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一行人马在四马街疾驰而过,停在了太尉府的后门口,在前掌灯之人上前敲打了一下后门的门环,屋内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后一名太尉府的奴仆将门打开,伸出脑袋来看了看外面,见到一行人穿着普通,不禁狗眼看人低的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刁民?竟然跑到太尉府来……”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那个掌灯之人便取出一块令牌放在他眼前,令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印有秉笔黄门令崔的字样。能够当上太尉府的奴仆自然也沾过一点墨水,所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多多少少的知道现在皇宫里做主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而秉笔黄门就是专门为太后起草懿旨的宦官,眼下宫中四名秉笔黄门中只有太后的亲信崔国姓崔,当下他心里便清楚了门外之人是谁,不禁打了个冷颤,连连道歉的将门打开。
秉笔黄门崔国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朝太尉府的内院走去,在其身后的那些人经过看门仆人的时候,那名看门仆人将眼皮上翻,偷偷的看了看来人,只见在一群高大男人中间一名带着斗笠的黑衣女子显得非常突兀,然而在那名仆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时,她似乎感受到了这股视线,将头转了过来,惊的那仆人赶忙将头低得更下。
在秉笔黄门崔国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的就来到了内院的书房之内,而对于廊道交错的太尉内府崔国没有走错一步,那些太尉府的仆人见到他们也没有太多惊讶,依旧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看样子就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到了门口后,崔国想要推门而入,而那名黑衣女子则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出声,静静的站在外面,听着屋内两人说话。
“上官宏,为了让段虎称王立国,已经卯足了力气,”在屋内,大秦朝廷的吏部尚书武成义冷冷的说道:“我来之前,从手下人那里知道他亲自前往了亲段派里不赞成让段虎受正王之位的那些官员家中当说客,听闻已经有不少人同意在明日的朝会上支持上官宏的奏本,这样一来上官宏的势头就能够压过宇文烈一头,明日的朝会上只怕又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上官宏想要让段虎称王立国,在上官宏背后的柳含嫣才是主导人。”韩擎安然跪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柳含嫣六年没有过问段虎的政事,如今她重新执掌政权必然要立下一个威风,让段虎得到正王之位自然是最好的证明。”
“师兄,我们明日该怎么做呢?还是坐看他们争斗吗?”武成义询问道。
韩擎无意中在火光跳动的时候,看到有人影印在窗子上,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一脸释然,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淡然说道:“此事不是我们能够决定得了的,要看太后的意思。”
武成义显然没有察觉到屋外有人,加上韩擎一向说话喜欢说一半藏一半,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于是继续逼问道:“太后的意思固然重要,但我还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韩擎看了看屋外,思考了片刻,说道:“我认为应该同意上官宏让段虎受正王之位的奏本。”
“为什么?”这个答案显然已经出了武成义的预料,急声问道。
韩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茗着手中的清茶,而站在门外的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陪他在这里磨功夫,立刻推门而入,急声问道:“哀家也想知道爱卿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认为我们应该支持段虎称王立国?”
“微臣参见太后!”两人见到来人,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而武成义的脸上是惊讶,韩擎的脸上则没有任何表情。
“两位爱卿平身。”那女人解下斗笠,露出大秦太后的本来面目后,摆手示意崔国将门关上,然后走到韩擎旁边的矮床边上坐下,朝侍立在旁的韩擎问道:“韩爱卿,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虽然这些年来韩擎和太后的关系依然还维持了一丝情意,但是已经大不如以前了,特别是黄门令钱攸将相貌清秀俊美的张易和张难两兄弟伪装成阉宦,送入内宫之后,太后林清影整日和张氏兄弟淫欢做乐,对他变得冷淡了不少,信任感也大不如以前了,否则也就不会有刚才偷听一幕了。
韩擎是个知道进退的人,明白什么时候应该见好就收,见到太后开口想问,也就不再矫情,说道:“想必太后已经清楚段虎现在的处境吧!属下这几日又接到战报,段虎正在将豫州的兵力调往
幽州边境,准备一举拿下幽州,而且他还和我预料的四大将军之一的吕梁进兵吴国南疆,准备称胜追击,一举将吴国南疆拿下,这叫做什么,这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眼下段虎的每个决定都在微臣的预料之内,太后应该也知道微臣的计划吧!以现在的事态展,段虎已经一步一步按照我们给他铺好的道路往死里走了过去,若是他得到了正王之位,那就可以加强他的骄狂之气,让他更加无法察觉我们的意图,最后只会死得”
太后低头想了想,又看向武成义问道:“武爱卿,你认为呢?”
“微臣还是认为,不应该施行韩太尉的那个计划,更加不应该赞同让段虎获得正王之位。”武成义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先那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了,并且需要引外敌进来。若是按照太尉大人说的那样,到时将定州和荆州当做谢礼割让出去的话,我们必然会得到千古骂名,而且我们也失去了天江天险,在未来的战事之中会变得极为被动。其次段虎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好大喜功、鲁莽好斗,若是这样一个人的话,绝对不可能拥有现在的地位,然而要是段虎看透了太尉大人的计划,转而改变用兵方向呢?最后不知道太后和太尉有没有想过当段虎兵败身亡之后,他所建立起来的事业会不会跨下来?别忘了,段虎现在已经有了后裔,而且即便黄烈吕梁两股人马被灭,他麾下还有数十万精兵,更别提段虎还是一名万人莫敌的猛将,想要逃过追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总之这个计划实在太冒险了!”
听到武成义的话,太后林清影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计划已经施行了,哀家不希望武爱卿再围绕这件事情上说叨罗嗦,哀家只想问武爱卿是否认为我们应该支持段虎得到正王之位。”
武成义很清楚韩擎所想计划的弊端,知道现在收手还不晚,要是等蒙武领兵出了京师那就太晚了,然而太后已经被这个计划实施后,所能得到的巨大利益给冲昏了头脑,听不进自己的半点建议。但是为了答谢太子的知遇之恩,他还是尽最后一丝努力,劝解道:“微臣绝不赞成让段虎获得正王之位,就像微臣也不赞成施行韩太尉的计划一样。”
林清影在太子府的时候就很讨厌这个武成义,然而她成了太后之后手里面却又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加上武成义的确是个有才之人,于是便继续启用他。可启用他并不代表自己就喜欢这样一个人,武成义这人的性格过于刚直,总是毫不留半点情面的直言犯上,而且还总是在她耳边说什么前太子怎样怎样,让她厌恶透顶,所以对于他的意见林清影干脆全部过虑掉。
在武成义说出自己的看法之后,太后林清影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头朝韩擎说道:“既然韩爱卿有这么大的把握,那么哀家也同意你的意见,明日早朝和韩爱卿一同支持上官宏的奏本。”随后话锋又一转,说道:“但爱卿你要知道,若是你的计划失败了,即便哀家想保你的,只怕也很难做到了,你要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推门而出,领着一行人朝太尉府外走去。
武成义长叹一声,摇头说道:“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若是计划失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来做主。”说着转头看向韩擎,说道:“她不是你最爱的人吗?为什么你要这样陷害她?你应该知道若是明日在朝堂之上,她赞同了那个奏本,那么以蒙武、宇文烈为的大秦死忠派便会恨她入骨,无论最后你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不也是对她没有好感吗?”韩擎冷冷一笑,说道:“否则又怎么会故意说那番逆耳忠言,利用她对你的抵触之心,从而使得她不加思索的赞同我的意见!”
“我是看不惯她身为太后**宫闱!”武成义脸色肃然道。
韩擎端过一旁的酒壶,倒满一茶杯酒,仰头饮尽,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寒光,说道:“我是爱之深,恨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