了。”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再也不敢随意的开口。

    锦衣男子背对着他站在月光下,颀长的身躯冷清而又充满魅惑,虽然看不清面貌却格外的挺拔清贵。“皇甫烨和皇甫瑾那边可有动静?”

    “太子府那边还算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二皇子府就热闹多了,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属下打听到,近来那边还与风雨楼扯上了关系。”

    “风雨楼?他倒是神通广大,居然找上了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提到风雨楼,男子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加大了许多。

    “主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做?”黑衣男子请示道。

    锦衣男子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恬淡而又爽朗的笑容。“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除掉本皇子,本皇子就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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