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新科夫诺城的海因用嘲笑的口吻谈论着卡奥斯帝国赤龙重装兵团的军团长时,另有一个人却满怀尊敬地带着花束和点心前往圣山科奥林斯的神庙去探望卡尔达克。这个人当然就是卡尔达克的直属副官,赤龙重装兵团的副团长凯勒尔男爵。

    在年初的新科夫诺城攻略作战失败以后,凯勒尔代替重伤的上官担负起了全部败战的责任。不过幸好有前面斯泰恩保克的大败作为垫底,凯勒尔也没受到什么惩罚——治军一向严厉的皇帝法兰竟然会连续两次原谅在大陆南方攻略战中败北的将官,已算是十分难得了。但是,凯勒尔感到自己身为参谋官却连续败在敌方军师海因的智谋之下,实在惭愧。于是他主动上书请求自贬一级,官阶从副军团长贬到了普通中队长。但是因为赤龙重装兵团并没有任命新的副军团长,而且军团长卡尔达克本人由于重伤不可能再处理日常事务了,凯勒尔的权限反而被扩大——他实际上掌管了赤龙重装兵团的全部事务。连日来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直到过了好几个月,他才抽出时间来探望上官。不过现在凯勒尔的心情很轻松,一路走一路哼着小调,同时观赏着四周美丽的风景。

    圣山科奥林斯的范围广大,就连帝都天舞之城也是在圣山科奥林斯的范围内。如果不是这样,白龙圣骑士团团长阿尔方斯终身不离开圣山科奥林斯一步的誓言可就难以实践。不过,大部分的神庙都集中在主峰的附近,距离帝都天舞之城有两天的路程。这一路上都是卡奥斯帝国境内风景最优美的地方,以科奥林斯主峰的雪山为背景,奇峰、怪石、飞瀑、流泉,风景美丽如画。多年来一直在军旅中经历血腥厮杀的凯勒尔很快就被深深沉醉了。

    “能够在这种地方养伤,卡尔达克将军也算是因祸得福呢。”

    凯勒尔在心里暗自这样念叨。特别是当他看见那些美丽的修女和女神官们嬉笑着在山泉中沐浴,看见有人过来一边惊叫一边逃开以后,他的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凯勒尔也曾经做过教士,不过是在圣城卡达印的修士馆中。在那里他终日面对的只有阴冷的墙壁和主教们冷冰冰的怒容,从来没想过提倡禁欲的宗教生活竟也会如此丰富多彩——路边的果园中,男女教士们毫不忌讳地围坐在一起谈笑唱歌,同时尽情畅饮被卡达印教会严厉禁止的葡萄酒。看见凯勒尔经过的时候还很热情地喊他一同休息。这种诱惑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凯勒尔在谢绝了最初几个人的好意之后终于忍不住在一群教士的身边坐下,放松一下身体。同时,他也想弄清为何这里的宗教生活如此自由。

    很快,凯勒尔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卡奥斯帝国原先信奉的多神教本就是开放、提倡享受和重视人体美感的宗教,后来虽然归附了圣城卡达印的米尔斯教派,但实际上并没有失去原有的活泼,这里的教士原都是多神教中的祭司,他们虽然换了信奉的对象却并没有改变原来的生活习惯。

    在喝了几口浓郁芬香的深红色饮料以后,凯勒尔也像放松身体一样放松了自己的思想。脑子里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原来做阿尔方斯大人的手下竟然是如此的舒适,难怪夫利斯大人总是责怪他引诱了忠实的信徒,也许我也该重新施洗礼,再一次加入教会。不过,这一次一定要做阿尔方斯大人的手下。”

    虽然这么想,但在重新出发以后不久,当凯勒尔面临着通往阿尔方斯驻地与卡尔达克所在神庙的岔道口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加入白龙圣骑士团毕竟只是一时的浪漫幻想而已,凯勒尔是一个负责任、讲信义的将官,他一向都以身为赤龙重装兵团的成员而自豪。

    圣山科奥林斯原本是作为多神教的圣地而存在,在这里修建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神庙,海神波瑟斯、太阳神阿波罗、月之女神玛塔衣奴、美神托莫索斯……甚至还包括了人人都讨厌的死神斯奴比斯,几乎每一位神都有属于自己的神庙。如今虽然他们以米尔斯神作为最大的神癨来供奉,但教士们并未因此荒废其它的神庙。

    “米尔斯大神是个慈悲的神,想来他也不会愿意为了自己占用过多的住房而让其他神癨失去住所。”

    面对这样的说辞就连卡达印的教士们也无可奈何。不过,他们要求把主峰上最大的一座,原本用来供奉万神之父丘里斯的神庙改做供奉米尔斯神的教堂。结果,白龙圣骑士团在这座神庙的旁边盖了一座更大更宏伟的米尔斯教堂,解决了这一问题。

    总而言之,在圣山科奥林斯上,各式各样的神癨和睦相处,包括各自的祭司也都感情融洽。而且,他们除了日常供奉神癨之外,还另有其它的工作。包括为民间治愈病人、传播艺术以及记载历史等等,最重要的一点,卡奥斯帝国的国民大都是在神庙中学会读书写字的。

    ※        ※        ※        ※        ※

    在凯勒尔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纯白色建筑,这是供奉生命之女神忒里俄亚斯的神庙。在卡奥斯的传说中忒里俄亚斯不仅仅是主管生命的女神,她还掌管着医药、生育以及病人的康复等等,因此供奉忒里俄亚斯的神庙也负责医治病人的工作,这里的祭司几乎个个都有一手好医术,卡奥斯军中大部分的医官都是来自于这里。受伤极重的卡尔达克也是被送到这里疗养,有了优秀医者的精心护理,又身处在这么好的环境里面,再加上女神忒里俄亚斯的护佑,卡尔达克的伤势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神庙里静悄悄的,在庭院里有一些病者躺着晒太阳,不过凯勒尔知道像卡尔达克这样的重伤者是不能待在室外的。因此他直接前往专供病人住宿的房间寻找。

    要找到红武士所在的屋子并不困难,卡尔达克毕竟是身为军团长的将官,住的是最好的屋子。而且,赤龙重装兵团还专门为他在门外派了两名卫兵。不过,当凯勒尔走进室内之后,他注意到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躺着红武士庞大身躯的大床以外,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然而根据凯勒尔曾经做过修道士的眼光来看,这里的布置非常雅致。桌上的花瓶中,红艳艳的山花尚挂着露珠;墙上挂着一些古朴的竹根雕塑,就是草编的窗帘上,也有非常精致的花纹。

    “布置这些的一定是位美丽的小姐。”

    凯勒尔暗自想到,不过随即又为这些精心安排的陈设感到悲哀——他的上官卡尔达克可是地地道道的粗人,恐怕不能理解布置人的一片苦心。

    “啊哈,凯勒尔,是你啊,怎么到现在才来。”

    虽然受了重伤,卡尔达克一贯的大嗓门倒是丝毫没变。不过这样也好,见到他中气很足,凯勒尔也比较放心。

    “很抱歉,大人。重新整编军团的事务繁忙,之前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凯勒尔恭恭敬敬地回答,同时把手中的花束和点心放在桌子上。卡尔达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些事情应该难不住你的——你本来就负责这些。对了,陛下惩罚你了吗?”

    “没有,承蒙皇帝陛下的恩典和宰相大人护佑,下官没有受到责罚。”

    卡尔达克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些天来我一直担心你要替我背黑锅,很是过意不去。”

    凯勒尔感动地握了握军团长的手,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养伤,军团里的事务下官会全部负责的。大人只要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赤龙重装兵团的将士们,都还在等待大人回来重新指挥部队雪耻呢。”

    “哈,说得好,我要报仇雪恨!咳咳……”

    卡尔达克的大笑又牵动了肚子上的伤口,疼得他连连咳嗽。凯勒尔慌忙上前照看,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温柔而又充满威严的女子声音——

    “不要乱动,让我来。”

    随着话音,一个身穿白色祭司服饰的女子走上前来,细心地为卡尔达克检视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举动间充满了对伤者的慈爱之心。凯勒尔虽然在背后只能看到她两条雪白的臂膀在动作,但也可以感受到卡尔达克所得到的照顾必然是无微不至的。

    “凯勒尔男爵吗?您可知道将军的伤势很严重,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您这样和他大声谈笑,很容易让伤口迸裂的。”

    那女子在做完了一些必要的护理之后回过头来,冷冰冰地看着赤龙重装兵团的前副军团长。凯勒尔的眼前骤然一亮,他看到了一个虽然称不上绝顶美貌,但却绝顶温柔可爱的女子。她即使是在生气的时候,模样也是非常迷人的。两弯眉毛微微地蹙起,眼中的光波依然柔和。而且,不知为何,凯勒尔感到这个姑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他情不自禁地并拢双脚,挺直了身体。

    “是的,是下官……呃,是我的过错,非常抱歉。”

    发觉自己用错了称呼,凯勒尔的脸红了——他怕卡尔达克嘲笑他,然而,当那女子回过头去的时候,凯勒尔才发现卡尔达克对那女子的拘谨并不逊于自己。

    “将军大人,您要大笑本是您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您的肚子因此而再次裂开,我可没法子再把它缝合起来了。”

    “是,是,以后保证不这样了。”

    卡尔达克的语气甚至比面对皇帝的时候更加拘谨,显然,这位威名赫赫的红武士也被这小小的女子辖制住了。

    看到自己成功地镇住了两名久经沙场的武将,那女子微笑着离开。不过,在临走以前,她走到桌旁仔细地检查了凯勒尔带来的礼物,确保里面没有“违禁品”之后,才安然地离去了。

    等她走了好久,室内的两个男人才开**谈,不过,声音比原来低了很多,话题也很自然地转到了这姑娘身上。

    “军团长阁下这些日子生活得着实愉快啊,照这样看下官也想受点伤到这里疗养了。”

    凯勒尔首先开口调侃上官,卡尔达克立刻满脸通红,真正变成“红武士”了。

    “不要胡说,你也看到了,我被管得死死的,连开怀大笑都成为一种奢望。而且,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闻到葡萄酒的香味了——这里的祭司并不忌酒,可他们偏偏不让我喝,哪怕是一小口!”

    说着,卡尔达克用贪婪的眼光看着桌子上凯勒尔带来的物品,他深信熟悉自己性格的凯勒尔一定会给他带来些什么。凯勒尔一边把装这些物品的篮子拿给卡尔达克检视,一边微笑着说道:“可是大人似乎很乐意被这样管束——您的精神比原来好多了,心情也似乎很愉快。”

    “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尽力讨好那个小丫头,以便早日溜出去而已——在这神庙里军团长的威严还比不上一个打杂的。”

    “当然,您是病人,病人只能服从医者的指令,更何况是如此美丽可爱的医者。”

    凯勒尔笑眯眯地回答。这时卡尔达克翻遍了凯勒尔带来的礼物也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很不高兴地抬起头来:

    “只有鲜花,甜腻腻的点心,还有哄小孩子的水果——凯勒尔,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您也看到了,大人,如果下官带了那些您喜欢的东西刚才就会被那位小姐没收了。不过,下官知道您想要什么。”

    说着,凯勒尔伸手在篮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卡尔达克,红武士只看了一眼就生气地回过头去——那是一本米尔斯教派的教义书,又厚又沉。

    “谢谢你,凯勒尔男爵。阁下曾经做过教士,也许会需要这东西,但我对米尔斯大神的教诲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宁愿在死后向米尔斯神忏悔也不愿在身前遵守这种东西。而且,凯勒尔,你也是知道的——我识字不多。”

    说完,卡尔达克就把头转过去不愿意再搭理凯勒尔了。面对上官的指责凯勒尔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仍然保持着笑脸:

    “没关系的,大人,精神上的食粮有时候会带来与物质享受一样的效果。请您把书打开翻上几页,下官向您保证,您读了几页之后一定会感到心情愉快的。”

    卡尔达克莫名其妙地看着副官,在凯勒尔坚持下他只得翻开了大书,翻了几页后他的眼睛突然发亮了——教义书的中间部分都被小心地挖去了,留出来的空间里摆放着两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

    “妙极了,凯勒尔,你真是一个出色的好副官!”

    卡尔达克一边万分欣喜地夸赞着部下,一边迫不及待地拿起酒瓶灌了口,心满意足地咂着嘴。喝到了久违了的葡萄酒,卡尔达克的心情果然立刻好转了许多,脸颊绯红地躺在床上,在酒的支持下卡尔达克又有心情与凯勒尔交谈了。

    “真是不错,凯勒尔。可是你这样损毁米尔斯大神的教义书,难道不怕米尔斯大神降下惩罚吗?”

    “没关系,大人,当年下官还在圣城卡达印求学的时候,就制造了这本书。如果米尔斯大神真的生气也已经惩罚过下官了,所以大人您不会受到牵连。”

    “哈,哈,原来是凯勒尔当年用过的道具啊。看来男爵阁下昔年在卡达印修士馆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学生呢。”“当时下官喝酒的另一大乐趣就是可以违反禁酒令,把那些一本正经的主教们苦苦宣讲的禁令踩在脚底下,实在是有莫大的乐趣。大人,相信您不久以后就能体会到,偷偷喝酒要比在酒馆中随意享受有更大的乐趣……”

    凯勒尔正说得高兴,突然发现躺在对面正开怀大笑的卡尔达克骤然脸色发青,眼光转到了他身后的门口。紧接着,凯勒尔感到有两道生气的目光打在他的背上。他立刻闭上了嘴,感到脊背发凉。“告诉过您不要大笑的,将军大人。”

    生气的语调依然掩不住天生的温柔态度,那女子走过来看了看满脸通红、眼光发直的的卡尔达克,眼波又在桌子上绕了一圈,立刻发现了男人们的秘密。

    “您似乎突然对宗教感兴趣了呢,将军大人。”

    “呃……只是听从副官的劝告用它消磨时间而已。”

    卡尔达克的舌头已经不太灵活,但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尽力隐瞒。

    “是吗?可是我记得您说过您识字不多,还是让我来为您念吧。”

    “不不……没有必要……”

    卡尔达克此时的狼狈决不亚于在战场上被敌人包围时的样子。没等他有任何拒绝的余地,那女子就伸手拿起了那本教义书。一看到大事不妙,凯勒尔就决定抛弃可怜的上官单独突围了。

    “那么……既然这样,大人,下官这就告辞了,您就好好聆听米尔斯大神的教义吧。”

    不顾卡尔达克恶狠狠的眼光,凯勒尔朝自己的上官做了个鬼脸,准备撤退了。然而,出乎凯勒尔的预料,卡尔达克并没有受到*的对待,相反地,凯勒尔在门口听到了极为温柔的劝慰声:“将军大人,您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吗?若是伤口真的迸裂了,您……我……”

    此后的声音低沉下来,尽管凯勒尔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什么,但他完全可以理解,不禁悄悄地笑了:“卡尔达克大人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以大人的粗鲁性格能否领略到这姑娘的温柔呢?”凯勒尔有些嫉妒地自言自语着,快步离开了。快要走出神庙大门的时候,突然又听到背后传来了卡尔达克的大嗓门:“凯勒尔,今后军团里的事情恐怕还要麻烦你一阵子——他们说我的伤势至少要休息一年半到两年才能痊愈。”

    “一两年?看来大人您在这里确实很愉快啊。”

    凯勒尔微笑着在心里做出回答,心情轻松地离开了。

    ※        ※        ※        ※        ※

    达伦海峡对面,地狱之岛。

    大祭司塔塔拉的山洞依然是那么的阴冷潮湿,虽然现在整个大陆都已经晒到了初夏的阳光,但在这山洞中依旧燃着火炉。

    身材高大的兽人比斯诺走进了山洞,作为兽王哈拉刚最得意的儿子,他在过去的几年中所表现出的机智和勇猛超越了所有的同类,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继承下一任兽王之位的人选。然而,在经过了上一次与卡奥斯的大战之后,比斯诺的性情大变,终日间沉迷于研究人类的文化的诗词,特别是那些关于人类感情的书籍最令他着迷。现在,不仅仅是族中的长老们对他伤心失望,就连原本对他抱有很大希望的父亲——兽王哈拉刚也逐渐对他失去了耐心。惟一了解并依然支持他的,除了比斯诺自己的直属部下以外,就只有他的老师,大祭司塔塔拉一个人了。

    “你来了么。”

    高大的身影骤然变矮——比斯诺跪在了地上。

    “是,鹰族的战士比斯诺,拜见无所不能的大祭司塔塔拉。”

    “你来做什么?”

    “请您告诉比斯诺,比斯诺的决定是否正确。”

    “你已经决定了吧,那就没有必要再讨论是否正确了。”

    “可是,比斯诺将要做的事,是以前所有的祖先都没有做过的……”

    “伟大的萨恩巴特也只有一个,比斯诺,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那就不要犹豫。”

    “明白了,塔塔拉大祭司。”

    比斯诺站起身来,带着极度自信和兴奋的神色向山洞外走去。就在他快要离去前的一刹那,塔塔拉突然低声说道:

    “比斯诺。”

    强壮的兽人立即停下了脚步。

    “是,无所不能的塔塔拉。”

    “你之所以要冒险进攻人类的领地,大约是因为你已经阅读完岛上所有的人类书籍了吧——或者,想去找寻心中的……人类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吧。”

    比斯诺静静地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终于还是举步向山洞外走去。塔塔拉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比斯诺,如果你能够成功,你将成为兽人族的历史上,比大祭司萨恩巴特更伟大的英雄了。”

    比斯诺还是没有回答,但当他步出山洞口以后,他的回答顺风飘了进来:

    “比斯诺并不想成为伟大的英雄,比斯诺只是为了寻找心中的‘梦想’。”

    在兽人王子离开后不久,另一个兽人走了进来,与比斯诺头上金黄色的毛发不同,这个兽人满头的白发,但并不是因为年纪的原因——他与比斯诺比起来还要年轻一些,也要瘦弱很多。不过,塔塔拉一直认为这个学生的头脑要超过比斯诺,是兽人族年轻一辈中最聪明的。

    “安裘拜见塔塔拉大祭司,大祭司召我来有事吗?”

    “安裘,你去帮助你的朋友比斯诺吧,他要实现的愿望太宏伟了,凭他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完成的。”

    “可是大祭司,所有的长老都认为他已经疯了,父亲甚至说如果听任他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他会把兽人族毁掉的。”

    “你的父亲是长老会的成员,他这样想也并不稀奇。但是安裘,你和比斯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你不相信他吗?”

    安裘犹豫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我只知道他的所有部下依然信任他。”

    塔塔拉嘴角浮现出笑容——安裘总不喜欢正面回答问题,但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在真正的部落征战里,安裘总是充当比斯诺参谋的角色,当然也是以他的部下自居。

    “好了,把你的手下也都带上,去助他一臂之力。”

    “遵命,大祭司。”

    兽人安裘领命而去,很快地,他在沙滩上找到了正准备出发的比斯诺。

    “比斯诺,根据塔塔拉大祭司的指令,我安裘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好极了!有了安裘的帮助,比斯诺的计划就一定可以成功了!”

    确实,比斯诺手下的都是鹰族战士,虽然拥有强大的坐骑三头鹰,具备极高的机动力,但是数量毕竟太少了。如今有了安裘的帮助,他就拥有了陆上部队的支持。兴高采烈的比斯诺让安裘指挥部下的兽人都登上了木排,他自己则率领大批鹰族兽人爬上了坐骑三头鹰。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正打算下达出发命令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比斯诺。”

    是兽王哈拉刚亲自出动了,虽然兽人族的习俗是向来对成年兽人的行为不加干涉,但哈拉刚毕竟关心自己的儿子。如果是以前比斯诺率领大批战士出战他只会感到高兴,但是根据最近的情况……哈拉刚着实不能放心。

    “比斯诺要去攻打人类的城堡,在海峡对面占据一块土地。”

    兽人族向来没有说谎的习惯,比斯诺说的是实话,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父亲他全部的打算。

    “你疯了吗,不久前我们聚集了那么多的战士都没能取胜,如今你只用这些鹰族战士,就想攻打人类城堡了?”

    哈拉刚怒气冲冲地斥责,但是,他的儿子丝毫不为所动。

    “安裘手下的战士会帮助比斯诺的。”

    “那也太少了,这么小的木排还没等靠近对岸就一定会被人类战船击沉的。”

    “比斯诺打听过了,最近人类的战船在他们的自相残杀中消耗了很多,而且鹰族战士会在高空了望——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那也太冒险了!”

    两个兽人争执不下。要兽人之间相互辩论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们自己的语言太缺乏词汇,根本不能表达丰富的含义。因此哈拉刚父子间的争吵是用人类语言进行的。但是,要他们把人类的语言说得非常熟练又实在太难为他们。很快地,比斯诺就失去了耐心,他咆哮着挣脱了哈拉刚的手臂——暴力才是兽人最常用的方式。

    不过年轻的兽人毕竟比不上老家伙经验丰富,哈拉刚作为兽人族之王,原本就拥有超强的体魄。兽人族之王的威严原本就是靠暴力维持的,如果不是因为比斯诺是他的儿子,他早就动手教训这小子了。如今既然比斯诺抢先动手,那正中他的下怀。哈拉刚也发出了一声怒吼,扑上去把比斯诺一拳打倒了。

    年轻的兽人族王子立刻跳了起来,兽人族的习俗就是力量决定一切。比斯诺毫不犹豫地朝哈拉刚扑过去,两个兽人扭作了一团。

    附近许多兽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不过,他们对于比斯诺的打算一无所知。而且最近又传说比斯诺已经疯了,因此他们大都在议论比斯诺是否活腻了想要自杀。当然,兽王哈拉刚的儿子对这一些都毫不在乎——要想自行其事就要把阻拦者打倒,这是兽人族的习俗。

    两个兽人滚作一团,地上被滚得尘土飞扬。比斯诺和哈拉刚彼此扭抱在一起,因为是父子较量,双方都没有拔出武器,只是尽量想把对方摔倒。而且,父子间的较量也有争夺权力的意思,因此在旁边观战的无论是哈拉刚的亲卫队还是比斯诺手下的鹰族战士都不能插手。

    撕打了许久,终究还是比斯诺的年轻占了一些优势——他把哈拉刚按倒在地上。强壮的兽王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其实他的作战经验远远超过比斯诺,如果面对的是敌人,哈拉刚就可以通过打击对手的致命处迫使对手逃开,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兽王不愿意这么做。

    附近的围观者们发出了很大的鼓噪声。比斯诺击败了兽王,取得了胜利。按照兽人族的习俗,比斯诺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如果这时候比斯诺把哈拉刚杀死甚至就可以成为新的兽人族之王,亲卫队只会拥护他而绝不会找他的麻烦。兽王哈拉刚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当年他就是杀死了上一任兽王夺取了这宝座的。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冒着打伤儿子的危险取得胜利。在最后努力了几次后,兽王哈拉刚停止了挣扎,用有些混浊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赢了,比斯诺。现在的你比我更强壮,我的儿子!”

    说完了这两句话,哈拉刚就闭上了眼睛——现在他是儿子的俘虏了,他的命运要由比斯诺来决定。周围的围观者们也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比斯诺,这个很有可能成为新兽王的剽悍兽人。

    比斯诺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巨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比斯诺接下去做了个谁都没有料想到的动作——他把斧头顶在自己头上,然后跪下,恭恭敬敬地冲着哈拉刚连连磕了几个头。把武器顶在头上代表屈服,但兽人族里是没有磕头这种礼仪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当年被他们统治的人类才会这样卑躬屈膝,兽人宁愿死亡也不会接受这种耻辱。

    “比斯诺真的疯了。”

    “不,他是被人类的魔法操纵了。”

    旁观的兽人们唧唧咕咕,他们说什么也理解不了比斯诺的想法。不过,比斯诺对别人的看法可一点都不在乎,磕完头以后他就站起来,大踏步走向自己的三头鹰坐骑。

    “鹰族的战士们,出发了!”

    在海峡对面的云间,隐隐显出白色雪峰,正是卡奥斯帝国圣山科奥林斯的主峰。那晶莹透明的山峰不论白天黑夜都闪烁着冰雪的反光,正是兽人族每次行动的路标。以那座山峰为路标,兽人族对阿伦西亚大陆的又一次侵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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