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非常的冷,冷到刺骨,江面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层,但这并不影响甘池水师船只的航行。这次甘池的水师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三十艘没有任何攻击装备的运兵楼船停靠在龙泊湾的码头上,加上二十四艘五牙大舰游离在周围,让陈家军见识了汉国水师的强大。在这些被允许离开的陈家军中,也有人想过要趁机劫船,但是当他们看到在薄雾之中,比运兵楼船更加大的五牙大舰上那一架架装满了火油的小型投石器后,这些心思就全都在脑海中散得一干二净。

    在陈家军6续登上靠岸的楼船之时,段虎的那两头巨型龙蜥从水底里冒了出来,爬上了龙泊湾的码头,冷冷的看着所有的陈家军将士。由于没有天敌的存在,两头巨型龙蜥长得愈大了,和运兵楼船差不多,其威摄力非同一般。原本陈家军整齐的队伍因为它们的出现而变得混乱不堪,但见到两头巨型龙蜥只是趴在岸边,没有其他举动,场面这才恢复过来,但众人的眼中都多出了一丝恐惧,丝毫不敢再起二心。

    身披皮甲的甘池站在离龙泊湾码头不远处的五牙大舰上,看着巨型龙蜥引起的骚乱,验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像是在询问身后的手下似的,说道:“黑斑和赤须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好用,看来这些家伙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对呀!我段汉水师能够有这两头神兽相助可以说是如虎添翼。”站在甘池身后的水师将领也附和了一声,然后又无不遗憾的说道:“只可惜这两头神兽这么多年来所生的蛋都无法孵出来,否则我段汉水师若是能够组成这样一支神兽水师,别说是纵横天江了,就算是称霸大海也不为过。”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另外一名出自佛门八宗的将领说道:“我段汉崛起就已经是得天独厚了,如果再让我们组成龙蜥水师的话,可能就有些过了,反而不好!而且我们汉国杀戮过重,如此一来,必然影响国运。”

    “慎言!不要说些不该我们说的话!”甘池显然不喜欢这样的言论,冷哼一声,打断了那名将领的话,然后不再理会身后的将领们,看着那些6续走上船只的陈家军士兵,自言自语道:“若非本将军不想王爷失信于人,就干脆示敌以弱,让他们在船上作乱,然后以此为借口,把他们全部赶到江水里面喂鱼!”

    说完,便独自转身走回到了船舱中,众将也逐渐散开,在这些将领们中间有一个相貌普通的人趁人不注意将刚才众人说过的话用笔快的记了下来,记载用的纸则贴身收在衣甲中。

    陈俊没有去送那些可以离开的部下们,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曾经段虎坐过的城守府议事厅中。那套随他出生入死的银甲以及那杆丈二长矛他全都交给了陈浩,此刻他穿着一身淡素的长衫绣袍,手中拿着一杆普通的点钢长矛,磨刀石反复的打磨着枪尖,房间内除了陈俊的呼吸声外,只有刺耳的打磨声。

    时间慢慢的过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外传了进来,跟着那些随陈俊赴死的死士将领全身披挂的走入厅内,列成两排,挺直而立,为之人上前朝陈俊行礼道:“大将军,人已经全部上船,我们可以开始跟汉军决一死战了!”

    陈俊微微的点了点头,表情不悲不喜,跟着将手中的点钢长矛放在一旁,端坐众将前面,正正规规的朝众将行了个跪拜礼,并说道:“诸位请受陈俊一拜!”

    “大将军请起!”众将连忙跪拜还礼,急声道:“我等受不起大将军的这一拜!”

    陈俊语气诚恳的说道:“因为陈俊一人原因,竟然拖得诸位随我一同赴死,实乃陈俊对不起诸位……”

    “大将军,万勿如此!”为的将领连忙打断了陈俊的话,说道:“我等乃是仰慕大将军的忠义,愿意随大将军赴死。”

    “我等愿意随大将军赴死!”诸将齐声道。

    “诸位谢谢了!”陈俊看着眼前这些神色坚定的手下们,眼中不禁感动得泛起了一阵泪花,很快他又感觉到这样不合适,深吸口气,闭了一下眼睛,恢复常色,神色肃然的说道:“诸位下去准备吧!我们出城与汉军决战!”

    “末将遵命!”众将起身齐道。

    当所有的将领转身准备走出大厅之时,陈俊突然说道:“如果有来世,我陈俊还希望能够和诸位并肩作战!”

    众将听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挺立如岳、浑身散着一股霸气的陈俊,齐声道:“如果有来世,我们还愿在大将军麾下效犬马之劳!”

    在城外,汉军早已列阵以待,段虎并没有因为陈家军现在不到一万人而小看他们,反而极为慎重的将两万御林甲士和三万兽骑兵全部调集起来,严阵以待,让人有点杀鸡却用牛刀的感觉。甘池在陈家军全部上船之后,便派人向段虎通报,同时也将陈浩不想前往扬州,而是准备直接渡江的要求告知段虎,段虎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陈俊的用意,于是命人回话给甘池,让他同意陈浩的要求。

    就在甘池出没多久,就听到从武安城内传出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随后无数身穿守备军盔甲的陈家军骑着原本属于苍陇常备军的战马,从大开的城门涌了出来,列成锋矢冲阵朝最前排的御林甲士冲了过来。沉重的马蹄令大地为之震颤,被马蹄踢得四处飞溅的冰雪化作一层洁白的纱巾将陈家军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让人看不透他们阵形的变化。

    “迎战,锋杀!”虽然敌军声势浩大,但御林甲士丝毫没有半点畏惧,负责指挥战斗的那名统领用阉人特有的尖嗓音,高声叫道。

    随着统领的命令传开,御林甲士不约而同的从身后取出一把比普通弯刀更大更厚的厚背弯刀,这种弯刀是郭媛特别为御林甲士设计的,专门用来对付身穿厚甲的骑兵。虽然就锋利而言无法跟兽骑兵的弯刀相比,但是这种弯刀配合御林甲士特有的浑圆童子功,使出御林甲士的绝学杀剑,却能够轻易的劈开重骑兵的厚甲。

    御林甲士和陈家军毫无花巧的撞击在了一起,鲜血立刻染红了地上洁白的积雪,令人牙根酸痛的金铁交击声响彻整个战场,嘶喊叫杀声此起彼伏似乎在谱写一战火的悲歌。由于冰雪眯眼的缘故,不少御林甲士错误的判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和对方骑军的密集程度,从而使得他们纵身攻击无效或者是没有给对方带来致命伤害,令到对方得以瞬间破开御林甲士的第一层防线。

    可是很快御林甲士便重新调整了过来,利用小阵形和自己特有的身法穿梭在骑军之中,专攻马腿,令到陈家军的冲势为之一缓。当敌方骑军失去了冲力之时,御林甲士的小阵形格杀就挥出了它应有的作用。那些陈家军死士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虽然想要以命搏命,用自己的身体卡住了对方的兵器,但是还没等他们动进攻,便立刻有其他的御林甲士从旁一刀砍下了他们的头颅,丝毫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令身陷御林甲士军阵的他们感觉像是四面八方全都被敌人笼罩住似的,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感。

    虽然御林甲士在战斗中占据了上风,但是由于陈家军死士的拼命行为,却令他们被这数千陈家军拖住了脚步。这时,从城内又冲出了一队陈家军骑兵,他们在出城之后,便立刻朝着御林甲士和左侧宇文卓君部兽骑兵之间的间隙冲了过去,试图寻机穿过汉军军阵直接攻击孤身后方的段虎。

    在御林甲士与敌对抗之时,完整的汉军军阵出现了一线破绽,原本宇文卓君只需将自身军阵变化一下,与御林甲士相互配合,便能将这一丝破绽弥补。可是事情生太快了,加上宇文卓君本身也不太愿意跟御林甲士合作,从而没有及时弥补这一丝破绽。当陈家军的骑兵冲到了那一丝间隙的中间时,宇文卓君才请自率领麾下兽骑兵赶往拦截,可是拦截有些仓促,兽骑兵未能全部调动,从而在这个小战局上出现了双方兵力几乎相等的怪异局面。

    率领这支骑兵的是陈俊本人,未曾皮甲的他一马当先,一连挑落了两名迎上来的兽骑兵,瞬间便冲到了防线的中部。由于**战马长期和兽骑兵接触的缘故,没有普通战马那种天生的胆怯,从而令到兽骑兵的威力减弱了一半,此消彼长之下,陈家军的骑军冲阵竟然在那一瞬间跟闻名天下的兽骑兵打了一个平手。虽然兽骑兵的单兵作战要高出陈家军死士一筹,但是陈家军拼命三郎的攻势,加上自身的猝不及防,令到兽骑兵的威力未曾挥出来。

    虽然陈家军死士占了一个先机,但兽骑兵到底是天下最强的军队,很快便恢复过来,配合**的战兽组成攻击小队,将陈家军分割开来,逐一剿灭。此刻陈俊虽然已经快要冲过兽骑兵防线了,但是一直紧随他左右的死士却早已让从两侧袭来的兽骑兵劈倒在地,被刀齿狼撕成了碎片。纵然他孤身一人向前冲,其战力也丝毫没有减退,手中的点钢长矛幻化成繁星点点,一路上挑死了十几名自不量力的兽骑兵。

    当陈俊就要冲过汉军防线之时,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是宇文卓君,而另一个则是从右侧赶过来的贺军。贺军只是孤身一人,没有带兵过来,不善言语的他手中紧握九雷斩马刀,斜指陈俊,而宇文卓君则将银蛇枪斜靠后背,朝准备将陈俊重新围住的兽骑兵挥挥手,让其退下。

    陈俊似乎感觉到了面前两人的战意,没做多想,用力一夹马腹,朝贺军他们急冲过来,手中点钢长矛全力刺出,化作两条银龙冲向前面两人。贺军眼中精光四射,催兽前冲,手中九雷斩马刀高高举起,一身功力盘踞刀身,毫无变化的朝陈俊力劈过去,不但给人一种无法躲避的威势,而且刀身划过空气的时候,也出了阵阵雷声,由此看来此时的贺军已经把雷刀堂的绝学完全融会。宇文卓君也不甘示弱手中银蛇枪,盘踞点出,度之快犹如流光,枪身在那一刻也像是扭曲变形似的,沿着陈俊如同银龙的矛势,逆流而上,直扑陈俊咽喉。

    双方交手犹如电光火石,只听见两声清脆的金鸣声响起后,三人便已经交还了位置。从两人夹击中穿过的陈俊依旧马不停蹄的朝段虎那边冲了过去,而贺军和宇文卓君则停在了原地,没有追赶。两人肩甲全都碎裂开来,鲜血从肩膀的伤口涌出,顺着两人的手臂滴落在雪地上。宇文卓君这时转头朝贺军看了看,问道:“你用全力了吗?”

    “七成!”贺军简单的回答了一声,转头朝陈俊的背影看了过道:“他很强!他本可以刺向我们的咽喉,但没有!”

    “他知道如果他下杀手,我们也不会留力,那样他就无法和王爷做最后的对决了!”宇文卓君也转过头看了看陈俊,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又少了一个好对手!”

    只见陈俊的脸色异常苍白,在他的前胸有一道刀伤,伤口似乎被烧过了似的呈现焦状,而腹部也有一个血洞,鲜血不断的从血洞里流出来,很快就浸湿了他的下身衣摆、马鞍和马背,滴落在雪地上。虽然他受伤了,但是战意却因为刚才那一击达到了顶峰,精神异常平静,眼中已经不再有其他事务,只有段虎一人。

    “那两个家伙存心留力!着实该死!”侍立在段虎身侧的称心看出贺军和宇文卓君没有尽全力,脸色异常难看,向段虎请命道:“王爷没有必要面对这个将死之人,还是将他交给属下吧!”

    “不用了!陈俊由本王来亲自结束其生命!”段虎抬手拒绝,神色淡然的说道。

    说完,段虎翻身从虎王北上跃下,迈步迎向疾驰而来的陈俊,当两人相隔只有两丈左右的时候,段虎忽然沉腰坐马,收拳靠胸,闷哼一声,使出九层劲力的三皇炮捶,全力朝陈俊隔空打了过去。这一记无比霸道的拳劲击出后,雪地上并没有常人想象中的异象,但是陈俊却感觉到一直刮的寒风似乎冻结了一般,同时一股无以匹敌的力量正在朝他迎面而来。他本能的全力从战马身上飞跃而起,而他刚刚离开马身,段虎的拳劲便击打在战马身上,瞬间刚才还活生生的战马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四处飞溅,同时刚才因为拳劲而凝固的空气也爆裂开来,出了轰雷声,飞溅的冰雪将周围完全笼罩,让人视线迷茫。

    就在这时段虎头顶斜上方飞舞的雪花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一般,朝着一个地方聚拢,在空中多出了一个空洞同时汇聚成了一点银光,而那点银光随着陈俊的出现化作了流星,朝段虎的咽喉刺了过来。陈俊刺出的那道银光度非常到段虎来不及做出反应,但是段虎的战斗本能显然越了他的思考,自动的将横练硬气功提升到了。

    当陈俊的矛尖刺到段虎的咽喉时,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刺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顽铁一般,不能寸进。然而还没等他收矛准备出第二击,段虎蓄力而出的拳劲已经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令他瞬间从原路飞跌出去,摔在了地上。虽然段虎的这一拳只用了五层三皇炮捶拳劲,但其威力就算陈俊身穿重甲也必死无疑。

    只见胸口多出一个大洞的陈俊虽然挣扎着想要努力坐起来,但始终无法如愿,在接连喷出几口鲜血后,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仰面躺在了雪地上,气息逐渐稀薄。

    “好强的一招!”段虎声音沙哑的自言自语,看样子刚才那一枪伤到了他的喉咙。跟着他走到了陈俊的身边,低头看着生命即将消失的陈俊,脸上的表情多出了一抹少有的哀伤,说道:“如果是在七年前,我可能已经死在了你这一枪下。以后少了你这样一个对手和朋友,我会很寂寞的。”

    陈俊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了,沾上血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段虎沉声问道。

    只见陈俊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在身旁的雪地上写了一个兰字,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兰?”见到陈俊气息皆无,段虎收起了脸上的哀伤,转头朝走过来的称心问道:“你知道这个兰字是什么意思吗?”

    称心想了想说道:“陈将军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跟一个教坊的女子私定终生,那名教坊女子就是叫谢兰。后来陈统勋因为女子出身下贱,认为陈俊有辱门风,便派人将那名女子杀害,从而使得陈将军跟陈家彻底决裂。那名女子后来被陈将军亲手安葬在汴京城外的百花谷内,之后陈将军便再也没有成亲的打算。末将猜想陈将军应该是想要将军把他的遗骨和那位谢兰姑娘合葬在一起吧!”

    段虎听后,叹了口气,看着平静安享的陈俊,说道:“你这辈子为了你的忠义劳心劳力,是时候跟你心爱的女人好好休息了!”说着吩咐道:“将陈俊的尸体好好保存,用最好的木材打造棺木,运送到汴京安葬之时,沿途郡县官员必须扶棺护送,用王爵的规格为其建造陵墓,不得有误!”

    称心应道:“末将立刻派人下去办理!”

    战场此刻已经接近尾声,陈家军死士的鲜血染红了这片白茫茫的大地,段虎神色凝重的看着部下收割那些依旧还能站立的抵抗者性命,说道:“把这次随陈俊赴死的陈家军战士的名字全都记录下来,按照同样数目将其做成石雕,然后刻上他们的名字,让其护卫陈俊陵墓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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