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舒锦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江端玉细说了一遍。

    下毒,利用,陷害,这可不就是一出典型的宫斗戏吗?兰妃有孕隐而不报,宫中宫外无人知晓,偏偏皇帝是知道的。还说什么是太医的建议,以舒锦看,要么就是这胎怀时兰妃年岁过大,所以胎不稳,要么就是兰妃久居深宫,知道其中利害,怕声张出来这肚子中的孩子不保。

    不管怎样,这孩子反正是没有了,并且,祁媛跟兰妃,乃至皇后与祁焱都能利用这个逝去的孩子达到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

    舒锦清楚的听到那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把矛头指向了韵贵妃一边。

    对于这个结果皇后乐见其成,甚至还截住了舒锦一起看戏。因为这一招,恐怕也打乱了韵贵妃与祁媛等人的计划。

    如果不是窦燕晓突然出现,大概那个偷会把舒锦的请帖偷走,并把红花精放到她身上,而那请帖随后就会出现在娇兰殿里。逛完了拟市,就会有人来请舒锦去娇兰殿,舒锦只要进了娇兰殿,兰妃的孩子突然出了意外,舒锦就会被指认成凶手。

    到时候祁媛依旧会说并没有邀请舒锦来娇兰殿,她是不请自来。舒锦进了宫才收到的写着她跟江端玉两人的名字的请帖就落在娇兰殿,同时,她身上还带着一瓶红花精,刚巧就是活血化瘀的灵药,她一下子就成了谋害皇子的嫌犯。

    不过,舒锦身份特殊。雍王的孙女,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两个头衔让人不敢轻易处置舒锦。恐怕就是皇后出现,也不能随意处置她。于是,结果是必然还要惊动皇上。

    皇上知道了自然会彻查。舒锦无论如何是外臣,她同娇兰殿的兰妃又没有仇怨,她无端端的揣着平红花精进宫就为了毒害兰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在宫内宫外几乎无人知道兰妃有孕的时候?

    这太说不过去了啊,于是,到那个时候辉公公还是会挨打。然后,他的证供词就成了扭转一切的关键。

    他受谁指使把舒锦骗来娇兰殿的?

    是谁跟舒锦有仇,又想杀兰妃的孩子?

    如果这个主使者是韵贵妃。一切都说的通了,如今,在人们看来这一次宫内的风波的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韵贵妃知道兰妃有孕,怕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起了杀心。韵贵妃先是派人偷舒锦的东西。接着又派人给兰妃的汤水中下了红花精,并引舒锦来娇兰殿,试图把毒杀皇子的罪名按到她身上。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韵贵妃虽然成功的害死了皇嗣,却没嫁祸成功。先是偷舒锦东西的贼被人抓了,接着又被皇后请走了舒锦,让韵贵妃安排的凶手提前暴露了。

    也许皇后这么做除了是为了看戏。还是为了让舒锦承她一个情,但是在舒锦心里。却对这种事情厌烦无比。整件事情中,不论对于哪一边,她都被看成是炮灰或者是棋子,这些后宫的女人们,对待自己或别人都百般狠毒,对于利用了旁人也是心安理得。

    心中多少会有点不爽,但是暂时舒锦却无法做什么,只能忍了。由此舒锦下定决心,日后没什么天大的要紧事,绝对不要进后宫!

    兰妃没了孩子,太医也说,日后她再也无法有孕生子了,为此她整日以泪洗面,哭的肝肠寸断,祁媛也三番五次的去皇上那里闹着要“主持公道,惩治凶手”。

    之所以三番五次是因为左家抗议的厉害,左家一派一口咬定了,若说这一事件主谋是韵贵妃证据尚显不足。

    拟市上的小偷招供的供词中说,指使他偷东西的就是辉公公,辉公公又说是韵贵妃指使他给兰妃下毒,陷害香唐郡主,可辉公公却因为皇帝当时在盛怒之中,当场被杖毙了,如今成了死无对证!韵贵妃这边就一口咬定自己冤枉,对于指使人行凶一事矢口否认。

    于是,这样一件谋害皇子的事件弄得轰轰烈烈,可到了要惩处凶手的时候就开始了扯皮条,十五上元节过完了,十六也过去了,一转眼十九都到了才有了个定论。

    正月十九有一个说法是“筵九”,算是整个年节活动的最后一场“压轴戏”。这天晚上,皇帝要再一次的大摆筵席,这一次除了皇帝以及后宫的各位妃子和王公大臣外,外来朝贺的外国使臣以及回京述职的高官都要出席。“筵九”这一天的宴席上,虽然祁月以及祁兆都有出席,但是韵贵妃却因为十五当日的事件被勒令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而没有出席。

    宴席上有许多节目,烟火,歌舞,杂技等等,“筵九”之后,外国使节以及述职的官员等也要相继辞驾出长都回国或是回到任上了。

    祁焱在这一宴席上宣布了祁媛的婚期,定在三月。

    按说这时间是有些赶的,不过罗国使节很高兴。再者,所有公主未到及笄就开始准备嫁妆了,所以就算是时间赶一些其实该准备的东西也早就准备齐全了,时间仓促也不打紧。

    “香唐郡主!”

    听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呼唤声,舒锦并不情愿的停了步子,回身看向来人。

    祁媛今日打扮的十分精心,气色也是十分好,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典型写照。

    见舒锦停下,祁媛走到了近前一礼,笑容满面道:

    “香唐郡主,媛儿此来是同郡主致歉的。上元节时连累了郡主,媛儿心中很是过意不去的……”

    她还要往下说,舒锦却一抬手就制止了她。

    看着祁媛有些疑惑的眼神,舒锦不愿同她虚与委蛇。径自道:

    “没用的客套话也不用说了,那一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知地知。你跟你母亲知,我也知道。”

    这话一说,祁媛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是最后还是强撑着笑了笑道:

    “郡主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媛儿都听不懂呢。”

    舒锦冷笑了下,说:

    “你听不懂?听不懂也不要紧。你那个未及出世的弟弟以及惨死在棍棒下的辉公公一定听得懂。

    你们用两条人命换来她三个月闭门思过跟一年的俸禄,呵呵,这买卖做的真是划算啊!”

    “……”

    果然。舒锦的话说完,祁媛脸明显的扭曲了一下。是啊,用兰妃肚子里的皇子跟一个忠心不二的内侍两条性命也不过是让韵贵妃禁足三月罚俸一年,祁媛跟兰妃每每想到这个都会恨的咬牙切齿的。

    此刻就这样被舒锦指出来。祁媛眼珠子都气红了。

    “还有。三个月禁足解了过后,她还是堂堂的贵妃,而你,已经远嫁他方,就不知道到时兰妃娘娘会是个什么处境了。”

    祁媛听得脸色更难看,她扭着帕子刚要开口,舒锦却抬手制止了她,懒得听她的废话跟狡赖之词。

    舒锦看着她冷下了脸道:

    “按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也是当初我肯听你说话的原因。但是祁媛,你不应该把我当傻子,你不会以为,经过了上元节之后,我还有心情听你的废话吧?

    若是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们不单是失去了两条人命,还得罪了我。

    我最讨厌旁人利用我了。所以,咱们曾经约定过的事情,不再做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舒锦深深的看了祁媛一眼,然后转身向宫外走去。边走边轻声道:

    “哎,真是可惜,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你走了,兰妃或许还能有个护身符,如今孩子没了,真当韵贵妃跟皇帝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啧啧!”

    最后的两声啧啧十分的讽刺,舒锦边说边走着,以她灵敏的耳朵,自然听到了身后祁媛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显然,这几句话说的她心绪十分不稳了。

    可惜,祁媛却无从反驳,更是不能把舒锦如何。至于她会不会气到内伤,那是舒锦会管的了吗?

    从她们母女俩打算好了要利用自己那一刻起,她们就再也没有得到舒锦信任的可能。日后她们到底是生死,与她何干?

    不过,经此一事,舒锦也再一次意识到了左家在大演国的势力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

    皇帝祁焱未必就没有借着这次的事情打压左家的意思,然而,最后也只是禁足跟罚俸这种轻飘飘的惩罚,由此可见他还没有做好动左家的准备。

    左家就仿佛是一只苍莽怪兽,就那样横亘在朝野,连皇帝都没有斩杀它后能全身而退的把握,自己的力量却要同左家硬拼,似乎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不过,好在还有时间。

    经过兰妃一事,左家会收敛很多,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更不会把精力放在对付自己这里,毕竟,自己同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冲突。有这样的时间缓冲,星火可以再向上发展一个层次。

    总有一天,她的手中会有足够的力量。再不行,用最残暴的方法暴力解决也可以。煞部的家伙们目前还没有失手过呢。

    舒锦刚一下马车,就听到有人禀报她说有人找,她刚要问是谁,就远远地听到有人喊她:

    “郡主!郡主!”

    声音有几分耳熟,循声望过去,一个活力十足的身影正快速向她接近着。

    “窦姑娘。”舒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着招呼道。

    窦燕晓可以说上元节还帮了自己个忙呢,不过很快被她爹拽走了,第二日说是要来护国公府找舒锦,结果也没出现,舒锦还以为过了今日她就随着她父亲回边关了,不会来了呢,没想到,她竟然今日跑来找自己了。

    “啊!郡主,实在对不住啊,那日是我失约了,我爹实在太过分了,竟然把我关在房里,今儿才放我出来!”

    窦燕晓抱怨道,不论她所说的是真是假,舒锦不过是笑笑,说声无妨,然后就引着她往自己的红裳院走去。

    “啊!这里跟原来没多大变化啊!”窦燕晓一边走一边说着,“啊!这里这里我也记得!我小时候来过的!”

    从停车的地方一直到红裳院,一路上就听得窦燕晓叽叽喳喳的说话。

    “原来你跟世子住在这边啊!”

    等到了红裳院,窦燕晓道。

    舒锦请了她进来,然后吩咐下人上了茶点过来。红裳院这里平日供应的茶点都是一品阁送过来的,虽然不是出自舒锦的手,但是口味相去不远,还有一些是外边吃不到的,窦燕晓一看到就眼前一亮,也不客气,干脆的就拿起来往嘴里吃。

    舒锦此时并不饿,不过也陪着吃了两块,喝了点茶水。

    “唔,还是郡主这边的吃食味道好,不单是郡主的,就是长都的吃食都比边关好,呼!这水也好香。这个上好的茶水吧?

    哎,这东西这两年才兴起来,在边关可还是稀罕物呢!我爹也是偶尔才会得朋友送一点,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是大场合大人物什么的,我都沾不得呢!”

    “那还不好说,等稍后我命人给你包上些,你拿去泡着喝。”

    舒锦大方道。

    “那敢情好啊!”

    窦燕晓也不客气,乐乐呵呵的答应了。

    其实舒锦一直很奇怪,这个窦燕晓那天是帮了自己个忙,自己对她印象也不错,但是要说两人熟识到亲密无间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窦燕晓看着大方,却也不像是那种不知深浅的人。怎么她就对自己这么热情?

    要说是为了吃,还是牵强了些。

    不过,窦燕晓吃吃喝喝的谈天说地,一直也不显露她的目的,舒锦也不急,就陪着她打太极。她既然来了,找上自己,那早晚都会说出自己的目的的。

    果然,聊着聊着,窦燕晓把话题引到了前不久的谢婉茹跟谢羌的事情上。

    这事情全长都许多人知道,窦燕晓回了长都自然也有听说,她跟舒锦打听时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妥当,但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舒锦总觉得她问这些还有些旁的意思。

    直到,窦燕晓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让舒锦惊讶的问题后,舒锦才恍然大悟这个丫头的想法——

    窦燕晓想了又想,最后问舒锦:

    “那,护国公还这么年轻,他肯定是要续弦的啦,他说没说相中了哪家的小姐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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