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三人转眼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至此山洞中已经躺上了五具尸首,这五人衣着相同,脸色神情各异,或不甘、或惊惶、或愤怒,唯一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脸如寒霜,死不瞑目。

    “又解决了一个,你把他弄过来给我看看。”白衣男子冷声道。

    洛明羽何尝见过这等惨状,吓得脸色煞白,还是强忍着将这人搬到白衣男子身旁,白衣男子看了一眼,脸上显出几分失望,黯然道:“不是王崇召。”

    “这些家伙虽然可恶,你把他们毙伤就可以了,为何非得赶尽杀绝?”洛明羽吞了几口,战战兢兢地说着。

    白衣男子似乎没听见他说话,问道:“你引过来的一共有几个人?”

    “一共五个,除了你刚才杀掉的三个,外面还有两人。”

    “是不是有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体貌消瘦,说话却厚重雄混?”

    “没错,是有这个人。”洛明羽知道他说的是那中年男子,点头答道。

    白衣男子露出一丝忧虑:“果然如我所料,王崇召也追过来了,必须将他击弊才算解除眼下之困。”

    洛明羽心道:“原来刚才打赢莫浦的那人叫做王崇召,想必是其他四人的师父了。”当下里又问那白衣男子:“你对付不了那个人吗?”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不屑地道:“那个家伙虽然有些道行,但殷某对付他还不在话下,只可惜我现在身上蛊毒未解,双腿松软不能行走,想要用剑气伤他怕是没什么把握,除非他能走到我身旁一丈之内。”

    “那我像刚才一样把他也引进洞来不就行了?”

    “不行,这计策你已经用过一次,如果再故技重施的话,王崇召非但不会跟来,很可能在山洞之外就把你抓住。”

    白衣男子的话颇有道理,洛明羽听了眉头紧锁,想到紫茵还在对方手中,巴不得带着白衣男子杀出山洞将外面两人也撂倒了。只可惜白衣男子有毒在身,行动不便,只能够在洞底等着对方送上门来。

    望着他愁眉不展,白衣男子也知道他的忧虑,问道:“解药带了吗?”

    他不说洛明羽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连忙将解药从衣服里拿出,一边替他敷药,一边说道:“你中毒较深,要等毒性完全驱散必须五日时间。”

    “五日时间?”白衣男子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焦虑。要知道这个山洞只有一个出口,又无食物,若是那王崇召死守在洞外,即便没发生什么变故,两人也非饿得精疲力竭不可,到时候不但不能守株待兔,反而会被对方瓮中捉鳖。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殷某自负剑术超拔,没想到居然会被这帮虾兵蟹将困在山洞之中。”他自嘲的一笑,靠在石壁上小憩起来。

    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味的惊乱只能是自乱方寸,唯一能做的只有养精蓄锐,等山洞外的王崇召沉不住气先行进来。洛明羽想透了一点,也不再说话,在白衣男子身旁坐下,默然养神。

    深秋之际,九州大地多是寒意渐袭,而西南边陲仍然温暖如春,即使是山洞中也是一样。洛明羽望着洞顶悬挂的条条钟乳,慢慢地也沉下心来,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身旁这白衣男子,只见他眉如利剑,轮廓清晰有力,尽管看来不过三十来岁年纪,鬓角的头发却已白了少许,颇有沧桑之态。

    白衣男子虽然闭目歇息,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洛明羽一愣:“没什么,我在想如果不是我把这些人带来,你也不至于被困,你会恨我吧?”

    白衣男子脸色有些不悦:“你此举确实有失道义,不过念你你年纪尚小,我也不想追究了,再说你之前答应替我解毒,已经算是救过我一命,我又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反过来怪你?”

    这是他目前说过的最通情达理的话,洛明羽听了有些感动,说道:“话说回来,这些家伙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恨,居然肯不远千里追你到这?”

    “他们是愁风谷龙蛇堂的人,算是魔教的一支,至于仇恨嘛……”白衣男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自古以来正邪不两力,还需要谈什么仇恨吗?”

    洛明羽一岁时便流离到鹤拓,很少了解天下事,清闲安详,对于白衣男子所说的正道邪道不以为然,不过他见这人外冷内热,气质超拔武功又高,很是有好感,便道:“你我都是中原人,能到在这山洞里相似也算有缘人,交个朋友怎么样?”

    白衣男子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说道:“相识不如相交,能在这边陲结识你这个朋友,我自然乐意了。在下姓殷名剑鸣,正派同道送我一个绰号,叫‘鬼剑先生’,徒有虚名,一笑便可。”

    “我的名字已经告诉过你了,叫做洛明羽,正巧族里人也送过我一个绰号,叫做脚底抹油,倒是名副其实。”

    见他言语诙谐,殷剑鸣也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这外号倒是有些意思。”

    至今为止,洛明羽还是第一次见他开怀畅笑,便和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本来恶战当头,山洞里应当是是一片肃杀之气,被洛明羽的一通侃侃而谈倒是缓解了不少。殷剑鸣一言不发,默然地听着,有时眉头紧锁,有时又略微舒缓,两人就这么你说我听,很快度过了几个时辰。

    讲到甘处,洛明羽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说,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殷大哥,你也说说你的事吧。”

    “我十岁开始便浪迹江湖,虽然命途多舛,却也没什么好说的。”殷剑鸣眉心一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样啊……”洛明羽见他不想提起,微觉失望,也没再说话,望了山洞中五尸体,愁绪重上心头。

    此时已是薄暮十分,斜阳西照,洒在山脚树林之上,美丽不可方物,远处的天玺山也露出了疲态,在岚烟中若隐若现。

    而洞中的两人却看不到这些景色,强敌在外,别说出洞查看,就连睡觉都不敢。殷剑鸣望着洛明羽那一脸的愁云,岸然道:“说实话,王崇召意在杀我,对你并无害心,你只要把他引进洞来再借机逃跑,你和你的那几个朋友都能脱困,难道你真愿意为了我淌这趟浑水吗?”

    洛明羽沉默不言,他之所以被族人称为‘脚底抹油’是因为常常打不过就跑。昨日对那三个匪徒也是如此,之前与莫浦决斗也是如此。这并非他胆小怕事,而是懂得屈伸之道,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严峻的形式容不得他留有后路,思索了一番后才说:“这些家伙是我引过来的,如果我不助你脱困,那我就是害了自己的大哥,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殷剑鸣微微一愣,眼神中包含赞许,点头道:“我总算没识错人。”

    洛明羽也没功夫自谦,低声道:“这样耗下去对我们愈发不利,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虽然不是万全之策,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行一步险棋。”

    “什么办法?”

    洛明羽目光向地上的尸体一扫,道:“那王崇召连折了三个弟子在洞中,一定不敢轻易进来,但是他不知你在这里,八成认为是我使的诈。”

    殷剑鸣知道了他什么意思,问道:“你是说,只要让他认为你已经死了,他就敢肆无忌惮的进来了?”

    “是的,我看这个龙蛇堂弟子身材和我差不多,我换上他的衣服,在脸上涂些血,他一眼肯定认不出我,我便能设法引他进来。”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殷剑鸣眉头紧锁,并不赞同。

    “放心吧,我演戏的功夫你还没见识过吗?”洛明羽得意地眨巴了一下眼。

    殷剑鸣沉默了半晌,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道:“这个王崇召性子沉稳,谨小慎微,将他引到我身旁一丈内绝非易事,要让他彻底去除防心,必须和他交手三招以上,再假装落败,退到我这里来。”

    他们所处的山洞虽然不深,但是中间有一个拐角,一旦过了这个拐角,王崇召定然会发现殷剑鸣的藏僧处。所以洛明羽必须在拐角处就和他打将起来,边打边退,引蛇入洞。

    “可是这人那么厉害,我只怕是一招都支撑不住。”洛明羽倒是犹豫了,他最不自信的便是自己的武功,让他和如此实力的对手拼上三招,简直等于要他的小命。

    “你且听好,王崇召折了三名弟子,定然会对你有所忌惮,不敢冒然进攻,所以前三招你只攻不守,便能蒙混过关。”殷剑鸣缓缓说道,又问:“你会使剑吗?”

    洛明羽摇了摇头,愧汗不已。

    “无妨,我告诉你怎么出招,你一定要听好。”殷剑鸣让洛明羽从一名龙蛇堂弟子身上取下一把剑,正色道:“龙蛇堂的武功胜在稳健,先守后攻,而前三招的弱处往往在上身,所以第一招你必须刺他胸间,第二招攻他眉心,第三招攻斜削他左手腕,三招下来虽然伤不了他,也能让他疲于招架,缓不出手进攻!”他一面说话,一面耐心地用手中那把宝剑比划分解。

    洛明羽从没使过剑,但是天资尚可,看了他用了几遍也大致会了。为了求稳,殷剑鸣又让他凭空试了几次,待完全无误才说:“一定要记住,打完便退,不要恋战,只要能将他引到我身旁一丈内,我就能一剑毙伤他!”

    “大哥你放心吧,我定然不会失手。”洛明羽狠狠地点了点头,手心里却冒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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