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只好转道而行,然而他们沿着悬崖走了一里余路,居然绕回了原地。殷剑鸣见悬崖两侧的树木被烈风吹成一道一道波浪,如同水面上的惊涛一般,醒悟道:“原来如此,刚才的一阵强风乃是围绕半山腰的罡风,每隔一短时间便会经过木桥一次,待转了一圈后又将回到原地。”

    “那么说来,我只需在烈风再次吹来之前通过石桥便能过关了?”洛明羽自然明白其中的玄机,语气中带一些兴奋。

    知道了起风的规律事情便好办多了,两人在桥头观察了许久,发现每一次强风之间的间隔约莫一盏茶时间,而整座木桥长达三十余丈,这样的距离对于行走在上面的人来说着实是一大难题。如果在平地上奔跑三十丈,一盏茶的时间绰绰有余,但这座木桥上的木板之间相隔很大,走得急了难免会踩入空隙中。

    “明羽你听好,我们要趁着两次起风之间的间隙跑过木桥,须得脚不停步,这一次我走在前头,你在后面好好记住我步伐的落在处,不能踩偏一步,你做得到吗?”殷剑鸣岸然问道。

    “放心吧,没问题的。”洛明羽狠狠地点了点头。

    要通过这道试炼只能孤注一掷了,两人在桥头等候了一阵强风吹过,屏气凝神,快步向着对面跑去。

    三十余丈的距离看似不太远,走起来却异常漫长。洛明羽紧跟殷剑鸣,起初还能勉强保持步伐一致,越走越是心惊胆战,到了桥梁中央时终于出现了偏差,一脚踩在两块木板之间的空隙里,整条小腿卡在了木桥中。

    殷剑鸣一直在担心他,耳听他发出一声呼喊,想也不想,转身拉住他胳膊,将他身子扯了出来,动作颇为利索,但即便如此也耽误片刻。两人走到离对岸三丈远时,左首不远处树林呼啸,烈风已经吹来。

    殷剑鸣脸色大变,由不得多做考虑,抓起洛明羽的身子使力往对岸一抛,将他送到桥头。

    几乎是同时,烈风如猛兽一般刮来,冲击着整条木桥,殷剑鸣再也无法前行半步。

    “大哥!”洛明羽有些惊慌失措,只感到虎啸而来的烈风让人几乎不能近身,但他依旧站在桥头,紧握桥上的绳索,极力保持木桥平稳。

    “我劈断木桥,你借机收绳……”殷剑鸣被烈风抱住,声音穿不出来,只能运气而呼。

    洛明羽会意,拉直了桥绳,双脚扣在锁定桥头的木桩上,眼看剑光一闪,木桥已被劈断,发了狂一般猛收桥绳。殷剑鸣身在风中,只感到桥段向前收拢,借势一跳,硬生生从狂风中脱身出来。

    他双脚落地,长出了一口气,喜道:“明羽,我们总算是过了这第一关了!”却见洛明羽如同疆木一般摔倒在地。

    “大哥,我这次可没托你后腿……”洛明羽气息微弱,如软泥一般平躺,双唇呈紫黑。

    “你什么时候中的毒?”殷剑鸣由喜转惊,拆开他胳膊上的布条一看,只见周边皮肤泛黑气,沿着经脉通向身子各处,心口如遭重拳:“是之前那个老媪伤你的?”

    洛明羽点下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原来他在雪底被枯叶婆婆的毒叶划伤后,毒气已然在手臂处积存,只是尚未扩散,方才一番用力使得他气息紊乱,手臂间的毒气便伺机随着经脉散开,如排山蹈海之势翻倍袭来,将他一举击溃。

    往下还有两道试炼,以洛明羽这等景况显然是无法应对了。殷剑鸣将头驮负在背上,缓缓向山顶走去。

    走过了悬崖,两人已经处于天玺山的中段,山路不同以往,变得更加曲折陡峭。不知是不是地势太高的缘故,夜晚变得越来越短,白昼却是出奇的漫长。殷剑鸣背着他走了几个时辰,一轮红日已经从东方升起,将整个西南大地照亮。

    洛明羽趴在殷剑鸣肩头,感到他脚步越来越沉,微声道:“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殷剑鸣却不答话,稍稍提了一口气,继续迈步前行。

    洛明羽眼眶有些发热,想说些什么,这时殷剑鸣停下脚步,喜道:“太好了,果然找到了。”

    他眼前是一口清泉,从山坡间的石缝里窜流出来,迎着朝阳透着金灿灿的波光。

    “这是什么?”洛明羽一看到这种泉水便觉精神倍嘉,连身上的痛楚也少了几分。

    “这座仙山处处透着灵气,必然有它的来源,这些泉水从山体中流出,即便不是仙山的灵源也多少带了些灵气,你去喝上几口,应该能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气。”殷剑鸣走到泉眼旁,将他放了下来。洛明羽身手在石头中一探,只见冰凉的泉水沾湿了他的手指,化成一道轻雾。

    说来奇怪,在泉水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洛明羽便觉得气息顺了不少,弯下腰去喝了几口,愈发觉得神清气爽。

    殷剑鸣见他脸色好转,愁色舒展了几分,仍是皱眉说道:“这些泉水虽然能压制你体内的毒,却不能治根,我们必须尽早上到山顶,让仙人帮你解毒。”

    说道这里,洛明羽神情又黯淡了下来。从天玺山山脚一路走到这里,他头一次对自己有了疑惑:“我跟着大哥上山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本事不如他,不但帮不上他的忙,反而还让他照顾,说到底我无非是一个累赘罢了。”

    殷剑鸣当然不知道这少年心中所想,蔼然问道:“好些了吗?”

    洛明羽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低头便说道:“大哥你一个走人吧,接下来的试炼,我只能给你徒增负担。”

    殷剑鸣微微一愣却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以洛明羽这样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再面对后面的难关,如果带着他反而是更加凶险。不过眼前少年那黯然的神色让他心头一疼,语气变得平淡如水。

    “明羽,我闯荡中原十多年,结识了不少英雄豪杰,但真正能够推心置腹人却不多,你年纪虽小,骨子的那股正气和无拘无束的性子却是我毕生少见的,和你结拜兄弟是我的难得之幸。现在你尚剧毒,又退路已断,我只有把你带到山顶才能去除你身上之毒……虽然这一路可能凶多吉少,但我此次上山就是要求仙相助,匡扶正义,若连我自己都守不住这一点,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得真挚,俨然在和自己多年的老朋友说话。洛明羽心头一热,声音有些呜咽起来:“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一定要和你登上山顶,让山顶那些所谓的仙人们都知道,我洛明羽不是一个只会拖累人的傻小子。”

    “这才像我的兄弟。”殷剑鸣微微一笑,脸上是满意和欣慰。

    经过了刚才的风之试炼,两人的元气都消耗了不少,便在泉水旁边休息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三天清晨再继续赶路。

    灵动的雾气越来越浓,就连天空中的日月也已经混沌不清了。数不清过了多少个昼夜,两人终于看到第二块石碑——火之试炼。

    这一次没有悬崖也没有木桥,挡在两人当前的是一大片枫叶林,林间枫叶赤红一片,就连地上的石块也是红色的。

    望着这片骇人的树林,殷剑鸣驻足了许久,转身对洛明羽道:“这一次,由我走在前面。”

    洛明羽嘴角微微一颤,却没有再次逞强,而是说到:“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殷剑鸣点了点头,缓步上前,他心中已经不想多考虑什么了。之前的山崖已经让他很清楚:在这超乎凡界定律的仙山之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与其未雨绸缪,还不如随机应变。

    枫叶林静得吓人,直到一片红叶飘落下来,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团火苗。

    “大哥,这片树林,根本就不是……”洛明羽声音开始发颤,因为他发现整片树林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地上的草丛变成了晃动的火苗、树上的枫叶变成了一团一团的火焰,就连地上的石块也化成为拳头大小的炎快。

    殷剑鸣倒是早有准备了,当下从腰间的天外剑,只感到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枫叶林整个化成火海,两人合抱之粗的火蛇从地上钻出,把殷剑鸣和洛明羽团团围住,而枫叶化成的火焰则覆盖了整片火海,遮天蔽日。

    洛明羽本来站在树林之外,但地上钻出的火蛇如同活物,时而上蹿,时而下落,毫无空隙地压了过去,将他也逼入了火圈之中。殷剑鸣心中着急,将天外剑寒光的一面朝向前方的火焰,全力劈出。

    一道在蓝如水光的剑气在烈火中划破,将地上的火苗劈开一条道路。

    “太好了,原来剑锋的寒气可以驱开烈火。”洛明羽惊喜万分,赶忙顺着道路跃到殷剑鸣身旁。他脚步刚刚踏过地面,那一条空地立马被熊熊烈火再次吞噬。

    殷剑鸣连劈了几剑,沿着短暂划开的小道向前走了数丈,一条火蛇从他脚下突然窜出,朝着他脑袋扑了过来。他抽剑一挥将火蛇劈成两段,却见火蛇断开之处长出了脑袋和尾巴,竟然一分为二。

    “当心了,这些火蛇根本不是活物,它们是火之灵气长期积聚而成,是真正的不死之身。”殷剑鸣脸色被火光照得通亮,眼瞳中写着无限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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