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被割开了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很快就和他的同伴们一样永远停止了呼吸。每个俄国兵脖子上的刀口都很深,有的几乎半个脖子都被切断了。一个俄国巡逻兵踉跄的向前跑了两步,最终跌倒在了额尔古纳河边,半张脸浸入河水里,血将河水染成了一片鲜红。

    孟二虎和其他几个男人走在死去的俄国兵身边,查看是否还有没断气的,等到确定这十一个俄国兵都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才转头对还在河里的女人说道:“许二姐,快上来吧,泡上瘾了不成?”

    许二姐答应了一声,就像是河里的鱼精,几下游到岸边,手里还拖着一个之前被她拽下河溺死的俄国兵。她身上的单衣和裤子都被河水浸透了,曼妙的身材几乎一览无余,在场的男人却没一个敢多瞄一眼,纷纷转开头。她之前溺死俄国兵那股狠劲,让这些刀口舔血的男人也不由得心惊。

    这哪里是美人,压根是个水鬼。

    许二姐坐在岸边拧干了头发,娇声一笑:“都躲什么躲?老娘不好看?”

    孟二虎尴尬的笑了两声,“二姐……”

    “哪个是你二姐?一脸的胡子,老娘有那么老吗?”许二姐白了孟二虎一眼,走到常大山身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绑上石头沉河里。”

    “不成,万一绳子断了容易让人发现。”孟二虎率先开口道:“上边只让咱们给老毛子找麻烦,想办法把这几块地给清出来,没说现在就和老毛子开打。被老毛子逮住把柄反咬一口,咱们就是给自己人惹麻烦了。”

    “那怎么办,扔老林子里去喂狼?”

    “拉倒吧,这一个个死沉死沉的,”另外一个汉子开口反对:“你扛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常大年也有些火了,“你们说咋办?”

    许二姐笑了,“要不都交给我。”

    “交给你?”男人们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许二姐,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她开在后贝加尔的那家包子铺,顿时脸色就变了。

    “想什么呢?”许二姐眼睛一瞪,从腰间抽出一把样子略显古怪的弯刀来,背着这么沉的刀凫水,可见她的水性有多好,“就针尖大的胆子,难怪老窝都让人给掏了。”

    说着,朝着身边的尸体狠狠就是一刀,刀口十分不规则,就像是被野兽撕扯开留下的,“看到没?像这样,就算老猎户也会以为是被熊瞎子和野狼一类的大牲口给扯开的。”

    一个汉子眼瞅着许二姐三两下的解决完一个俄国兵,又走向下一个,后颈一阵阵的蹿凉气,“二姐,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老娘开包子铺的。”许二姐头也没抬:“怎么着,有意见?”

    “没,没有。”哪敢有啊。

    许二姐一边下刀子,一边指挥几个男人把俄国兵的尸体都搬远点,别堆在一起,就像是真被野兽袭击追赶,四处逃跑时被杀死的。

    等到处理完现场,许二姐又捡起一支俄国兵使用的步枪,之前他们偷袭得手,这些俄国兵根本就没来得及开枪。

    “拿着,走远点放两枪。”

    “干啥?”

    “废话!你遇到了大牲口光跑不开枪?”

    男人摸摸鼻子,照办了。

    处理好这一切,几个男人拖出之前藏在岸边的小船,陆续上了船。许二姐看着水中还未散去的血迹,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和孟二虎一样,她的爹娘也死在了当年的海兰泡,死在了冰冷的黑龙江水中。她大伯带着她拼死游过了江,大腿却被老毛子一枪打中,彻底残了。

    她那年刚八岁,没爹没娘,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只能插着草标把自己卖了,才好歹给大伯找了大夫。可伤口拖得太久发炎流脓,半条腿都烂了,根本没法救。她大伯躺在床上,喃喃念着死在冰冷江水里的亲人,被俄国兵用刺刀捅死的媳妇和孩子,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这些俄国人都该杀!许二姐朝身后望去,这些远远不够,还不够偿还当年她亲人和乡亲的万分之一!

    “二姐,还看什么,快过来!”

    孟二虎等人早就上了船,见许二姐迟迟不动,便叫了她几声。

    “叫什么叫,来了!”

    发生在额尔古纳河边的事情隔日才被上报,谢尔盖等人出去巡逻,他们驻扎的哨所里只剩下一个醉醺醺的卫兵,等他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谢尔盖等人一夜都没回来!

    出事的地点很快被找到,但尸体上的伤口难以辨别,又被食腐动物撕扯过,加上步枪和子弹都没有被拿走,没人想到这会是对面的华夏人干的,最终,谢尔盖等人的死以被野兽袭击盖棺定论。

    之后被派遣到哨所来的士兵,都听那个卫兵绘声绘色的说起过谢尔盖等人的惨状,在接连几次有人在出事地点附近被野兽袭击丧命后,巡逻兵都下意识的避开那里。渐渐的,那片地区被称为魔鬼的领地,很少再有俄国兵踏足。这让披着草叶树叶,趴在草丛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没“生意”上门的孟二虎一干人郁闷了挺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上边的命令吧?

    被弄到后贝加尔的这群人不是土匪就是江洋大盗,在他们的观念里,抢地盘,一靠不要命,二靠不要脸!管你老毛子想什么呢,既然地盘是你们自己“不要”的,那咱们占了也说得过去吧?恩,很说得过去!

    发生在额尔古纳河沿岸的事情,边境军总指挥米哈伊尔并没有上报。自从之前在满洲里被华夏军队打败,他依靠家族势力和大量的金钱才免于处罚,没有被送上绞刑架,借由妻子和圣人拉斯普京的“友谊”,他很快官复原职,继续在远东作威作福。

    不过,米哈伊尔的性格却产生了一些改变,比起之前,他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或者该说胆小懦弱。德米特里大公几次私下里要求他趁北六省内部不稳的时候,出兵将被华夏人抢占的后贝加尔夺回来,他却以沙皇没有明确下令拒绝了。若是按照米哈伊尔以往的行事风格,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米哈伊尔,想的只是如何保住他的官位,弄到更多的钱以弥补家族之前的损失,至于边境巡逻兵接连被“野兽”袭击的事情,米哈伊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还斥责上报的下属没事找事。

    正是米哈伊尔这种心理,让孟二虎等人的行动更加顺利,在指挥官阁下大口喝着伏特加,抱着酥胸半露的俄国女人说着下流话时,额尔古纳河西岸已经出现了近三公里长两公里宽的“无人区”,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德米特里大公依旧不死心的劝说沙皇改变主意对华夏出兵,殊不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俄罗斯远东边境已经被华夏人圈走了越来越多的地方,等到华夏军队进驻,这里将彻底从俄罗斯的版图上被划走。

    展开后世的华夏地图,多少无耻的异族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抢占了华夏的土地。明明地图上标注的是华夏疆域,上面生活的是谁?驻军的是谁?耀武扬威的又是谁?!

    如今风水轮流转,是华夏人的迟早要还回来,并且加倍偿还!

    孟二虎等人都是依照萧有德的命令行事,不过就连他本人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取得这样的成果。

    “少帅,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派兵把这些地方给彻底占了?”

    楼少帅没有说话,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手指沿着满洲里向东北方向画了一条线,定在了一个点上,那里是被俄国人叫做涅尔琴斯克的地方,在两百多年以前,那里被称为尼布楚,是华夏人的土地!

    “少帅?”

    楼少帅放下手,目光始终凝注在地图之上,“在向远东派兵之前,必须先确定南满日本人的动向。”

    萧有德听楼少帅提起南满的日本人,不由也皱起了眉头。除了第三师的电报,他派遣到旅顺大连等地的情报人员也陆续发回消息,最近日本驻扎在南满铁路附近的一个师团和六个铁道守备大队频频调动,一些下级的军官士兵也隔三差五的对第三师的官兵挑衅,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说他们想打吧,这些头上绑着月-经-带的全身上下就一把武士刀,除此之外连颗子弹都没有。说他们不想打吧,却三天两头的脑子抽风跑来膈应人。第三师从师长到大头兵心里都憋着火气,却不能轻易开枪。

    第三师的驻地距离南满铁路最近的地方还不到五百米,如果日本人白天的挑衅都只是幌子,想要暗地里利用铁路起事端,还真是防不胜防。

    “少帅,属下一定让人尽快调查出日本人的真实目的。”

    “恩。”楼少帅点点头。

    “还有……”

    “什么?”

    “就是沈泽平的事情。”萧有德小心的打量着楼少帅的脸色,“您把他给关起来了?”

    “恩。”

    “沈泽平当年破家为大帅筹集军饷,三个儿子,两个都跟随大帅南征北讨死在了战场上。他在大帅身边三十年,和军政府中一半以上的要员都有交情……”

    “所以?”

    楼少帅转过头看着萧有德,目光如利剑一般,让萧有德如芒在背。

    “少帅,如今北六省时局未稳,热河那边的孟复还起了反心,若是沈泽平的事情再传出去,恐怕会让军政府里的人心动摇,以为少帅要对跟随大帅的老臣下刀子,对少帅的名声有碍。”

    “我没杀他。”

    听到楼少帅的话,萧有德心下一惊,少帅原本是想杀了沈泽平?

    楼少帅转过头,不再看萧有德“他跟随父亲多年,劳苦功高我知道。我抓他,自有我的理由。”

    萧有德神情一变,难道沈泽平不只是顶撞言少爷,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李谨言此刻也因为西药厂的事情烦心。哑叔已经查明了西药厂一厂长赵主任的身份,他也算是楼大帅身边的老人,除了性子上喜欢钻营,有点“官迷”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妥之处。

    “哑叔,你确定吗?”

    哑叔点点头。

    那真是自己多心了?李谨言想,或许就像他要抱楼家的大腿一样,在赵主任的眼里,自己八成也是可以抱一抱的大腿?他该说这人“识货”还是“慧眼识英雄”?好像哪种都不太合适。

    哑叔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放在李谨言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

    李谨言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看着上面写的东西,脸色倏地一变,“哑叔,沈泽平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是。”哑叔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他和药厂的财务经理联手,在药厂的库存和账本上做了手脚,积攒了一批药品。由于做得十分隐秘,药品的数量也不多,很难被发现。”

    “他想干什么?”

    哑叔示意李谨言接着看桌上的其他几张纸。上面已经写明了沈泽平要把这批药品送去哪里,连他的下家是谁都写得明明白白。

    “青岛?”李谨言诧异的看着上面的内容,“他和德国人有联系?”

    哑叔摇摇头,继续写道:“不是德国人,而是华夏人。”

    李谨言翻开第三张纸,看着写在上面的名字,整个人都愣住了,“展长青?”

    汽笛声响起,一列火车驶进了青岛火车站。

    站台上,接车的人群渐渐散去,一个身着长衫,戴着文明帽,做商人打扮的高大男人才从车上下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和三四个伙计,伙计手里挑着一些箱子,貌似是货物。这些保镖和伙计全都是一身短打,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一行人下了火车,出了站台,立刻就有几个拉客的车夫上前询问,为首之人没说话,都是保镖上前打发了这些人。

    又过了一会,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了一行人的面前。几个保镖立刻上前,为首之人却举起右臂示意稍安勿躁。车窗摇下,露出了车内人的半张面孔,“茂功兄,别来无恙乎?”

    为首之人哈哈一笑,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随后又有一辆车停下,从车里下来的人走到站在车旁的保镖和伙计身边,“几位请跟我来。”

    没有人动,直到坐进车里的男人朝他们摆摆手,他们才跟着男人上了车。

    摇上车窗,来接人的展长青立刻说道:“大帅,你怎么不多带些人?”

    男人摘下帽子,赫然正是楼盛丰。

    “带那么多人做什么,麻烦。”

    “可……”

    “可什么?”楼盛丰大嘴一咧,“当年老子单枪匹马进敌营,也照样囫囵个的出来。说起来,‘茂功’这个字还是当年左大帅给取的。”

    “大帅勿怪,一时……”

    “你们读书人就是矫情,我说怪你了吗?”楼大帅手一挥,“叫就叫了,我还能怎么着你?你好歹还叫我一声姐夫。”

    “是。”

    展长青也笑了,两人随即谈起了和德国人借款的事情。

    “德国人咬死不松口,我想实在不行,就以借款购买机械的名义签订合同,至于合作开矿就记在附件里,总不会有人去较这个真。”

    “别人想挑你毛病,管你是正本还是附件?”

    “那大帅的意思是?”

    “我这回来还带了点好东西,不怕德国人不动心。”

    “大帅指的是?”

    “药。”楼盛丰压低了声音,“为把这点东西不声不响的弄出来,我可没少费工夫。当初把药厂弄得铁桶似的,我自己往外倒腾东西都难。生怕让人发现了。”

    “啊?”展长青吃了一惊,“大帅,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没告诉少帅和言少爷?”

    “没说。”楼大帅摸摸光头,“机会难得,也让他们两口子都磨练磨练,因为这,我还让沈泽平那老小子演了一场好戏。”

    “药品的事也是沈先生办的?”

    “啊。”

    展长青沉吟了半晌,突然说道:“可少帅不知道,万一对沈先生?”

    “没事。那老小子死不了。就算那混小子想动手,也有人会拦着。那老小子八成正在牢里呼呼睡大觉呢。”楼大帅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这事早晚得露馅,估计那小子和他媳妇这会都顺着沈泽平这条藤,想方设法的来摸我这个瓜。不过长青啊,我和你说,这批药品送到青岛的接头人安排的是你,在摸到我这个大窝瓜前,他们先逮住的八成是你这个绿皮西瓜。”

    展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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